見到許久未見的閨女回家,顧父心情不錯,上車之後還難得地開了音樂聽歌。
等到了紅綠燈路口的時候,他還回頭笑道:“你們兩個小孩想吃什麼,我請客,不用客氣。”
此刻,江元握着顧甜甜的手仍然沒有鬆開。
從剛纔開始,他就一直緊緊地攥着她的手,彷彿害怕要是鬆了手了,她下一秒就要走丟了一樣。
他回頭看向顧甜甜:“我隨便。你呢?你想吃什麼?”
而顧甜甜則任由他牢牢地抓着自己,也不掙扎。
她反而覺得這樣的元子很可愛。
——明明心裡想要得不行,還要在家長面前假裝一副嚴肅高冷的樣子╮(╯▽╰)╭
聽到兩人的問話,她這才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沉吟片刻道:“水煮肉片。”
顧父一臉無奈:“你還是那麼喜歡吃這個嗎?就跟你上高中那會兒一樣。”
顧甜甜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平凡人,是不能理解我對水煮肉片深沉的愛的。”
她說着,就趁自己老爹不備,悄悄地騷弄了一下江元的手心,又趁機在他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江元終於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
……
很快,三人就在一家川菜館和剛剛下班的蘇清阿姨匯合。
吃飯的途中,顧甜甜才知道,原來蘇清阿姨的女兒聞採過幾天就要回國了。
怪不得蘇姨今天看起來這麼高興,還特意換了新發型,原來是爲了迎接自己閨女。
蘇姨又笑道:“而且,這回回來,她可能要跟逸博領證了。”
顧甜甜回頭小聲跟江元解釋道:“逸博是聞採姐的男票,兩人跟咱們倆一樣,從前也是高中同學。”
江元默默點了點頭。
顧甜甜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雖然平時元子也不是話嘮的類型,可他今天的話出奇的少,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顧甜甜忽然笑了笑道:“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我姐的男票。”
江元終於回過神:“爲什麼?”
顧甜甜笑道:“因爲我覺得他配不上我姐。”
蘇姨笑道:“配不上嗎?我看這人家小孩挺好的,文質彬彬還孝順,雖然不像你姐出國留學,可人家學歷也不低。”
顧甜甜給自己夾了塊香酥雞翅,平靜道:“跟學歷沒關係。因爲他就是個平凡的普通人類,我姐可是能過目不忘的超能力者。”
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元湊過去低聲道:“那照這個說法,我大概也配不上你了,因爲我也是個普通人類。”
顧甜甜挑眉看他:“難道我就不是普通人類了?”
江元笑道:“你當然不普通,你不是從半人馬座穿越來的外星少女嗎?”
顧甜甜:“……”
好吧,她竟無言以對_(:3ゝ∠)_
不過,回頭看看元子的笑臉,顧甜甜便暗暗鬆口氣,知道他總算又恢復正常了。
……
當晚吃完飯後,顧甜甜還是跟江元一起回公寓去住了。
望着江元的車消失在視線裡,顧父忽然一臉惆悵道:“閨女總算長大了,以後離咱們就越來越遠了。”
蘇清大概也想起自己女兒,便嘆口氣道:“確實。”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不過看看他們兩個關係還真好,剛纔吃飯的時候,我彎腰撿筷子,發現兩人還在桌子底下手拉手呢。”
顧父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彎腰就把她抱了起來。
蘇清被他突然抱住,頓時嚇了一跳了,“啊”地一聲就摟住了他的脖子,“你幹嘛?”
“不幹嘛。”顧父笑呵呵道,“抱你上樓啊。”
“快放我下來!”蘇清頓時唰地臉紅道,“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公主抱呢……讓人家看見笑話。”
“歲數大什麼?咱們不是才四十來歲嘛,還年輕着呢。”顧父笑呵呵道。
蘇清無奈:“你真的是喝多了。”
顧父哼哧哼哧,費了老大勁兒,終於抱着自己妻子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顧父忽然嘀咕了一句:“……你是不是又胖了。”
“…………”
蘇清面無表情地擡手揪住了自己老公的耳朵。
……
進了熟悉的公寓,顧甜甜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澡。
元子家的浴缸又大又舒服,顧甜甜躺在熱水裡,感覺渾身每一寸肌肉都放鬆了下來。
這幾個月拍戲的疲憊感彷彿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將自己的頭放進熱水裡,閉着眼咕嘟咕嘟地吹了幾個泡泡,想象着自己是一隻漂浮在浴缸中的金魚。
就在這時,江元忽然推門進來。
“我給你拿浴巾過來了。”他的聲音從水面上傳來。
隔了幾秒後,江元忽然又道:“……甜甜?”
顧甜甜忽然玩心大發,想稍微嚇唬他一下,就刻意屏住呼吸,躺在水底一動不動。
她感到江元走過來,擋住了浴霸的燈光。
“甜甜?你在幹嘛?”江元的聲音再次傳來。
顧甜甜依舊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將她從水裡強行拽了出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睜開眼,就看到了江元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怎麼了?沒事吧!”江元急切道。
顧甜甜愣住片刻,“噗”地笑了起來,“你纔是怎麼了呢,剛纔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溺水了吧?”
江元微微怔住片刻。
他抓住顧甜甜胳膊的手這才緩緩地鬆了下來。
“你知道每年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在浴缸裡淹死的嗎?”他皺眉道。
顧甜甜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玩脫了。
好吧,仔細一想,這種玩笑是挺……恐怖的。
於是她遲疑了一下,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留下一個溼乎乎的吻,笑道:“行了,彆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江元默默地“嗯”了一聲。
然後,他輕輕地撥開顧甜甜胳膊,轉身離開了浴室。
顧甜甜翻了個身趴在浴缸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元離去的背影。
她蹙眉心道:這傢伙真生氣了?
……
從浴缸裡出來之後,顧甜甜一邊對着鏡子擦頭髮,一邊心想,和江元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某人生氣。
說實話……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大家都說,平時脾氣很好的人生氣起來會很恐怖。所以,顧甜甜反而有點想知道江元生氣的時候到底什麼樣。
她一直認爲,在沒有看到一個人生氣的樣子之前,還不能算是完地全瞭解他。
離開浴室後,顧甜甜就看到江元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
電視裡恰好正在演她之前拍的那支白酒廣告,電視裡的她正對着鏡頭一臉微笑着說那句剪輯過的臺詞,“我老公今天出差回家,我給他準備了一大桌美味佳餚……”
顧甜甜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背後,突然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把下巴墊在他頭頂上。
然後,她伸手從某人手裡搶過遙控器,換了個臺,笑道:“這廣告太羞恥了,快別看了。”
換了下一個臺,電視里居然播出的是《女神來了》。
原來,自從《女神來了》在菠蘿直播上大獲成功,在網上引起強烈反響後,終於就有幾家電視臺願意用高價買下。
目前,這部劇正錦花二套電視劇頻道火熱播出中。
而正因爲如此,顧甜甜的人氣值纔會在這段時間又迎來了一個上漲的小高峰。
電視劇裡,顧甜甜扮演的沈灣恰好正在樹咚男主角。
跟自己男票一起看自己樹咚其他男人的鏡頭,這場景實在有點怪異。
而最怪的是,顧甜甜發現自己居然有了興奮反應……難道她是心理變態嗎orz……
於是,她咬了一下元子的耳朵,故意用自認爲最魅惑的聲音小聲道:“……想我了沒?”
江元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擡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低聲道:“把睡衣穿上。免得着涼。”
顧甜甜有些無趣地“哦”了一聲。
她轉身回臥室去找睡衣,剛換好睡衣,卻聽到背後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
她回頭一看,果然看到江元正站在門口一語不發地看着自己。
顧甜甜察覺到他的情緒還是有些不對勁兒,便笑道:“你怎麼了?還在因爲剛纔的事生氣呢?”
江元卻默默地搖了搖頭。
他忽然走了進來,站到她面前,擡起胳膊緩緩地抱住了她。
他的懷抱很輕柔,好像害怕不小心就把她弄碎了一樣。
“顧甜甜,”他忽然叫她全名,小聲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顧甜甜的臉貼在他光滑的襯衫衣料上,男人體溫的熱度正炙烤着她的臉頰。
她感覺自己又像是回到了浴缸的熱水裡。
只不過,此刻充斥她鼻腔的不是浴室裡的人工香氣,而是江元身上熟悉的氣味。
於是她忍不住也擡手抱住了他。
“什麼事?”她沙啞道。
她感到元子的手臂開始收緊了幾分,甚至有些勒得她喘不過氣來了一樣,彷彿希望能夠通過這一刻來彌補過去幾個月的損失。
然後他沉默了片刻,才沙啞道:“今天不說了……明天再說吧。”
“什麼事這麼神秘?”顧甜甜眯起眼看他,忽然勾起嘴角,“……你懷孕了?”
江元失笑。
“怎麼可能。我要是懷孕了,那還真成了醫學奇蹟了。”他沙啞地笑道。
他注視着顧甜甜片刻,一隻手輕輕地幫她將一縷髮絲攏起。
雖然顧甜甜並不能像言情小說裡寫的那樣,看出來他眼神裡是否含着“寵溺”、“溫柔”之類的感情,但是顧甜甜還是十分享受於他此刻的注視。
於是她忍不住挑起江元的下巴,笑道:“少年,喜歡我嗎?”
江元沉默了片刻。
他沒回答,而是忽然貼上了她的嘴脣。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顧甜甜腦子裡的氧氣一下子都被抽光了。
她伸出一隻手□□着某人的頭髮,然後急切地在他滾燙的口腔裡探索。
很快,他們就重心不穩,咚地一聲倒在了牀上。
顧甜甜壓在江元的身上,發覺對方正眼神溼漉漉地,彷彿飽含着無限神情地望着自己,嘴脣上沾了點兩人剛剛親吻留下的光澤。
“顧甜甜……”
他聲音柔軟地低聲呼喚她的名字。
這句軟綿綿的呼喚引得顧甜甜不禁獸♀性大發。
她學着電視劇裡禽獸反派的樣子,一邊假裝桀桀怪笑,一邊扯他襯衫的扣子,沙啞道:“來,小美人……不要害羞嘛,讓爺爽一個?”
江元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動不動地任由她解開自己的衣釦。
忽然,他摟住她的腰肢,翻身壓在她身上,然後低頭吻她的脖子,讓她有點癢癢。
顧甜甜毫不客氣地將手伸進他敞開的白襯衫裡,撫摸他的後背。
她一直很想知道元子的皮膚怎麼保養的,還是說天生的,居然摸起來像絲綢一樣滑溜溜的。
就在顧甜甜琢磨着某人的肌膚質感時,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牢牢地按在了頭頂。
顧甜甜忽然意識到,元子這傢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特別喜歡在啪的時候把她的手強行按在頭頂上。
這姿勢總讓她有種被強x那啥的羞恥感_(:3ゝ∠)_
……這叫什麼心理?
隱形抖s?
那她算什麼?隱形抖m?
顧甜甜突然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
她一直以爲自己在那啥方面是個攻,而且是強攻。
結果,今天她才明白過來,自己平時雖然算個攻……可是真正到了關鍵時候,就會變成受。
……而且神特喵的還是個抖m受。
因爲,她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個體♂位的orz……
她渾身微微顫抖着,無力地仰着頭,大口地喘息着,任由某人的嘴脣在自己的肌膚上滑過。
然後……
她就被灼熱的殺傷性武器毫無防備地入侵了防線。
……
半個小時後。
顧甜甜頭朝下趴在牀上懶洋洋地玩着手機,被窩裡還依舊殘留着兩人的體溫。
“喝牛奶嗎?”江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顧甜甜趴在牀上哼哼了兩聲,“……我要加糖。”
江元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端着兩杯牛奶。
顧甜甜這才從牀上坐了下來,接過元子遞過來的牛奶。
她一仰頭,咕嘟咕嘟就把加了糖、溫度剛好的牛奶喝光了。
剛放下牛奶杯,她就看到江元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
顧甜甜不禁笑道:“你今天怎麼了?一直怪怪的。”
江元微微怔愣,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
“嗯……好像有點吧。”
江元長長地“哦”了一聲,臉上又露出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
顧甜甜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你看,你又走神了。你在想什麼?”
江元回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張了張嘴。
“……沒什麼。明天再說吧。”他略顯疲倦地笑了笑。
刷牙完畢後,顧甜甜鑽進了被窩。
江元很快也上了牀,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他灼熱的胸膛貼着她有些冰涼的後背,兩人的手指在她面前互相彼此糾纏着。
顧甜甜微微眯起眼,懶洋洋道:“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咱們倆會這樣?”
“……什麼?”
“就是不知廉恥地沒穿衣服抱在一起。”
江元從她背後低聲笑了起來。
“可能有過吧。”他咳了一聲,“畢竟那時候我也是發育正常的青春期男生。”
顧甜甜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高中時期的江元。
那時候的他白白淨淨,又瘦又高,穿着一件肥大的校服,身上總有一股洗髮水或者洗衣粉的味道。
“那時候你多萌啊……”顧甜甜喃喃地小聲道。
她心中忽然有點遺憾,早知道自己以後會跟這根豆芽菜在一起,還不如高一那會兒就把他按倒吃掉,來一段讓老師家長無比蛋疼又轟轟烈烈的“早戀”。
很快,一陣睡意涌上了她心頭,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很快,身邊人的呼吸開始變得綿長。
江元小聲道:“……甜甜?”
顧甜甜沒有回話,她已經睡着了。
而此刻的江元卻睡意全無。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壓得發麻的胳膊,不敢吵到她。
然後他悄悄地打開了檯燈。
在臺燈昏暗的光線中,江元目不轉睛地望着女孩沉睡的側臉。
一想到明天就要把那件事告訴她……
他忽然心底產生了一絲不安。
……
這些天來,江元已經連續好幾天睡不着覺了。
他實在想象不出顧甜甜會有怎樣的反應。
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自己再自私一點,把那件事永遠隱瞞下去。
但是,就江家的私人醫生說過的一樣,這件事他絕對不能瞞着身邊人,因爲這種病是需要家裡人的絕對支持的。
而且,他也不想瞞着顧甜甜。
因爲,這樣對顧甜甜也不公平。
她有知情的權利,也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在知道那件事之後,她選擇離開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畢竟他們在一起才小半年的時間,她並沒有義務承擔他人生中必然會發生的那些事。
他這些天看了很多關於早發性阿茲海默症的資料。
實際上,這種病給病人家屬帶來的痛苦和打擊,往往要更深刻,更沉重。
他們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深愛的人忘記一切理所應當的事物,忘記如何寫字,如何繫鞋帶,如何穿衣服,甚至忘記自己的名字……最後,從一個智力正常的人徹底變成一個連吃飯喝水都做不到的瘋子。
而顧甜甜和他一樣,人生纔剛剛開始。
她還年輕,不應該跟他一起承受這樣的命運。
而且,他們畢竟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想到這裡,江元感到這些天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漂浮感又來了。
自從得知自己必然會在十幾年或者二十幾年後,和他的親生母親一樣發病,他就一直有種虛無縹緲的漂浮感,彷彿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不真實起來,就像一場隨時會醒來的噩夢。
他望着天花板片刻,忽然翻過身,默默地從顧甜甜身後再次抱住了她。
女孩在睡夢中輕輕地夢囈了一句什麼。
她翻了個身,髮絲擦過他的下巴,然後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一條腿搭在了他的腰間。
雖然被她壓得有點難受,但是江元一點也不捨得推開她。
他再次緊緊地握緊了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剛剛那種漂浮感忽然消失了。
替換而來的,又是這些天來時不時地浮上心頭的恐懼。
阿茲海默病大概還要十幾年以上才能發病,這讓他反而有種不真實感;而真正讓他不安的,反而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周圍的人在得知這件事之後的反應。
於是他將額頭悄悄地抵在顧甜甜的額頭上。
……他忽然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