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河村位於安臺省和西岐省的邊境,是一個人口不足二百的偏遠小山村。 村子邊上有一條並不寬闊的小河,名爲羅河,村名便是由此而來。
這裡的人以務農爲生,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距離此地最近的鎮子也要相隔兩百里,由於路途遙遠,村子裡每七天會安排幾名青壯男子前往鎮上採購物資,販賣莊稼。
除此以外,村子和鎮上再無交集,便是稱之爲與世隔絕,也並不爲過。
羅河村的村民大都思想單純,性情質樸,大部分村民一輩子都留在村裡,極少會有人想去鎮子上或者更遠的城裡務工,青年男女到了適婚年齡,也往往會在村子內部解決。
然而到了這一代,村子裡的男女比例出了些問題,呈現出僧多粥少之勢,不少光棍找不到老婆,漸漸開始焦急起來,終於有幾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按捺不住,相約要去鎮上碰碰運氣。
然而,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原本打算去鎮上尋求豔遇的小夥子們卻無一例外地放棄了行程。
只因,村裡劉老漢家的小兒子,今年纔剛滿十歲的鐵蛋,前一天從河邊救起了一個女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
在看見那個女人容貌的瞬間,個頭還不到劉老漢胸口的鐵蛋便信誓旦旦地宣稱這輩子非她不娶。
鐵蛋毛還沒長齊,說出這番言語,村裡人自然不會當真,只是嘻嘻哈哈拿他打趣一番。
然而,有一個名叫王芋頭的青年卻動了好奇之心,想要一睹鐵蛋“心上人”的芳容。
在其他幾位光棍朋友的攛掇下,他終於沒能忍住,偷偷爬上了劉老漢家的牆,打算探個究竟。
結果這一去,王芋頭便再也沒有回來。
幾個朋友左等右等不見他歸來,還以爲是被劉老漢發現,遭到嚴懲,心懷愧疚之下,便一同前去找尋。
結果到了劉老漢家的院子後頭,卻見王芋頭正趴在牆頭,伸長了脖子朝院內張望,一雙眼睛瞪得渾圓,腦袋一動不動,口水滴滴答答自嘴角落下。
見他安然無恙,其他四人登時鬆了口氣,其中一個名叫張棒棒的青年好奇心起,忍不住跑到牆邊,衝着王芋頭小聲問道:“芋頭,看什麼這麼入神?一個時辰了都不見你回來。”
王芋頭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竟然完全沒有聽見張棒棒的話語。
“芋頭,芋頭!”張棒棒心頭不悅,忍不住伸手拉了拉王芋頭的褲腳,“跟你說話咧!”
這一回王芋頭終於醒過神來。
“俺要娶她做老婆。”他兩眼冒着小心心,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怎麼,你看上鐵蛋的‘老婆’了?”張棒棒心思靈活,立馬明白了王芋頭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跟一個十歲的娃搶女人,真有你的。”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王芋頭對他的嘲諷毫不理睬,只是訥訥道,“她一定是個仙女,專程爲了俺才下凡的,俺娘說的沒錯,俺果然是被上天選中的男人。”
“鐵蛋救回來的女人,真有這般好看?”
儘管知道王芋頭從小就有些呆傻,張棒棒等人還是對女人的長相生出幾分好奇之心。
畢竟,對於女人的審美,王芋頭與他們並無多大分別,當初五人一同喜歡上羅河村村花,劉老漢家的二女兒劉翠琴,還爲此大打出手,鬧得五敗俱傷。
最終,劉翠琴卻沒有跟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好上,反倒嫁給了村西養馬的李板凳。
劉翠琴成婚當日,五人傷心欲絕,同病相憐之下,互相傾吐憂傷,竟然成了知交好友。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蹬腿,十分默契地同時攀上了劉老漢家的圍牆,朝着院子裡望去。
這一看,四人頓時步了王芋頭的後塵,再也不願挪開視線。
只見院子一角,坐着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烏黑的長髮如絲如瀑,垂及腰間,嬌軀被一襲質地精良的白色長衫緊緊包裹住,襯托出前凸後翹的傲人身姿。
女子雪白的小手輕輕托住下巴,手肘枕在纖長的大腿上,美麗的大眼睛凝視前方,眸中隱隱透出一絲憂傷,整個人一動不動,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遠遠望去,美人如玉,白衣賽雪,構成了一幅賞心悅目的絕美畫面。
“真……真是仙女啊!”向來伶牙俐齒的張棒棒竟然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兄弟們,俺已經心有所屬,就不去鎮上了。”說話的青年名叫李羅鍋,“你們不用管俺,自己去吧,祝各位兄弟早日抱得美人歸。”
“俺也不去了。”名爲王鐵錘的壯碩青年大聲道,“俺決定和裡面的那位仙女成親。”
“放屁,仙女是俺的!”最後一名青年趙木山一手扒在牆邊,另一隻手狠狠敲了王鐵錘一下道,“誰要是跟俺搶,俺就跟誰急!”
“你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這副尊容,拿什麼跟俺搶?”張棒棒冷笑一聲,面露不屑之色,“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你長得好?”王芋頭不甘示弱道,“那當初翠琴咋不選你,反倒跟了姓李的馬伕?”
“你懂什麼,那是翠琴有眼無珠,不懂得欣賞我的優秀。”張棒棒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再說和裡面的仙女比起來,翠琴長得簡直磕磣,我現在才明白,老天爺故意不讓翠琴嫁給俺,就是爲俺準備了一段更好的姻緣,打小俺娘就說了,俺張棒棒是個被老天爺眷顧的男人。”
“去你孃的!”趙木山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聲道,“俺纔是天選之人,聽俺娘說當初生俺的時候,天上青雲凝結,地上五彩靈光,那是貴人出世的徵兆,裡頭的仙女定是爲我而來的。”
“編,你接着編,俺就從來沒聽說過村子裡有什麼青雲,彩光。”王鐵錘大搖其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你們都不要跟俺搶了,俺爹說了,當年俺出生之時,地裡忽然長出來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叫做‘天不生我王鐵錘,羅河萬古如長夜’,可見俺纔是全村的希望,你們統統都要靠邊站……”
五人爭得面紅耳赤,聲音越來越響,莫說劉老漢家,連隔壁院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院中的白衣美女卻依舊靜靜沉思着,對於外頭五位狂熱的仰慕者似乎毫無所覺。
“你們在上頭作甚!”院子裡忽然傳來一聲怒喝,緊接着躥出一名穿着粗布白大褂的老漢,手持一柄鐵鍬,指着牆頭大罵道,“混賬東西,還不快滾下去!”
“不好!劉老漢來了!”剛纔還在脣槍舌劍的五位“天命之子”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跳下圍牆,拔腿就跑,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羣混小子,整天不務正業!”劉老漢狠狠啐了一口,隨即轉頭看向白衣女子,和言悅色道,“冉姑娘,都是些農村孩子,沒啥見識,你別見怪。”
原來這名白衣女子,竟然是在聞道學宮之中跳崖自盡的冉素娟。
睜眼醒來,她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劉老漢家中,按照老頭的說法,是他的小兒子劉鐵蛋在河邊玩耍之時,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冉素娟,並將其帶回家中。
劉老漢共有三子二女,上頭的兩個兒子和女兒都已經成家,如今這座小院只住着老頭夫婦和小兒子劉鐵蛋。
在老夫婦和鐵蛋的悉心照料之下,冉素娟很快便甦醒過來,身具天輪修爲的她康復極快,不過一日便已經能夠下地行走。
“我沒事,劉叔。”冉素娟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勞您費心了。”
“冉姑娘,老漢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到外頭闖蕩過一段日子,說不上多有見識,卻也懂得一些看人的門道。”劉老漢性子直爽,說話不帶拐彎,“你和咱們這些土鱉不一樣,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莫非真要在這小山村裡待下去麼?”
“劉叔,我已經厭倦了外面的世界了,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冉素娟臉上不禁露出悽婉之色,“不會再回去了。”
“哎,你要留在村子裡,老漢自然歡迎,那些傻小子們只怕更是要樂瘋了。”劉老漢嘆了口氣道,“不過作爲過來人,老漢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人這一生,沒有過不去的坎,時間終究會沖淡一切的。”
“劉叔,您不明白。”冉素娟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
“住的地方,老漢已經給你找好了。”劉老漢不再相勸,轉而說道,“村子南邊原來有個倉庫,如今已經閒置下來,老漢讓家裡那兩個小子幫忙拾掇了一番,正好給你居住,房子還算寬敞,離河邊又近,你們女兒家洗衣服啥的也更方便些。”
“多謝劉叔。”冉素娟站起身來,對着劉老漢感激地施了一禮。
“客氣什麼,你能來到這裡,咱們也算是有緣。”劉老漢呵呵笑道,“日後若是生活上有什麼不便,儘管來尋我便是。”
“劉叔,您一家人的大恩大德,素娟無以爲報。”冉素娟沉吟片刻,忽然說道,“我看鐵蛋年齡還小,正是適合修煉的年齡,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妨讓他隨我修煉一些功法,日後也好防身。”
“什、什麼!”劉老漢聞言大吃一驚,眼中射出狂喜的光芒,雙腿顫抖着就要朝她跪拜,“原來您是尊、尊貴的修煉者大人,老漢真是失禮了。”
修煉者對於劉老漢而言,乃是高高在上的傳說存在,莫說羅河村,便是兩百里開外的小鎮上,都並不多見。
“劉叔,您當我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便是,千萬莫要如此。”冉素娟連忙將他扶起,柔聲說道,“我這條命都是你們救的,您在我心中,便如同自家長輩一般。”
“折、折煞老漢了。”劉老漢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神情緊張地說道,“冉姑娘,鐵蛋真的可以修煉麼?”
“我未必能教得多好。”冉素娟微笑着道,“但只是打打基礎,應該沒有問題。”
這幾個混小子倒也說得沒錯,鐵蛋這一次,還真是撿回來一個仙女啊!
望着冉素娟秀美絕倫的容顏,劉老漢不禁在心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