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高尚的猛將
匈奴使者句龍窟沒有想到劉儉居然如此乾脆的去賭呂布會贏,而且還賭的這般斬釘截鐵。
按道理來說,今日這場宴席是董卓的場子,宴是董卓的宴,人家是爲東道主,被呂布一個隊率攪了打賞的興致,看着呂布喜滋滋的拿着財貨就要走,董卓自然心中不是個滋味,用點小伎倆難爲一下呂布,找找心理平衡,是很正常的事情。
連他一個匈奴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怎麼這位立下首功的劉大英傑卻第一個站出替呂布說話了呢?
難道他沒看出來董公似乎是有意要讓對方難堪嗎?
隨後,句龍窟瞭然了。
按照漢人的說法,這小子是個有勇無謀之輩!
想到這,那匈奴使者斜眼瞥了一眼董卓。
看見的董卓面無表情,不見喜怒,句龍窟心念一轉道:“劉君不問我們大單于送於董使君的禮物是何物?就敢與我對賭?是不是有些託大了?難不成,這就是你們漢人所言的勇而無謀?”
說罷,便見一衆匈奴人皆是放肆的笑了起來。
董卓聽了這話,眉頭微皺。
就算是喝酒喝的上勁,也不應該當着董某的面故意貶損我的客人吧!
美稷的匈奴人,真是太沒有禮貌了!
等待句龍窟說完,便聽劉儉淡淡回道:
“我與使者對賭,不過是遊戲之樂,何必斤斤計較,牽扯旁事?我大漢男兒行事從不拘泥,認準了一個道理,哪怕前有蒿里酆都,也都敢闖上一闖,碰上一碰!”
“天朝風範自當如此,無所畏懼乃吾輩本色,言出必行乃吾輩操守,賭贏賭輸皆在其次,大漢風骨豈能末支旁族可以揣摩揶揄的?對吧,方伯?”
“好!”
話音落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高順,竟是突然出聲讚揚。
句龍窟聽了這話,臉色變的有些發紅,甚感沒有顏面。
董卓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回答。
畢竟匈奴人也是他的客人,他這個主人不好偏頗。
不過他心中倒是讚了一聲:有些豪氣!倒是沒看走了眼!
董卓隨即拍了拍手,便見有其手下的軍士將一輛牛車趕來。
那牛車後面有一寬大的木籠,當中關着的赫然是一頭張牙舞爪、低聲嘶吼的雪豹。
那畜生的眼睛,在黑夜中隱隱散發着綠色的光芒,望之格外瘮人。
一時間,圍在旁邊的軍士皆有些酒醒了,一個個交頭接耳,心中不免替那呂布捏了一把冷汗。
句龍窟想獻媚董卓,不想被劉儉噎了一番,很是鬱悶。
如今看見己方進獻的雪豹,又是有些得意,道:“這是我部十五名獵手,費盡周折方捉住的一頭荒原白豹,今日慶賀大漢克勝鮮卑,特獻於董方伯飼戲之用的。”
虎豹兇猛,人盡皆知,漢朝人有圈養飼猛獸的習慣,也有以力搏之的先例。
傳言武帝劉徹之子廣陵王劉胥,就曾空手與熊、野豬等猛獸搏鬥,且引以爲榮。
但這種不要命的憨比畢竟還是少數的,大部分正常人沒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董卓將身體向前探了探,笑道:“呂隊率,適才你家司馬言汝有百步穿楊之能,搏殺熊虎之力,既有如此絕技,當給老夫開開眼纔是,熊虎猛獸老夫這沒有,豹倒是有一頭,汝既有勇略,何不當着三軍將士的面獻技,一展所長?”
呂布沉着臉,沒有說話。
場間一時間陷入了極爲尷尬的境地。
那匈奴使者見呂布不答覆,以爲他怕了,更是得意,對劉儉喊話到:“劉參軍,可還要和我們賭嗎?”
劉儉絲毫沒有退卻,朗聲道:“賭!爲何不賭?我自還當賭我大漢軍中的兒郎必勝!此一局我壓五十金於你!若輸了,五十金全部贈上!絕無反悔。”
說罷,劉儉轉頭環視幷州諸將士,言道:“我大漢英傑豪雄,如過江之鯉不知凡幾,豈懼一畜生乎?兒郎們,伱們敢賭不賭!”
“賭!”
“賭!”
“賭!”
一時間,三軍將士們士氣高漲,盡是高呼響應。
張飛也是一邊喊着“賭”,一邊來到劉儉的身後,低聲問道:“兄長,咱也沒五十金啊?”
“沒事,輸了問董卓借去,估計他回頭也不好意思問咱要。”
句龍窟被劉儉氣的牙疼,可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趕鴨子上架了。
句龍窟深吸口氣,道:“我、我沒有五十金……”
這一句話說出來,竟是惹的在場衆人盡皆大笑。
便是董卓也憋不住樂了一聲。
張飛低聲在劉儉身後道:“兄長,你看人家匈奴人多實在,你再看看你……”
“不過!”
匈奴人突然高聲道:“我這裡,還有一件稀世的寶物,本是這次來此前,跟漠北奴交易來要回去獻給我們崑崙神的!你若是贏了,我就把這件寶物給你!”
劉儉左右也是要空手套白狼,所以倒是不在乎他那什麼所謂的寶物。
“隨你就是。”
說罷,劉儉轉頭看向呂布,鄭重道:“我不知適才貴郡司馬所言是真是假,也不知足下是否真有搏殺熊虎之能,但既要賭,我身爲漢軍澤袍,自當言我漢軍猛士必勝,即知輸,也必言君將勝!你可明吾意乎?”
呂布聽了這話,也不免熱血沸騰,拱手道:“承蒙參軍看重,某自當盡力!”
劉儉轉過身,在卮中倒滿了一卮酒,高聲道:
“獨有豪傑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區區雪豹爾,隊率酌情自處之!”
一句話,不光是呂布,在場所有人不由在此動容。
這劉儉要麼不說話,一說話真是豪氣干雲。
呂布哈哈大笑:“區區一畜生,要宰它何必飲酒?酒且放下,去去便來!”
說罷,他轉身向籠子走去。
衆人皆竟驚歎。
呂布雖身材高大,頗爲威武,可若是獨身戰一雪豹,就算是贏了,弄不好也得被抓一身的傷疤,最終落得個痛傷不治而亡。
在這個年代,破傷風可不是鬧着玩的,任誰也不敢輕易受傷,因爲真的是沒有藥醫。
呂布向着劉儉抱拳示意,隨後大步走到了獸籠之前,喝道:“打開!”
旁邊立刻有兵卒送上了斷刃供呂布使用。
呂布卻不接,只是赤手空拳,又道:“打開!”
這一下子,饒是董卓也不由色變。
匈奴使和董卓適才也不過是想看呂布笑話,不想此人竟如此自信,氣勢渾厚,只要赤手空拳搏獸。
董卓此時,心中已然警醒,暗道此人莫非真是萬人敵?
旁邊,有一圈甲士持長戟和繩套圍成一圈,將獸車困死,另有馭獸老卒上車小心翼翼地打開牢鎖,隨後便迅速的退往一邊。
雪豹似是感覺到了門柵的鬆動,隨即用豹頭試探性地頂了頂柵門,門隨着畜生的微微用力‘吱嘎’的擺動打開,雪豹見了立時就要跳衝進去。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呂布猛然跳上車,不待雪豹衝出,而是直接迎着猛獸衝入了柵欄中。
他乘豹子反應不及,一個環抱緊勒,用粗壯的肘臂緊緊地鎖住了雪豹的咽喉。
按照正常道理來說,呂布再勇,若無趁手兵械,要鬥獸也絕不現實。
只是這豹雖是猛獸,卻還是半大小豹,未完全成年,被囚可也有了一段時日了,每日按時餵養,此時並無飢餓之感,且長時間與人接觸,也有些喪失了鬥性,冷不丁的打開柵門,一時間反應不及竟被呂布突然鑽了空子。
圍觀的人不由皆拍手叫好!
而董卓和句龍窟的臉色則面如死灰。
這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啊!
畜生,你倒是手下留點情啊!
雖然,雪豹也用尾巴和爪子試圖反擊呂布,但呂布力大,且有預謀在先,他早就琢磨好了姿勢,就是不給畜生反應過來的機會。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流逝,籠內嘶吼聲震天,籠外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無人將眼睛挪開半分。
不多時,便見困獸被呂布活活勒死,氣絕身亡。
呂布的皺臂上也有豹子抓傷了,但他也是身着板甲的,傷口不深,倒也無大礙。
片刻之後,方聽場中響起了一陣幷州軍士們的高聲歡呼!
“勇!”“勇!”“勇!”
“猛士!”
“猛士!”
董卓此刻已然看出了呂布非同凡響了。
他不再託大,忙站起身,先是詢問旁人呂布表字,遂命人又立刻準備了一托盤錦緞財帛,隨後親自端着托盤,喝開圍觀衆人,來到了呂布的面前。
“奉先真乃龍虎之士!大漢軍中有此等豪傑,吾心甚慰之!適才所言,皆相戲爾,奉先勿要掛心纔是!”
說罷,將托盤遞給呂布,笑道:“當賞!賞於我五原猛士!!”
呂布見了這份厚賞,大喜。
他單膝跪地道:“末吏謝使君賞!”
張飛在一旁看了頗不爽利,對劉儉道:“兄長,適才不論是董卓,還是匈奴人,皆出言羞辱,不屑於那呂布,唯有兄長敢於站出來,替他說話!如今那董卓轉臉變了好人,給他財帛賞賜,他就忘卻適才的羞辱之仇,反倒跪地稱謝!這算什麼東西!”
劉儉輕輕地搖晃着手中的酒卮,笑道:“也是其情可憫。”
“啊?這還有何可憫?”
“好了,賢弟,莫要多慮旁事,有些事咱們順本心而爲,其他人之所行所爲,與我們無關。”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呂布又走到劉儉面前,端起適才劉儉給他倒的那卮酒,仰頭一飲而盡。
“多謝參軍適才替某說話,此恩此德,布絕不相忘!”
張飛在旁邊輕輕一哼,瞅都不瞅呂布。
劉儉卻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隨後的酒宴,重新又變回到了董卓一個人的秀場,直到酒宴結束。
酒宴之後,董卓邀請劉儉等人在他的軍營中留宿,說想與劉儉徹夜詳談,一敘舊情。
劉儉謝絕了董卓的好意,聲稱自家軍營中還有些事需明日處理,就不在此耽擱時間了。
他可不想跟董卓抵足而眠。
而那匈奴使者句龍窟,則是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承諾劉儉明日便派人將寶物送往他的軍營。
劉儉並無所謂。
董卓知曉劉儉今日來此的目地,主要是想將張飛介紹給自己,讓他代爲關照。
他拍着胸脯向劉儉保證,在幷州這最後半年的任期結束之前,他一定想辦法,幫張飛往上運作一級,也就是一個比千石的司馬,但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以後張飛若是想再有升遷,就得看張飛自己的本事才行了。
董卓敢說出這話,劉儉估計他必然也能夠兌現,因爲他能夠感覺出來,董卓對自己是有結交之心的,在這事上不會誆他。
如此一來,張飛短期內在幷州的前程,他就可以放心了。
他這幾日就得趕回涿縣,準備孝廉之事。
……
辭別董卓之後,劉儉等人往自己的屯曲走,忽聞後方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劉儉起初還以爲是董卓追自己有事,待仔細看清楚之後,發現竟是呂布和高順。
呂布縱馬來到劉儉面前,遂後翻身下馬,和高順一起來到了劉儉的面前。
“劉參軍,布特爲前事向參軍道謝,適才布得方伯賞賜,無暇顧及參軍,心實慚愧,還請參軍勿怪。”
劉儉聞言笑了笑。
呂布這個人吧,怎麼說呢。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劉儉能夠通過剛纔一系列事品出來,他爲人確實很功利,比較看重利益,而且還是一個能顯擺自己的人。
但也不能完全否定,功利之中也確有幾分豪爽。
張飛看到呂布得了董卓賞賜後屈跪獻媚,頗不屑其爲人。
但劉儉卻覺得呂布與董卓相比,乃至於與袁紹,袁術,曹操或是自己相比,他又有什麼錯呢?
人活在世上,說白了都是在追逐着某樣東西,也就是爲追逐資源而活。
食物是資源,水是資源,土地是資源,地位是資源,名望是資源,官位是資源。
包括完全士族所追捧的古文經,今文經,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勢的資源?
大家都是爲了自己,沒有誰是真正的聖人。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在利益的爭奪中,沒有誰是真正高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