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用鄙視的目光看着他,“你又想用死纏亂打的招數嗎?對不起,我免疫了。”
輕輕拉下他的雙臂,我冷靜無比,“我早上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你沒聽懂?是不是要我再說一遍?”
顧峻熙勾着脣角,聲音溫潤如風,“如果我說,我們還是有關係的,你覺得,你會不會收回那些話?”
我一怔,“什麼意思?”
“你忘了我們有個兒子?”他走到圍欄處,看着大片的竹林,“他四歲了,時間過的真快。”
兒子......我的心莫名緊張起來,腦海中也莫名浮出安夢菲的兒子的模樣,她的兒子,也叫顧宸希。
我冷冷的說道:“我們的兒子早就......死了......”
顧峻熙驀然轉身,“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的兒子早就死了!”我咬牙說道:“就在你跟別的女人上牀的時候,我去醫院拿掉了,你滿意了吧。”
他的眸子忽然變得陰沉,寒意一閃而過,捉住我的手臂,沉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他很用力,手臂上傳來劇痛,我依然不鬆口,“是你逼我的,你爸媽逼我的,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我還留着他做什麼!你放手!”
“沈嵐,你是不是瘋了!”顧峻熙森然的目光像兩把利刃,直刺我的心臟,“那是我們的兒子,你竟然......”
“那是我的兒子,我喜歡怎樣就怎樣!”我終於掰開他的大手,逃進屋裡,遠遠的怒視着他。
就算我兒子沒死,我不是一樣見不到他,他以爲兒子一直跟着我,然而他現在這麼一說,顯然不知道當初他們父母做的好事。
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是一無所知,我的兒子也許,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的心忽然涼了下來,像被冰水泡着,冰涼徹骨。
“你在說謊。”他的眸子一片血紅,“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他......的確不在了。”我垂下眼眸,淌下大滴的淚珠,“他真的,不在了。”
顧峻熙轉過身,迎着風,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冷言說道:“我不會相信你會這麼做的,我會讓人查清楚的,你別想用這樣的藉口離開我。”
我漠然的看着他的背影,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他眼裡有淚。
沉默之後,他忽然緩緩轉身,臉上一片平靜,語氣中帶着些許的悲涼“我一直以爲,你會像其他人一樣,帶着兒子回來找我的。”
他笑了笑,“沒想到,你竟然跟我說,你殺了我兒子。”
我咬着下脣,沒有說話。
顧峻熙走進屋裡,坐在竹椅上,拿起茶几上的茶壺,走了出去,不一會,就拿着滿滿一壺水回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熟練的泡茶手法,忽然懷念起那次在茶餐廳,他變法戲一樣,從口袋裡拿出自帶的茶葉泡茶給我喝的場景。
“過來。”他擡眸看我。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一雙手藏在桌子底下攪成麻花。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他說出,三年前,我被他父母親差點逼瘋,還在精神病院每天都被打鎮靜劑的事。
我怕說出來,他跟家裡的關係會變得更加陌生。
沉默很久,我剛決定跟他說出來的時候,他卻緩緩的說:“沈嵐,我想代表我的爸媽,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心口一窒,剛要說出來的話立馬卡在喉嚨,錯愕的看着他。
顧峻熙擡眸看着我,表情凝重,“我知道,因爲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爸媽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你的頭上,你才走的,我代他們,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事情遠遠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很顯然,顧爸跟顧媽一直對他隱瞞着。
我咬着下脣,放下茶杯。
他說:“也許天下的父母都一樣吧,自己的兒子受傷,他們害怕失去我,纔會那樣對你,他們也很後悔,我媽總說對不起我,更對不起你,上一年,我媽的病情加重了,我爸陪着她去國外治療,他們......已經很少回來了。“
頓了頓,他拉過我的手,輕聲說道:“沈嵐,我希望你能原諒他們所犯下的過錯,可以嗎?”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個地產界的風雲人物,一個從不低頭的男人,竟然用近乎乞求的口吻,讓我原諒他的父母。
我之前想要說的那些話,突然從喉嚨裡全部吞回肚子。
他爸媽走了,出國頤養天年了,那我兒子呢?他真的......也不在了麼?
鼻子一酸,我的腦海中晃過那個小小的影子。
對於顧晨曦,我只有那麼幾秒的回憶,就是我暈厥前見過那麼一眼而已。
我還沒抱過他,沒親過他,沒跟他說過一句我愛你,他就不在了麼?
淚落無聲,我咬牙用力的擦掉,擡頭,冷靜如斯,“我不會恨他們,也不會原諒他們,不過,我希望我們到此爲止,顧峻熙,如果沒有你的爸媽,也許,我們至今還會相愛,可是,就是因爲他們,我跟你纔會互相傷害,我不想再這樣了。”
他抿起完美的脣線,凝視着我,“沈嵐,我只想問你,你還愛我嗎?”
“我......”
我他媽的不知道......
如果愛他就是傷害他,那我寧願放手。
“你猶豫就代表你還愛我,你放心,我不會逼你。如果你認爲我爸媽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那我可以告訴你,你根本就不必在意那些,他們早已不理世事。如果你不想跟我領證,那我們可以一直談戀愛到老,戀愛期間,你隨時可以離開我,我不會勉強,可是你不能阻止我愛你到老。”
顧峻熙話堅定無比,表情嚴肅,絲毫都不像是開玩笑。
啊!
我震驚無比。
不拿證一直戀愛?是什麼概念?
我喃喃說道:“如果我跟你說,我再也生不出小孩......”
“我們可以領養,領養幾個都可以,只要你開口,我無條件的支持。”
他爲我倒上一杯碧綠晶瑩的茶,掂起茶杯,“喝過這一杯,我就當你答應了。”
我顫抖着,伸手,想要接過,卻又不想接。
雖然他說他的爸媽已經不再過問他的事,可是,如果事情有變,那怎麼辦?
如果相愛之後又再次受傷離場,那我肯定撐不過去的。
顧峻熙深邃的眸子凝視着我,譏笑道:“你不敢接,是因爲你怕再受到打擊,怕受到傷害,三年前你選擇逃避,三年後,你依然如此,你根本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的話,像一把大錘狠狠的敲在我的心上,我一咬牙,接過茶杯,手臂顫抖着,遲遲沒有送到嘴邊。
我的確是在猶豫。
我一無是處,窮困潦倒,他位高權重,家財萬貫,我不能爲他生兒育女,他隨時都能找人代替我的位置爲他生幾個都可以。
我在害怕。
擡頭,看進他深邃的眸光之中,我喃喃說道:“爲什麼,那麼多的人,你偏偏選中我。”
顧峻熙勾脣一笑,“因爲我愛的是你,你的名字叫沈嵐。”
“好。”我拿着那杯茶,噌的一聲站起,“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別後悔。”一仰頭,我把茶水灌進了喉嚨。
入口微苦,過後回甘,這就是他泡的茶。
生活如同茶水,開始時苦澀,過程不堪忍受,未到最後都不知道結果。
我賭上我一生的幸福,還是牽起顧峻熙的手,不管以後怎樣,路是自己挑的,再苦,也要走下去。
不過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再受苦,即使有一天,發覺兩人再也無法相處,即使我離開,他也不會再強求。
十年時間,歷盡磨難,在這一刻,我們終於還是走到一塊。
相視而笑,他牽着我的手,走出竹樓,來到池塘邊上的那一大塊菜地,手一揚,豪氣干雲,“隨便摘。”
我笑的沒心沒肺,拿着籃子像是回到小時候,脫了鞋,捲起褲管,踩在柔軟的泥土裡,摘菜。
顧峻熙像個老大一樣,在旁邊指揮着我,一會說這邊的好,一會說那邊的綠,我白他一眼,抓着泥土直接砸過去。
他躲避不及,白色的襯衫上貼上一塊泥巴。
我叉着腰在地裡哈哈的大笑,異常張狂,還沒笑完,他已經發動反擊,啪的一下,砸我一身的泥巴。
臥槽,偷襲?
我把手裡的籃子一扔,捧一把泥漿追了過去,他立刻抗議,“玩泥漿就不好玩了,太......”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把泥漿潑了過去,正中他的俊臉,我得意的笑得儀態全無。
玩到最後,兩人都成了泥猴,相視大笑,笑得得意忘形,差點滾進池塘。
那些在農莊的工人一個個掩嘴偷笑,卻又不敢笑出來,一個個憋得臉色通紅。
回竹樓收拾了一下,換上他的大中短褲,襯衣,我癱在竹製的搖搖椅上,享受着傍晚的微風,看着夕陽西下,心中感慨萬千。
跟顧峻熙在一起,無疑是最快樂的。
他能陪我瘋,陪我鬧,也能陪我沉默,陪我憂愁。
他賜予我的很多,我能回報的卻很少。
都說如果相愛,就不用去計較付出與收穫的多少,只要過的快樂,就該珍惜當下,將來的事,誰會料到,珍惜眼前人,纔是最重要的。
發呆的時間突然被打斷,可愛的老男人在樓下叫我,“嵐嵐baby,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