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隱瞞你們，但其實這個計劃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米科爾森拿出個人終端，在地圖上標記出了一個地點，對王正道說道：“我們去這裡。”
隨着米科爾森的話，不遠處一桌客人突然爆發劇烈的爭吵，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王正道會意的抓住機會帶着兩個人來了一次空間跳躍。
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一片荒原上，這裡的景色在聯邦隨處可見，已經被遺棄的小鎮，大片大片閒置的土地，在蕭瑟的風聲中大團大團的風滾草不斷滾動。
唯一異樣的景色，在他們右手邊一公里左右外的地方，一排巨大的灰白色半球形建築物整齊的排列着。
另一個穿着牛仔服的米科爾森開着一輛敞篷吉普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他們身邊，西裝米科爾森拉開車門，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見識見識我計劃中的一部分。”牛仔米科爾森身上散發着一股牛糞味，但他本人毫不在意：“這裡是灰色田野計劃的一部分，我之前說過，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戰爭，所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如果沒有你，這場戰爭將毫無意義，我們不能拿BB槍去打贏一場戰爭。”牛仔米科爾森繼續說道：“所以在我開始這項計劃時，我是按照最壞的打算安排的。”
“既然不能戰勝那些入侵者，就讓這個世界變得毫無吸引力。”西裝米科爾森接着說道：“首先，是飲食。”
“灰色田野計劃的核心是轉基因食物。”牛仔米科爾森將車停在第一個半球形建築前，離近了看唐吉他們才意識到這東西是某種永久結構的溫室。
“我不是農業專家，但好在我能僱傭足夠多的專家，我要求他們製造一種適應性強，但沒有味道的玉米。”西裝米科爾森用力拉開溫室大門，引導着唐吉和王正道走進溫室。
一大片正處於蠟熟期的玉米作物被展示在衆人面前，穿着白色隔離服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分散在玉米田中，用不同的儀器對農作物進行檢驗。
“我希望得到一種能填飽肚子，但毫無味道的食物，他們告訴我說玉米很容易操作。”牛仔米科爾森從玉米田裡扒了一根顏色有些發灰的玉米扔了過來：“嚐嚐。”
唐吉拿起玉米直接開啃，結果吃在嘴裡的玉米粒不僅硬，而且口感就像在咀嚼木屑，沒有絲毫甜味，更談不上口感。
“它能承受四十倍的輻射而不發生變異，它比普通玉米的生存能力更強，而且雜交出來的後代百分之九十都會遺傳相同的特性。”西裝米科爾森介紹道：“我正在擴大它的種植面積。”
“但問題是，你上一次吃玉米是什麼時候？”米科爾森對唐吉和王正道問道，不等他們回答，米科爾森就自顧自的說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大部分時候人類食用的是二次加工產物，我可以限制玉米的含糖量，可以根除甘蔗和甜菜，但我沒法限制人類製造甜味劑，讓食物變得好吃起來。”
“所以你需要一次核清洗，破壞環境，毀滅城市，打斷工業進程，讓整個文明倒退一千年，甘心去吃這些垃圾，只爲了活着。”唐吉捋順了米科爾森的計劃：“所以這個計劃叫灰色田野，因爲整個世界都看不見希望。”
“你說對了一部分。”米科爾森擺了擺手：“整個計劃之所以叫灰色田野，是因爲最成功的一項劣化產品，是灰蘑菇，帶我們去這裡。”
米科爾森又給王正道展示了一個座標，這一次王正道帶着他們進入了一片雨林。
同樣風格的灰色半球形溫室坐落在一片雨林中，又一個穿着短褲半袖的米科爾森朝他們揮了揮手，用同樣的動作拉開了溫室大門。
只不過這一次大門後還有另一扇門，米科爾森將幾個頭戴式防毒面具分發給了唐吉和王正道：“灰蘑菇的孢子數量是大馬勃菌的十倍，呼入過多孢子會導致肺部疾病。”
身後大門關閉，面前的大門打開，潮溼悶熱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防毒面具的鏡片上瞬間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點狀物。
一層層人工搭建的木架中灰色的菌類一個個不均勻分佈，大的如同臉盆，小的也有茶杯大小。
米科爾森伸手摘下一朵茶杯大小的灰蘑菇，用力抖了抖，一團灰白色的濃霧瞬間充斥在整個空間。
米科爾森朝兩人擺了擺手，幾個人跟着一起經過強紫外線照射才撤出了溫室。
“灰蘑菇，我僱傭的邪惡科學家天才般的構想，我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在反人類方面有天生的才能。”米科爾森拿起那朵已經失活的灰蘑菇：“它的孢子會隨着核爆炸產生的風暴升騰到對流層，在季風的作用下灑向全世界，隨着雨水落下，在泥土中蟄伏三到五年，最終成爲這個世界最容易獲取的食物。”
米科爾森率先咬了一口，隨後遞給唐吉，唐吉也咬了一口，又傳遞給王正道。
三個男人就像在品嚐稀世珍饈一樣，緩慢的咀嚼，最終將口中的蘑菇嚥了下去，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米科爾森咽的很痛苦，如果說之前的灰玉米只是口感像木屑，那灰蘑菇就真的是木屑了。
唐吉的臉上看不出更多的表情，但他咽的很慢，一點一點用口水往下順，灰蘑菇本身沒有味道，一點味道都沒有，它只是單純的難吃。
王正道被噎的咳嗽了幾聲，但也強撐着嚥了下去。
“它含有大量硫化物和酸性物質，勉強稱得上對人體無害，但長期食用會讓人擁有濃烈的體臭。”米科爾森一直等着王正道全吃完，才解釋道。
“還有...”米科爾森根本不給唐吉和王正道反應時間，立刻又給出了一個座標。
這次的目的地是一座邊境小城，依山傍水，整個城市都透露着一股寂靜的氣息，只有偶爾通過的貨車壓過馬路發出聲音。
一如既往，一輛貨車在三人身邊停車，穿着卡車司機套裝的米科爾森用力推開車門，示意他們上車。
貨車沒走幾公里就進入了一座規模巨大的屠宰場，但這只是它的一部分。
在屠宰場地下，一座設施完善的生物實驗室纔是他們最終的目標，唐吉甚至在拐角處的牌子上看見了老東家拉撒路的標誌。
“馴養動物是人類走向生物鏈頂層的標誌。”米科爾森下車帶着兩個人一路走向實驗室深處，站在一組鐵籠前，有些感慨的介紹着：“現在我們要走向相反的道路，臭作計劃。”
在他們面前的籠子裡是一隻已經完全返祖的野豬，看起來兇猛而好鬥，此時正處於睡眠狀態。
“三組額外的腺體，用來產生佛洛蒙和糞臭素，即使閹割後也無法祛除其肉質中的異味，更少的脂肪，纖維更粗的肌肉。”米科爾森在籠子外介紹着：“類似的變異生物，還有很多，正在進行穩定性測試。”
“對了，惡魔三文魚也是我的傑作，我的人暗中修改了實驗報告，讓耕海集團以爲自己的生物兵器是安全的。”米科爾森掏出一根生命樹點上，吐出了一個菸圈，整個人一副卸下重擔的表情。
好傢伙，撒旦來了也得叫你一聲大哥，給你點跟煙再走，王正道看向米科爾森的眼神已經開始不對了。
而唐吉則捏緊了拳頭，之前那麼多反人類的例子都沒怎麼觸動他，但惡魔三文魚這玩意着實戳在他心上了。
灰玉米，灰蘑菇他沒吃過，變異豬，變異牛，變異羊他也沒吃過，唯獨惡魔三文魚他真吃過，而且一吃就是十幾年。
那腥臭的味道，難以下嚥的口感，讓唐吉一直到現在都保持着低物質欲的生活習慣。
而現在，米科爾森拿出了一攬子計劃，表示要給人類加加餐...
“別那麼看我，我知道我有罪。”米科爾森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所以我壓力也大，現在好了，你們也是知情人，這個計劃到底要不要準備下去，從現在開始我們一起決定。”
“你真是個混蛋！”唐吉一拳打歪了米科爾森的嘴，但對方滿不在乎的給下巴重新復位，就那麼坐在地上笑了起來：“如果你們都決定停止這個計劃，我現在就可以按下按鈕，所有相關實驗室，包括我們所在的這個實驗室都會立刻被銷燬，整個灰色田野計劃立刻終止。”
“你們敢做這個決定麼？”米科爾森整理了一下衣服伸出手，等着唐吉把他拽起了。
唐吉看着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手，猶豫了，足足沉默了一分鐘，米科爾森就這麼等在那。
最終王正道伸手把米科爾森拉起來，他不敢，也不能做出終止灰色田野計劃的決定。
這可能不是人類最好的出路，但無疑是目前已知的，成功率最高的計劃。
你不是想來娛樂麼？我把自己家變成大糞坑，你還玩個蛋！
而實際上，除了植物劣化計劃，動物劣化計劃，米科爾森還準備了人類劣化計劃，但他擔心激起內部矛盾，就沒給唐吉和王正道展示。
“你應該給吳千映看這些，而不是給我。”唐吉最終開口說道。
“她知道。”米科爾森猶豫了片刻還是回答道：“她半年前就加入了這個計劃。”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唐吉最終說道：“既然如此，我沒意見。”
“先知應該也知道。”米科爾森看向王正道，對他用同樣的語氣說道：“我們沒直接交流過，但她確實對部分項目提供了資金，我一直懷疑她是知道內情的。”
“吳千映最近的研究項目是長時間處於低物質滿足狀態下，對人類精神狀態的影響。”米科爾森又補了一刀：“你是她的主要研究對象。”
“既然我們現在坐在這裡，開始談這件事，我就不會對你們隱瞞這個計劃的後果。”米科爾森拉開一張椅子，對唐吉和王正道示意道：“吳博士的研究很有參考價值。”
“可以預測的是更多的暴力事件，更多的混亂主義偏斜，整個文明逐漸走向黑暗面，作爲基礎慾望，也是最容易得到滿足的慾望，口腹之慾對整個文明的影響比我預計的要大得多。”米科爾森沒有打開大段大段的PPT文件給兩個準文盲上課，而是用最淺顯的語言講述後果。
“我們剝奪了人類最容易滿足的成就感和幸福感，這將導致未來重建的文明變成非常不穩定，劣化食物將會帶來嚴重的心理疾病，以及健康問題，影養不良將會成爲常態。”米科爾森說道：“人類整體身高和身體素質將會每十年倒退兩個百分點。”
隨着米科爾森的話，王正道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唐吉則變得越發沉默。
“但反過來看，這也是我們擺脫玩家的一種有效策略，最少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來看，玩家們的生理狀態和我們極其類似。”米科爾森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樂觀估計，兩三代人後，玩家們將會徹底對這個世界失去興趣，沒人喜歡扮演病人和猴子。”
“我們還要考慮替代性習慣，人類絕不會放過任何能帶來滿足感的東西，樂觀的估計，純天然的成癮性植物將會再次成爲熱銷產品。”米科爾森故作輕鬆的說道：“那些南美毒梟只要熬過核冬天，就會迎來曙光，絕對的朝陽產業。”
只可惜這個冷笑話，沒法驅散這裡的寒氣，沒人笑的出來。
“諸位，這不是世界末日，只是個後備計劃，我之所以把這些告訴你們，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把壓力分擔出去的米科爾森看起來氣色很好：“萬一哪一天，我死了，你們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繼續執行這個計劃。”
“我們八成是活不過你的。”唐吉再次看了看那隻豬，它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就那麼安靜的在一旁旁聽，好像能聽懂他們說話一樣，那眼神讓唐吉渾身不舒服。
“現在這世道，誰知道呢？”米科爾森順着唐吉的眼神看見了那隻豬，掏出手槍一槍打爆了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