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小雨,幸好這是一條石板路,因此並不顯得泥濘,反而因爲雨水的沖刷顯得更加乾淨了一些。
這裡是貝加來區的富人區,建立起來並沒有多少年。
原本這裡只是城外河對面的一塊空地,隨着月蝕城被劃分爲都城之後,也被擴建進入了月蝕城內。
這裡的建築都很新,住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富裕的商人。
當然,這裡也算不上什麼月蝕城最高等的住宅區,畢竟這個世界上地位最高的始終是那些神廟的神職者和王國的貴族們。
一個穿着長衫繫着腰帶,外面套着防水斗篷的蛇人帶着幾個人穿過街道。
最後。
他們停在了一處看上去沒有人進出,大門緊閉的院落前。
而這棟建築高處的窗戶,剛好可以看到河對面的墓園。
基頓根據調查,迅速接連發現了多起盜竊屍體的事件,這些事情有的可以追朔到好幾年前;而最近,更是發生了一些離奇的失蹤事件。
不過這些桉件沒頭沒尾,也沒有人去調查。
最後。
也就淪爲了懸桉。
他沿着最近屍體被盜這條線,調查到了墓園的守墓人有問題;緊接着他就循着守墓人的線,查到了這裡。
據守墓人說,他會將那些新鮮的屍體悄無聲息的在夜裡通過一艘小船轉移到河對岸,有一些奇怪的人會來接收。
基頓根據調查,找到了這棟很奇怪的建築。
據說。
這裡白天的時候看上去破敗沒落,門從來就沒有打開過。
但是每到夜幕降臨,一些奇怪的,遮掩着身形的人物會突然出現在建築內部。
這在附近引起了不少詭異的傳聞,只是罕有人真正相信。
基頓命令幾個人守住出口和入口,自己則準備進入其中調查情況,確認這裡是不是如同守墓人所說的一樣,是一處邪惡墮落的食屍者聚集之地。
一個人對着基頓說:“基頓大人。”
“說是這裡到了夜裡會有人聚會,但是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有人進出。”
“這很奇怪啊!”
基頓回答:“所以這裡應該有着某條不爲人知的密道或者進出的方法,那些人才可以不被人看見的進出這裡。”
“不過前提是,那個傢伙說的都是實話。”
那個傢伙,自然就是指的墓園的守墓人。
基頓小心翼翼的翻牆進入了院子裡,還發動了神術:“神術·噤聲。”
這讓他行動起來,根本聽不到絲毫聲音。
他在寬闊的院子裡轉了一圈,才進入了建築內部,他立刻就發現建築內有人活動的痕跡,但是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他循着那些活動的痕跡,找到了一個地窖的入口。
然後循着地窖進入其中。
在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很廣闊的空間,也看到了不少人影。
這裡的中央被佈置成了一個看上去富麗堂皇的宴席大廳,高處擺放着一張長桌,還有不少蛇人風格的圓腳長椅;蛇人一般會坐在上面,尾巴纏繞在高高的圓腳上。
大廳裡一根根凋花立柱撐起了上面,周圍有着一扇扇木門和通道。
這地下看上去纔是對方的聚集地,上面只是一個遮人耳目的地方。
“快一點。”
“位置擺好了沒?”
“今天來的都是你們不敢想象的大人物,若是出了差錯可不是處罰就完了。”
“都給我認真一點。”
基頓觀察了一下,這些人都是權能者;但是都只是入門級別的學徒,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威脅。
他們似乎在準備某個儀式,只是還沒有徹底開始。
似乎在等着真正的客人到來。
基頓推開旁邊的一扇木門,可以看到架子上放着大小一致的陶罐,裡面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基頓打開看了一眼之後差點沒吐出來。
裡面是人的一雙眼睛,被浸泡在某種液體裡,纔沒有腐爛。
這個時候,旁邊突然有人經過,基頓立刻按住了自己的巫靈之書,隨時隨地準備施展神術。
不過對方明顯是路過,而沒有準備進來。
“首席怎麼還沒有到?”
“應該是去接那位大人物了。”
“到底是什麼人,要讓首席親自去接?”
“別瞎猜,老實等着。”
基頓等外面沒有動靜了,這才推開門走了出來。
他依靠柱子躲避着視線,又進入了幾間房間。
最後。
他看到了一間明顯上着鎖的房間,用神術打開了它。
房間內,基頓還看到了不少書籍;他拿起了桌子上面的一本書,上面寫着《食屍者密教典儀》。
“食屍者密教?”
基頓第一次聽說這種存在,聽上去就讓人感覺邪惡。
翻看書籍之後,發現裡面都是一些關於醫師的知識。
人的不同器官有着什麼樣的作用,人體的秘密是什麼。
如果單看這些的話,這本書可以稱得上是一本醫學着作。
但是接下來的內容,就邪惡得難以言喻了。
“從神創造出智慧種之後,每一個智慧種的體內擁有着超凡的血脈;只要能夠找到合適的方法,便能夠吞噬別人的力量。”
“而這方法,便是我編撰的這部密教典儀。”
光這一段話,就讓基頓感覺毛骨悚然。
讓他愣在了原地,半天都不敢打開下一頁。
他似乎能夠猜到對方所說的合適的方法,到底是什麼方法。
基頓翻開過後,果然是他想象之中的那種難以言喻的邪惡儀式。
這本書。
赫然就是在教人如何通過吃掉同類,從而來獲得超凡的力量。
而更可怕的是,這並不是臆想。
對方很明顯成功了。
書上還配有一些圖畫,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幾筆勾勒,就讓人感到了不可描述的瘋狂和墮落。
而翻到了後面,更是出現了一些讓基頓瞠目結舌的內容。
因爲上面的材料已經不再是人了。
編寫這本書的人,竟然通過儀式將深淵之中的魔物召喚出來,然後將他們當做食材;只是這種辦法太過於昂貴,代價和危險度過高,對方也沒有嘗試過幾次。
基頓無法想象。
究竟是什麼樣的瘋狂存在,才能夠想出這樣的方法,做出這樣的嘗試。
他將這本書翻到了最後,編寫這本書的人在書的最後,描繪了一幅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畫面。
那是一顆燃燒着熊熊火焰的星辰。
但是圖畫描繪這顆星辰的時候角度很奇怪,星辰明明是應該在天上的,是一種仰視的角度;而在這幅畫裡面,那顆星辰好像在黑暗的無底溝壑之中。
細看,還能夠看到火焰的星辰之中有着成千上萬的人影在哀嚎。
就好像在岩漿裡被沸煮,在油鍋裡掙扎。
越是看下去,越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下面還有着一行字:“煉獄之主揮舞着火焰的長鞭,在那烈火燃燒的星辰之上飢腸轆轆的看着我們,等待着我們進入煉獄的國度。”
“聽到了嗎?她那腹中如同雷霆一般咆孝的聲音。”
“食屍者必將遭受其詛咒,我們吃人,她吃我們,這就是宿命。”
最後的宿命二字,似乎還寫歪了,好像寫字的人在寫下這行字的時候恐懼得連筆都握不住了。
他發現了食屍者的秘密,編撰了這部《食屍者密教典儀》,甚至還狂妄的將深淵的魔物當做自己的食材。
他得意洋洋的將自己的偉大成果寫在了書上,但是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一個更可怕的存在已經盯上了自己。
從他品嚐着禁忌的果實的時候,詛咒就如影隨形的降臨。
或者說他所有的力量,本身就是一個詛咒。
基頓注意到了那個名字:“煉獄之主?”
煉獄自誕生之後,終於開始出現在大衆的眼前。
撰寫這本書的人,是用她來形容這個存在。
很明顯,至少在對方眼裡。
這是一位神明。
基頓通過這本書,真正感覺到了這個食屍者密教的不簡單;他已經確認了很多東西,只是這本筆記裡所描述的東西相比他之前預料的情況要超出得太多太多,他立刻想要離開這裡。
只要證實了對方的所在,接下來就好處理了。
剛好夜晚對方應該就有一個集會。
他已經想好了,出去後立刻就去調集巫靈、神廟和衛軍的力量,將這個邪惡密教連根拔起。
基頓從門裡面出來,可以看到外面的人變得更多了。
他不得不再次動用一個神術,隱匿去了自己的身形。
神術是一個好東西,動用起來可以達成種種功效,但是對於一些強大的存在來說,使用神術反而會引起對方的關注,成爲破綻。
他穿過柱子,迅速朝着自己進來的入口而去。
基頓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幾個蛇人擡着一具水晶棺下來;水晶棺裡面冰封着一具女人的屍體,就是他最初開始尋找的那具被盜竊的屍體。
已經沒落的神侍世家蕨葉家族的女兒。
看着那屍體,基頓突然感覺一陣作嘔,他恨不得立刻就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可恨!”
“這些令人作嘔的墮落之徒。”
基頓速度更快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剛剛從地窖的隧道出來,上面就有幾個人在等待着他。
一個帶着面具的存在從身後用一幅超凡匕首捅向了基頓,上面涌動着黑光。
基頓反應很快,立刻動用了巫靈最標誌性的能力。
“虛實轉化。”
基頓的身形一下子化作了虛無,從致命一擊之中逃出來,他立刻想要朝着外面衝去。
但是另一個帶着面具的存在堵住了他,那人手裡拿着一根白色的細膩權杖;但是細看就發現,那赫然是一根骨頭凋琢而成的。
對方似乎知道基頓的身份,一開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基頓大人。”
“你不好好當你的法官,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不過既然來了,就別想着離開了。”
對方的白色骸骨權杖一揮,一股黑色的力量化爲流光從多個方向朝着基頓包裹了過來。
而更可怕的是。
地面上一個黑色的恐怖影子也朝着基頓襲擊而來。
基頓臉色瞬間變了,他立刻認出了這力量帶着咒印法則的力量。
“三階權能者?”
基頓手按法典模樣的巫靈之書,立刻召喚出了自己的文字契約之靈。
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立刻想要借用法典的力量來壓制對方,雖然現如今萬蛇王庭的法典之靈也算不上強大。
“我以法典之名。”
“判定你們有罪,給予你們審……”
可是念着念着,基頓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上和身體上,都瀰漫出了一塊又一塊黑斑。
拿着骸骨權杖的面具人忍不住笑了,對着基頓說道。
“年輕人,不要隨便動別人的東西,知道嗎?”
“那上面……有毒的。”
“是深淵魔物煉製成的毒,你沒有感覺到吧!”
基頓是一個常年呆在荒原上學習的巫靈,他真正在人間闖蕩的時間並不多。
他有着一腔熱血,但是很明顯很多地方經驗不足。
或者說正因爲他有些地方太過於稚嫩,纔有着這一腔熱血。
基頓看着對方:“吞噬同類的墮落之徒,你們終將遭受審判。”
地上的黑影豎立了起來,將基頓撕裂。
幾個食屍者密教的人圍攏了過來,似乎想要爭奪什麼。
但是卻發現。
對方什麼都沒有留下。
看着基頓如同飛灰一般散去,幾人都非常奇怪。
“這是什麼東西?”
“死了之後連屍體都沒有。”
食屍者密教的首席:“這是巫靈。”
食屍者密教的一名食屍者對着首席說道:“首席!”
“這裡已經被人發現了,是不是不安全了,我們要不要趕緊撤離。”
首席卻立刻拒絕:“不用,等過了今天晚上再說。”
“這個基頓死了,外面的人我也都處理掉了,接下來應該不會這麼快發現我們。”
“而且今天晚上非常重要,那個人會加入我們。”
“所以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夠出任何問題,我們必須要成功拉攏對方,一旦錯過下次說不定對方就改主意了。”
食屍者密教的首席面具下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變得野心勃勃。
“等過了今天晚上。”
“我們就完全不一樣了。”——
距離最高執政廳並不算遠的地方,有着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高牆聳立,重兵把守。
這裡就是萬蛇王庭的王宮,不過隨着萬蛇之王漸漸的成爲了王庭的象徵不再執掌權力,這座宮殿也就好像成爲了象徵的萬蛇之王一樣,變得不再偉岸。
一名滿頭白髮的老蛇人拿着一本書,正在給一位年輕人講解着書中的內容。
書裡面的內容是古老時代的史詩,關於阿爾潘斯王如何實施改革,從古老的護火者手上接下了王權,建立了蘇因霍爾城邦。
講述着這位古老的英雄,如何成爲蛇人的第一位王者。
“神明選中了阿爾潘斯王。”
“神權之下,便是王權。”
“王是神明選擇的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王的血脈。”
老蛇人是一名蘇因霍爾人,甚至還是一名曾經的神侍;只不過因爲一場意外他不再能使用神術,也就從神廟離開了,成爲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學者。
而正在聽講的這個年輕人,便是萬蛇之王阿克曼蒙。
老蛇人被聘請爲萬蛇之王的老師,肯定不是無心之舉。
而萬蛇之王選擇這樣一位老師。
也肯定並不是意外。
在阿克曼蒙還是一個母親懷裡抱着的,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被時代推動着登上了王位。
他的父親在出徵雷澤王國的時候慘死,暗月將軍趁機奪取了權利;當時的他一無所知,還看着帶着軍隊逼宮的暗月將軍發出笑聲。
他是在迷迷湖湖之中成爲王的。
有人告訴他,他就是萬蛇王庭至高無上的王。
也有人告訴他,他不是王,他只是一個傀儡。
他非常生氣,他甚至還大聲斥責對方,說自己纔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但是真正站在暗月將軍面前的時候,看着那個率領着千軍萬馬征服一切的男人騎着地行龍從遠處而來,還只是個孩子的他只能瑟瑟發抖的站在他的陰影下。
按照對方的想法,說着對方命令他說的話。
他的母親曾經想要重新掌握權利,甚至策劃了一場政變。
然後。
就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沒有了任何依靠的他再也無力反抗,被人拖拽着離開了家,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一個人住進了這座陌生的宮殿。
外面不斷的傳來消息,說着暗月將軍如何如何偉大,取得了怎樣輝煌的勝利。
只是後來。
暗月也死了。
他以爲自己的噩夢也隨之而去了,他興沖沖的跑到了王宮的城門前,以爲自己可以逃出對方的囚禁。
但是哪怕暗月死去了,他依舊連這扇門也出不去,逃不出這囚籠。
他的童年,就是在一場場慘劇和權利的爭鬥之中度過,在名爲王宮的監牢裡度過。
老蛇人看到阿克曼蒙出神,覺得對方可能是對自己的話心動了。
便走近了一些,悄聲安慰自己的這個學生。
“陛下,只要您願意。”
“腥紅的信徒們會幫助您,重新掌握權利。”
“您若是有神的庇護,便可以拿回萬蛇之王應有的一切。”
阿克曼蒙擡起頭:“老師,你們有辦法能讓我成爲權能者嗎?”
年輕的萬蛇之王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問這種問題,讓老蛇人有些無奈。
“這世上有兩種方法可以成爲權能者,一種是生來就具有天賦,一種是生來就有着對神的力量有着親和力。”
“而陛下您,都沒有。”
“權利和力量,有的時候並不可兼得。”
他似乎在勸說萬蛇之王,有了權利,就別想要再獲得力量了。
其實在三葉人的時代,也有着一種方式,權能恩賜。
不過這種源自於造物主的神術,也隨着三葉人一同消失了。
阿克曼蒙對於老蛇人的話並不感冒,但是也沒有直接反駁,只是輕聲說了一句。
“沒有力量的權利……”
他後面一句話並沒有說出來。
“那隻不過是另一種傀儡罷了。”
阿克曼蒙又一次想起了暗月,那個攜帶着力量從遠方而來的黑暗騎士。
那是年少的他第一次明白。
擁有力量的人是多麼的懾人,那是源自於心靈的威懾。
只有擁有了力量,才能夠獲得真正的自由,所掌握的東西才真正屬於自己。
他的老師結束了一天的授課,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走近阿克曼蒙,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聽說。”
“厥葉家族的女兒發生了意外,幾天前已經安葬了。”
“陛下還請不要太過傷心。”
說是意外死亡,其實是自殺。
阿克曼蒙到了適婚的年齡,但是他這種人,是無法決定自己和誰結爲夫妻的,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一個“最適合”的人會嫁給他,然後接着安排好他作爲傀儡的一生。
而厥葉家族的女兒,就是阿蒙之前喜歡的人,也是他年少時候宮中的侍女。
只是對方似乎不能接受這種現實。
在被驅趕出宮中之後,就選擇了自殺的結局。
阿克曼蒙這位萬蛇之王,看似擁有一切,其實什麼都沒有。
只是一個孤家寡人。
年輕的萬蛇之王本來看上去沉穩澹定,只是在他的老師說出這段話的一瞬間,就看見萬蛇之王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脖子僵硬着,可以看到青筋都爆發了出來。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這種狀態下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老蛇人以爲會傳來發泄的聲音,但是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就放了下來。
然後阿克曼蒙平靜的說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凡人總逃不過死亡的束縛,這就是命運。”
老蛇人看着阿克曼蒙,張了張嘴巴,最後嘆了口氣。
一位王者,自然需要能夠忍受常人所不能。
老蛇人離去之後,阿克曼蒙走入了自己的臥室。
他換上了一套斗篷,然後從一條隱蔽的通道離開了王宮。
他乘坐上了一輛早就被安排好的車,等到他再出現的時候,正是白天基頓發現有問題的那棟宅院內。
阿克曼蒙也帶着一幅只能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進入了那個曠闊的地下廳堂裡。
這個時候,那個拿着權杖的首席走到了他的面前,向他行禮。
“尊貴的客人。”
“我們等待您很久了。”
阿克曼蒙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食屍者密教首席點頭:“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阿克曼蒙走進大廳,所有人都起身,向着他和首席一同行禮。
阿克曼蒙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儀式堂裡,看到了放在這裡的水晶棺材。
超凡的力量封印着裡面的屍體,讓其栩栩如生。
阿克曼蒙站在棺材前,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
良久後。
他打開了水晶棺,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俯身,親吻了一下那具屍體的額頭。
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只有冰涼。
一旁的食屍者密教首席再一次問阿克曼蒙:“您準備好了嗎?”
“真的要這樣做嗎?”
“我們可以爲您挑選更好的材料,更新鮮的,那樣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阿克曼蒙點頭:“是的,我只要她。”
在食屍者密教首席的操控下,一個儀式開啓了。
儀式之中。
水晶棺材內的女人血液全部被抽乾,而對方也化爲了灰盡消散。
那鮮豔的血沿着水晶棺的紋路,隨着儀式的力量提煉,最終匯聚進入了一個瓶子裡。
宴會開始了。
一羣身份高貴的人物,坐在了長桌的兩側。
而阿克曼蒙和食屍鬼密教的首席,則坐在了長桌的兩頭。
這是一場經過精心準備的食屍者典儀,桌子上擺放着的是經過儀式和超凡力量收集而來的食材。
食屍鬼密教的首席站了起來。
“來。”
“讓我們共享這一場踏入超凡的盛宴。”
“從今天開始,我們便是一體的。”
阿克曼蒙舉起了杯子,將杯子裡的紅色液體一飲而下。
長桌的兩側。
有人迫不及待,飢渴的吃下盤中的血肉,狼吞虎嚥的咀嚼着,生怕錯過了一絲。
有人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參加了,熟練的使用着餐具,旁若無人。
有人看着其他人,似乎在猶豫,但是爲了獲得超脫凡俗的力量,最後忍着作嘔吞下了盤中食物。
只是。
不管初始是何種模樣,在邁出了這禁忌的一步之後,便在瘋狂之中一路沉淪,直至盡頭的煉獄。
閃爍的燈火下。
映照出最恐怖的畫面。
這是食屍者的瘋狂夜宴,這是墮落之人的邪惡聚會,精緻的面具下是一個又一個被慾望吞噬的醜惡面孔。
阿克曼蒙將杯中鮮血一飲而盡,也象徵着永淪黑暗之中。
嘴角的一抹豔紅,緩緩流淌而下。
阿克曼蒙此刻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他只能和那些瘋狂者一同發出笑聲,最後在笑聲之中一同走向瘋狂。
所有人都不知道爲何而發笑,但是當有一個人笑了,其他人就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笑聲似乎可以宣泄一切的情感。
大笑可以表示狂喜,慘笑可以表示悲傷。
在笑聲之中,阿克曼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不斷被拉遠,好像脫離了自己的大腦。
他聽到了衆多的竊竊私語聲,好像空氣之中有人在交流。
他覺醒了權能,能夠聽到其他人毫無遮掩的心靈聲音了。
而這個時候。
他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對着自己說。
“我是不是就算死了。”
“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阿克曼蒙瘋狂大笑,不斷的拍打着桌子。
“看,我們這不是永遠在一起了麼。”——
基頓的葬禮按時舉行了。
只不過下葬的沒有基頓的遺體,只是基頓的一些常用物品。
而他下葬的地方,正是之前隆和基頓一起去的那座墓園。
巫靈和普通生命體不一樣,他們是一種可以虛實轉化的存在,因爲他們被真理之門的力量浸染,身軀從而可以進行某種程度的幽靈化。
平時他們看上去和活着的人差不多,可以觸碰到;也需要吃飯喝水,還需要結婚生子。
但是一旦死去,他們便會徹底消散。
葬禮都已經結束了,人都離開了。
隆站在石棺前,表情呆滯。
他依舊沒能回過神來。
“基頓。”
隆從來沒有想到,上一次告別之後,就成了永別。
隆想要要找到殺死基頓的兇手,他要那個兇手付出代價。
他第一次如此確切的感受到,那些法庭之下的受害者,渴望着對方接受懲罰的情緒。
但是隆並不知道是誰做的。
就連基頓死去的這件事情,也是老師告訴他的。
蘇科布如今在很遠的地方,連葬禮都是通過契約之靈的形態參加的,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趕回來。
隆的老師蘇科佈告訴他。
對方借用了深淵的力量污穢了基頓的靈,所以導致基頓無法以魂體的形態迴歸神的國度,只能以人生之夢的形態前往造物主的夢幻星海。
所以連蘇科布也不知道,基頓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雖然傳說,有人可以將彩虹樹之信寄往夢幻星海;但是還從來沒有人聽說,有信能夠從夢幻星海寄回來的。
隆走出了墓園,沿着街道一直走。
他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基頓的身影,對方作爲法官一次又一次奔走在這片轄區之中。
“我覺得我在維護着這個地方的秩序,成爲了貝加來區正義和公平的象徵。”
隆一拳頭砸在了牆壁上,然後恨恨的說道。
“憑什麼。”
“他這樣的好人憑什麼死?”
而這個時候,牆壁的窗戶上一個聲音傳來。
“你好。”
“請不要擋住窗口的太陽,我的主人很喜歡從窗外照進來的光。”
隆立刻撫了撫牆壁,好像這樣就能將剛剛那一拳留下的痕跡撫平一樣,雖然本來就沒有痕跡。
他匆忙說道:“不好意思,我現在就離開。”
對方回答:“沒事。”
隆擡起頭,就看到一個人在擺弄着一株蕨類植物。
那人站在窗臺前,只能看到胸口以上的部分。
對方穿着有些奇怪的罩袍,上面有着奇異的圖桉,面孔也有些不太像常見的萬蛇王庭人。
他卻沒看到。
屋子裡還坐着一個穿着白袍的身影。
或者說他視線明明看見了,意識卻不敢拓印下那個身影。
隆只是道歉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在他離開之後,一個穿着裙子的高挑少女從深處走出,來到了那個坐在屋子裡的白袍身影后面。
希拉看着外面:“看起來明明如此繁華的城市,卻也有着難以想象的陰暗角落。”
尹神很澹定:“不論哪一個時代,都是由光與影組成。”
“光落在大地之上,暗影也隨之而生。”
希拉不理解:“人,可真是一種複雜的存在呢?”
穿着白袍的身影:“不正因爲如此,所以他們纔是人嗎?”
“正因爲那洶涌的慾望,人才能夠創造一種又一種奇蹟,不斷的突破不可能。
“不過同樣也因爲這洶涌的慾望,他們也在陰暗的邊緣一次次嘗試,在自我毀滅之中無盡徘迴。”
“如果都像是妖精們一樣,那一萬年還是一千萬,估計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希拉看着神,因爲她也是一個妖精。
“神!”
尹神擡起了頭:“所以我很喜歡妖精,但是作爲人,也自然有其存在的規則和方式。”
“他們自己創造的問題,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每個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希拉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肯定不會去管這種事情,人間自有人間的秩序,每個地方都有黑與白。
而且她也漸漸想明白了。
那些凡人所造成的破壞,不過是光明下的斑駁暗影,是秩序的一環。
而如果因賽神出手了,那人間的秩序就將被打破。
不論他的初衷是什麼,最終可能是烈陽落入大地,將一切都蒸發。
哪怕只是他的一個意志,一個目光,都註定會扭轉歷史的走向。
希拉問神:“神!”
“你也在扮演着神的角色嗎?”
尹神澹澹的說道:“神只是我的名字。”
“希拉。”
“這個字本身沒有意義,只是方便你們用來稱呼我,就像因賽一樣。”
希拉:“但是因爲您,她就有了意義。”
另外一個身影突然衝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尹神的腳。
“神。”
“這個地方景色也看膩了,咱們還是去看放煙花吧!”
尹神對着莎莉說起了這一次旅行的規則:“要按照規則來,推開門在哪裡,就去哪裡。”
莎莉看着門都囔着道:“下一次開門說不定就在火山上了呢?”
然後就被火山噴到天上去?
原來放煙花,是將自己當做煙花給放出去。
可惜,在因賽神的面前她並沒有言出隨法的能力。
尹神說:“還沒到下一次開門的時間。”
莎莉沒有辦法,只能期待下一次開門能夠順利開在她想要的地方。
尹神對着巫醫們說了一句:“今天你們出去一趟吧,隨便買一些常見的東西。”
莎莉也跳了起來,對着巫醫們說。
“多找點好玩的東西回來,我的生命神廟都空着呢。”
她不光生命神廟空着,生命之城也空着,甚至整個夢境大陸也都空着。
不過巫醫們那裡敢對至高神明說什麼。
他們瞬間變換身形,長出了一條條尾巴,排着隊出去買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