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山愣住，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李曉，李曉要不是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比較大，都差點給他叫醫生了。
馮山愣住李曉也不說話，兩人無聲對視。
“嘿。”
良久後，馮山失笑出聲，要不是不方便，他可能還要搖搖頭笑的更大聲一點。
“嘿，你小子是真有意思，突然讓我有一種從病牀爬起來去片場拍戲的衝動。”
“可別，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就算您重新出山，我也不會做改變的！”
李曉開了個玩笑，目的不是爲了打消馮山的想法，而是給他一個臺階下。
馮山先前說的，‘拍電影是個屁’可能只是他安慰自己的話，但能看的出來，他十分了解自己的情況，他是真的做不了導演了。
去除一切外力影響，即使馮山的身體可以允許他繼續從事一些勞力活動，他也當不了導演了，至少他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因爲腦溢血的後遺症，可不止有身體運動功能的障礙而已。
馮山微微嘆息，面容苦澀，顯然他心裡很是明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也就過過嘴癮。
雖然運氣很好，後遺症不算特別嚴重，但四肢的運動能力還是減弱了不少。現在的他，自己坐起來都覺得很吃力。
最主要是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力有明顯的下降，新電影他籌備了許久，腦子裡更是想到了不少好點子，可是他現在，連一個都想不起來。
馮山微微偏過頭，看向李曉，又問：“真的決定不拍了？”
“嗯，不拍了。”
李曉點點頭，“我這個人和您一樣，也比較自私。大多數事情，我都會偏向於我個人的主觀意向，大局什麼的我懶得想，懶得管。”
“這應該不是藉口吧，您都不執導了，我也沒必要再去接這部戲了，畢竟一開始我就是奔着您去的。”
“老實說，最主要還是因爲這部電影和我的一個節目撞了檔期。”
李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部電影他雖然本來就不是很想接，但是也沒有到說不做就不做的地步。可是這部電影和蘑菇屋撞檔期了，再加上馮山導演也出了問題。
李曉的心裡一產生了這個心思，不拍這部電影的想法就愈來愈強盛。
聞言，馮山爽朗一笑，“這沒什麼，人都是自私的。有的人的自私不敢表現出來，是因爲他害怕別人的議論，也害怕自己自私的後果。你有那個本事自私，有那個本事去承擔自己自私的後果，沒有人有資格指責你，因爲你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娛樂圈裡一些年紀差不多大的藝人，我接觸過不少。我很喜歡你們年輕人，有朝氣，有靈性。我接觸的年輕藝人裡面，有幾個演技和態度都是很不錯的，凡事都願意去學，去鑽研。”
“但是他們身上都少了一點，就是不夠真實。有問題不敢提，有事不敢說，在一些大牌演員或者我這種大導演面前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什麼話。”
“當然了，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年紀小，在公司和經紀人的教導下，很難不這麼去做。”
“你小子的態度有問題，從來沒覺得我是個大導演就感到害怕和畏懼，但是你夠真實，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因爲面子或者什麼的就顧左右而言他，這纔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我喜歡。”
李曉不高興了，滿臉不忿道：“馮導，您可不要亂說話，我什麼時候態度有問題了？我很敬業的好不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馮山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因爲他知道李曉肯定是明白的。
李曉沒有敬畏之心，就好比如這次的事情，如果李曉違約了，他很大的可能會得罪光影，得罪這部電影的其他資本方。
可是哪裡見到他有絲毫的擔心？
這對李曉或者其他人是不是一件好事先不說，但馮山就特別欣賞這樣的李曉。
他雖然沒有敬畏之心，但也沒有因此做出什麼破壞規則的事情，也沒有仗着這一點去給自己爭得利益。
“對了，電影和你哪個節目撞了檔期？”
馮山稍微有點訝異，可以看出來李曉還是挺熱愛電影的，不知道是什麼綜藝節目能夠讓他這麼上心？
“《嚮往的日子》，這是我出道的綜藝，黃老師還有何老師都幫了我很多忙。”
李曉給出了答覆，說話的時候都是帶着微笑的，顯然對這個節目他有不一般的感情。
馮山不太瞭解，但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兩人繼續聊了許久，直到護士過來督促馮山休息，李曉才告辭離開。
望着李曉離去，馮山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喊住他。
其實馮山還有一件事沒有說，之前籤的合同導演那裡填的是他馮山的名字，也就是說，找一個好一點的律師，李曉連違約金都不用賠。
想了想後，馮山覺得還是不要說好了，沒必要做這個坑老友的事情，也沒必要讓李曉和光影鬧得太僵。
“李曉這邊要是自己有注意到，就自己解決去吧，明天再和繼軍說一下，讓他們不要鬧得太僵。”
馮山沒有繼續想下去，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
“怎麼，打算解約了？”
電話裡，餘採點出了李曉打來這個電話的想法。
“嗯，是的。馮山導演不能繼續拍電影了，他也沒有強烈的期待我能參演這部電影。”
“好，那按我之前說的方法？”
“再看吧，看光影那邊怎麼處理。”
電話掛斷，李曉再看了一下餘採下午給他發過來的律師的分析。
很顯然，馮正在離開時沒有說出口的事情，李曉這邊早就發現了。
在得知李曉不想繼續拍這部電影的想法後，餘採就去聯繫了知名律師諮詢了合同的相關問題。
根據律師說的，合同上面導演這裡面寫的名字是馮山，如果馮山出了意外不能繼續執導電影，李曉這邊是可以單方面解除合同的，而不是違約。
因爲是光影那邊先沒有做到合同上的要求，所以李曉這邊有權解約。
也就是說，那一千萬的違約金，李曉這邊根本不用支付，但這樣有可能會和光影結下樑子。
不過李曉先讓餘採和光影那邊繼續談談並不是因爲害怕和光影結下樑子，只是秉着‘好聚好散’的想法。
大家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沒必要鬧上公堂，讓彼此的面子都不好看。
......
第二天上午剛來到公司，唐繼軍就接到了餘採的電話，說要談一下。
約好了見面時間，掛了電話後唐繼軍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李曉昨天去看望馮山，兩人還聊了挺久，他是知道的。
餘採這會主動打電話過來，不可能是上趕着來談新合同的事情，那麼只有一個原因了，李曉在和馮山聊完之後，已經下定決心推掉這部電影了。
在辦公室坐下來唐繼軍的心情不是很美麗，琢磨了一下，給馮山打過去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纔有人接通，還是馮山的妻子接了電話後才把電話交給了馮山。
“李曉這邊不打算繼續合同了吧？”
“嗯，他的經紀人剛給我打了電話，估計是要過來談解約的事情。”
“好好談吧，不要用資本那一套，那小子不怕這一套，只會傷害到了彼此的關係。”
再說了兩句，讓馮山好好休養身體，唐繼軍便掛了電話。
電話裡他聽出來了，馮山對李曉的決定不意外，說不定昨天他就沒有勸過李曉。
唐繼軍也沒有生氣，只是深皺着眉頭。
馮山說不能用資本那一套對付李曉，無非就是買水軍打壓，還有限制李曉的資源。實話實說，李曉真的不怕這一套。
因爲李曉不僅僅是個藝人，他還是一家娛樂公司的老闆，雖然規模不大，但蘊含的能量可不少。
而且李曉的資源根本限制不了，其他資本方巴不得光影這邊做惡人，然後他們再給李曉拋出橄欖枝呢。
憋屈，很憋屈，唐繼軍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藝人。
其實電影的主角也不是非李曉不可，但李曉是當下最能確保電影可以賺錢的藝人，到嘴的鴨子就要飛了，唐繼軍捨不得放走。
因爲有《少年的你》在前，最近又有《調音師》的口碑加持和觀衆的期待，當下李曉絕對是最能扛票房的幾位演員裡面的其中之一。
按目前的情況看來，這個鴨子綁不住，而且還會飛。
唐繼軍最憋屈的是，因爲各種原因，他發現自己不能對李曉做出任何‘懲罰’。
不管是出於他自己的考慮，還是李曉的影響力。他很想搞一些動作，但是他意識到這件事還沒達到和李曉翻臉的地步，而且這些小動作說不定還沒什麼效果。
一個小時後，餘採準時出現。
“唐總，不好意思，李曉個人最近安排還挺多的，出於種種考慮後，還是決定解除我們雙方的合作關係。”
餘採開門見山，臉上帶着真摯誠懇的歉意，“真的很抱歉，希望你這邊能夠諒解。”
唐繼軍臉色不好看，哼了一聲，雖然明知道事情已經是不可逆了，餘採也給了他臺階下，但是該有的態度他還是要表現出來，“你們這件事情做的是真的太不地道了，離原本開機的日子都沒幾天了，你們突然變卦，讓我們很被動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看你委屈的，這種事情你們做的也不少了吧？你們家大業大，人家演員也沒地方說理去。
餘採忍住沒有翻白眼，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一清二楚，對於是否違約她比李曉心還硬，她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反正自己能夠承擔違約的責任就行了，商業合作不就是這樣麼？
但畢竟現在的情況算是自己這邊理虧，就讓他發一下脾氣吧......
“真的是對不起啊唐總，你說馮導這關頭出了問題，我們這邊難免會信心不足你說是不是？”
“而且你放心，我們這邊一定會遵守合同的，合作又不是隻有這一次，希望不會破壞我們彼此的關係纔對。”
餘採依舊是充滿歉意的表情，但是唐繼軍卻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一些潛臺詞。
不是我們這邊不想合作，而是你們那邊的馮山導演出了點問題，我們會遵守合同的，但合同上的一些細節你也是清楚的，不要太過分了，要是太過分的話，彼此的臉面都不會太好看。
現在的情況確實如此，在擔心李曉會產生違約的想法後，唐繼軍自然第一時間就找律師把合同捋了一遍，這個合同，他們光影是吃虧的。
要是真鬧上法院的話，李曉這邊甚至連違約金都不用付。
事已至此挽回不了，唐繼軍也不想雙方撕破臉皮給別的公司撿了便宜，他乾咳了兩下，臉色緩了一點，嘆了口氣道：“哎，馮導的事情誰也想不到，我想李曉也不想看到這件事情發生，希望他能夠養好身體吧，這種時候我們也不能叨擾他了。”
“嗯，對。”
餘採認真地點點頭，臉上露出對馮山恰到好處的擔憂和關心，“希望馮導的身體能夠儘快恢復吧，我們李曉對馮導的身體情況還是挺上心的，他昨天還去看望了馮導。我們合同的事情自然不能叨擾馮導，按照合同談就是了，只要你我達成共識，問題就不大。”
‘馮導都住院了，李曉和馮導的關係也是不錯的，咱們就沒有必要再拿這件事出來說了吧？’唐繼軍話裡的意思，餘採豈能聽不出來。
嗯？你剛剛不是還很生氣很委屈嗎？
唐繼軍對餘採的感受沒錯，餘採現在對自己的定位不僅只是一個經紀人，還是一個商人，生意人。
既然是生意人，什麼道德譴責，對她的作用並不是很大。
她在對唐繼軍表明自己的態度，‘要賠償可以，但是不要太過分，馮導身體好不好我並不是很關心，關心的馮導只是李曉。’
餘採和馮正的接觸不多，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特別的顧忌，但是因爲李曉的關係，這纔是她願意退步的原因。
否則，這種時候她就應該拿合同出來給唐繼軍分析利害了，賠償？遵守合同還需要賠償嗎？
嘖，唐繼軍沒想到餘採這麼難纏，場面話說的和那些資本大佬都差不多了，話裡話外總特麼有兩層意思。
現在的情況看來，唐繼軍知道這一千萬的賠償金也很難拿到手了，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拿到賠償的。
幾千萬的損失，他也就咬咬牙的事情，事後只是稍稍後悔，記住這個教訓。但這不僅是金錢的順勢，這還關乎公司臉面的問題，李曉解約卻無需支付任何賠償，要傳出去光影該給別人怎麼看？
唐繼軍深吸了一口，“餘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