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夢境很特殊,我只能通過間接的方式維持這段夢境,無法進行任何干涉。”
“爲什麼是我?”
“我不知道在這件事除了你,還能相信誰,我肯定他們的夢境中出現他們的世界,一個更高級,更完美的世界...”
“或者說,那就是天堂?誰能從天堂迴歸,卻依舊對天使心懷憤怒呢?只有你,暴怒,只有你...”
“如果那個世界真的完美無缺,他們就不會總想去其他世界了。”
“呵呵,沒錯,我又知道什麼呢?我不過就是個玩弄夢境的女人罷了...”
...
...
周圍是一片灰濛濛的霧氣,即使在夢中也能聞到其鐵鏽般的味道,而夢境本是不存在嗅覺的,除非這股味道已經侵入骨髓,瀰漫在靈魂中,成了夢境主人的本能反應。
這是唐吉第一次直觀的目睹屬於玩家的世界,當然這裡畢竟是夢境,也許沒那麼直觀。
比如現在,伴隨着一道幾乎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掃過,霧氣暫時被驅散,光柱沿着街道橫掃而過,讓唐吉得以看清楚遠處的景象。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街道,道路兩側是完全一樣的黑色建築,彷彿某種劣質的重複貼圖。
唐吉沿着街道往前走,引他來到這古怪夢境的歡愉夢之主已經消失不見,顯然讓唐吉這個外來意識出現在這浩瀚的夢境中並非易事。
他注意到腳下的馬路彷彿由一種黑色水晶製成,光滑的如同鏡面,只是沒有任何投影存在,長時間凝視就像在凝視平靜的水面一樣讓人有一種詭異的眩暈感。
近在遲尺的建築物也使用同樣的材料搭建而成,這讓馬路和牆壁的界線變得無限模糊,唯一能讓人感知到空間感的東西就是重力。
整個夢境所呈現的世界帶給唐吉的第一感受是肅穆,彷彿一座巨大的墓地,厚重而晦澀。
道路上沒有行人,或者應該說除了唐吉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存在,他不知道這是夢境映射導致的,還是玩家的世界原本就如此。
唐吉沒有被這空虛所迷惑,他認準了一個方向不斷前進,那位夢之主剛纔說過,夢境的存在以築夢之人爲核心。
在這裡沒有方向可言,無論你朝什麼方向前進,前方永遠是築夢之人。
很快唐吉就聽見了一些嘈雜的音樂聲,這聲音彷彿背景音無處不在,但當你細心尋找其來源以及旋律時,卻又消失不見,如同看不見的貓爪在心頭撓抓。
路邊開始出現一些抽象人影,大部分都穿着制式統一的服裝,少數則穿着不同風格的奇裝異服。
繼續向前,唐吉注意到街上的人影數量逐漸增多,甚至排成了長隊,其中一些人的輪廓變得更加具體,形成了模糊的五官。
唐吉無視了排隊的人羣,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影繼續向前,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量。
那位歡愉夢之主說過,這裡脆弱的就像的肥皂泡上的幻影,稍微用力就會破碎。
“如果我能成爲開拓者就好了,我的貢獻度太低了,根本去不了那些有意思的世界。”唐吉身前的人用呆板的語氣說道。
唐吉面前的人越來越密,他不得不推開人潮才能繼續前進,這些人的細節正變得越來越真實,幾乎和真人無異。
他們的臺詞也越來越多,但都和開拓,貢獻度有關,成百上千人聚在唐吉周圍彷彿唸經一樣不斷重複着固定臺詞,吵得他頭暈目眩。
“約雷利.拉索加,我們很遺憾的通知你,你不具備任何天賦,你將被剝奪在光輝之城生活的記憶,前往地表生活。”
新的背景音出現,低沉而平緩,其效果卻彷彿驚雷,圍繞着唐吉的人影全都驚慌失措的尖叫了起來。
唐吉用力推開面前的人牆,前面終於出現一塊空地,讓他得以喘息。
他繼續向前走,沿途的行人逐漸開始有了統一的面容,一張看起來有些憂鬱的棕色人種的臉。
他們的穿着很隨意,有些甚至只套了個類似麻袋的東西,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唐吉看見路邊間隔幾十米就會出現一個類似飲水池的東西,偶爾會有行人站在旁邊從細細的水管出口用杯子接取五顏六色的膠狀體食用。
他注意到這麼做的人大部分都穿着很休閒的服裝,在食用膠狀體時,臉上會浮現出幸福的表情,但這表情很快就會隨着進食行爲的結束而消散。
唐吉也試着和這種食物製造器互動,但那種五顏六色的膠狀物徑直從他的雙手流過,彷彿只是幻影。
“那是彩霞,一種只存在於我們世界的終極食品,同時牽扯到靈魂,意識和肉體三大委員會的技術。”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唐吉耳邊響起。
唐吉瞬間寒毛林立,用最快的速度轉身同時做好了戰鬥準備。
然而在他對面,只蹲着一隻看起來毛茸茸的小狗,而那隻小狗還正在尿尿。
“沒錯,就是我在和伱說話。”小狗抖了個機靈,口吐人言:“這只是個淺層夢境的投影,連真正意義上的夢都算不上,所以約雷利.拉索加根本沒法爲你這樣一個外來意識提供彩霞的食用感受。”
“當然,就算在他百分之百投入的夢境中,也做不到這一點。”小狗朝唐吉做了個跟我來的動作,轉身朝前走去。
“約雷利.拉索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只差了那麼一點點,就能留在那個光榮之城,成爲準至高者。”小狗搖了搖頭,似乎在替那個約雷利.拉索加惋惜:“他只是缺乏了一點點創造力。”
“你是什麼東西!”唐吉的手搭在前奏上,這把武器也同樣被投影了過來,【復仇利器】這個能力從某種程度上,把它變成了唐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你可以把我當成一隻只存在於這些玩家意識中的流浪狗,或者,把我當成某種防火牆。”小狗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我於標準時間003.96被製造出來,用於在這個世界保護玩家的靈魂不被傷害。”
“順便說一下,我是Ahpla0.1版本,這次見面純粹是意外,我們原本不應該有直接見面的機會,但你們的世界總能給我們帶來驚喜。”小狗很人性化的聳了聳肩:“你知道麼?其實在我們的世界裡,做夢是一件很奢飾的事,約雷利.拉索加只在他清醒的時候,享有大腦百分之八點九的利用率。”
“而在他處於非活躍狀態時,他的全部腦機能都屬於委員會。”小狗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有些玩味的表情:“所以當他在你們的世界處於不活躍狀態後,突然出現了異常的數據調用申請,我就來了。”
“給你講個笑話,就當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見面禮。”小狗搖着尾巴繼續前進:“約雷利.拉索加在光輝之城接受了將近一百年的基礎教育,但現在他在你們的世界表現的就像一個四肢發達的高中橄欖球隊員一樣魯莽,是因爲我們刪除了他曾經接受過的知識,好確保空餘腦力能被更好的利用,所以在我們的世界笨蛋的腦子更值錢!”
唐吉完全笑不出來,這種地獄笑話只有約雷利.拉索加自己講的時候纔有笑點。
“爲什麼告訴我這些?”唐吉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前方就是約雷利.拉索加的本體,那張一路上唐吉已經看膩了的臉迷茫的看着周圍,似乎在疑惑自己的處境。
“也許是因爲自尊?創造我的人似乎不想讓你把他們,或者說是我們當成約雷利.拉索加這樣的存在。”小狗不耐煩地用爪子撓了撓臉:“總之,既然我們因爲各種意外見面,不如各自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如何?”
“快用你那種特殊的火把約雷利.拉索加點着,然後讓我開始我的工作。”小狗指了指遠處的約雷利.拉索加:“這是我的使命,而且你也很樂意這麼做不是麼?”
“你是他們創造出來的AI?”唐吉試着從對方身上套出更多情報,他努力把所有信息的都記在腦子裡,打算回去讓聰明人好好分析。
“AI?”小狗用爪子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似乎這個詞是某種侮辱性詞彙一樣,但它隨即嘆了口氣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好吧,以你的文化程度,這恐怕是你唯一能找到的詞彙了,你可以把我當成某種AI,我沒意見,現在不如你接受我的好意如何?”
“如果你不打算動手,我就要驅散這個可憐的夢境投影了,這也是我工作內容的一部分。”小狗趴在地上打了個滾,歪着頭看着唐吉:“別誤會,沒有陷阱,從現在開始只要你還在用那種能力試着殺死任何玩家,我都會試着去理解,並反制,所以不如現在就開始。”
“通常情況下,我不喜歡殺死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唐吉拔出前奏指向約雷利.拉索加:“但...”
呯!
● ttκǎ n● ¢Ο
呯!呯!
前奏的彈巢瞬間清空,只是子彈全都朝着那隻小狗覆蓋而去,唐吉根本不在乎子彈是否奏效,他本人已經合身撲向了那隻狗!
通常情況下唐吉也不會和敵人談這麼多,除非他想搞一波偷襲。
子彈擊中地面,那地面就像真正的玻璃一樣瞬間破碎,不,確切的說破碎的是整個夢境。
在唐吉觸摸到小狗之前,整個世界已經支離破碎,他和那隻狗之間近在遲尺,卻又遠在天涯。
一道裂縫將他和那隻狗分隔在了兩個不同的碎片中,漸行漸遠。
唐吉看見那隻狗臉上浮現出不可理喻的表情,他很難理解爲什麼一隻狗能做出如此豐富而生動的表情,但那隻狗就是能做到。
小狗從一個碎片跳到另一個碎片中,幾次跳躍後,將約雷利.拉索加叼在口中,這一刻那隻狗彷彿變成了史前巨獸一般大小,而後迅速消失在無盡的碎片中。
唐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他的觀察視角早就從身體內第一人稱視角,變成了虛空中的第三視角目睹這一切。
他看見自己的身體被困在其中一塊碎片中飄向遠方,虛空中兩個彷彿太陽般的光源出現,並迅速拉大佔領了他整個視野,又迅速拉遠,之後變成了瞳孔大小。
隨之出現的則是女主持人那張精緻的臉頰,瞳孔中的光是室外陽光在瞳孔中的反射,進而出現的則是唐吉熟悉的房間,以及遠處那個熟悉的背影。
他一低頭,自己依然坐在沙發上,手裡還端着一杯咖啡,彷彿之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
不,那就是一場夢,歡愉夢之主正用熱切的眼神看着唐吉,似乎在期待他和自己分享在夢中的所見所得。
但下一秒,那位夢之主就尖叫了一聲,整個彷彿失真的電視圖像閃爍了起來,隨之唐吉的整個夢境都開始閃爍了起來。
天花板在崩塌,牆壁出現裂縫,地面不斷震動,下一秒整個夢境就在唐吉面前被撕裂。
只剩下他依然保持着坐姿,手中還端着一杯咖啡。
咖啡?
唐吉不記得自己進入玩家的夢境之前拿着咖啡!
他的手一抖,滾燙的咖啡全都撒在了身上,唐吉下意識站直了身體,咖啡杯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碰撞聲。
“怎麼回事!那個混蛋又來了?”馬丁從沙發上瞬間驚醒,從懷裡掏出一把衝鋒槍,睡眼朦朧的上膛瞄準四周。
緊隨其後的則是聖徒,他幾乎瞬間就彈了起來,雙手各持一把十字匕首。
“怎麼了!”維姬端着一盤子點心站在門口,被屋裡的異狀嚇了一跳。
蘇爾特彷彿風一樣出現在客廳中間,手裡還拄着拐:“我搜索了周圍一百米的距離,沒有發現康.奧爾的蹤跡!”
看着拐尖都被磨平了一截的蘇爾特,唐吉低頭看了看灑在身上的咖啡,又環顧了四周一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感覺到一絲絲疼痛纔對衆人說道:“沒事,我做了個噩夢。”
“哦。”馬丁將衝鋒槍揣回了腋下,準備倒頭接着睡,但馬上又彈了起來。
誰?誰做了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