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 炙熱

永貞帝雖然桀驁,卻也知道自己,若是在他認定二人與陸雲虎勾結的情況下,再出行刺之事,他定會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在馮蘄州和廖楚修身上。

可如今細細想來,今夜連遭刺客,東西側院皆起大火,所有人都被傷,可獨獨與馮蘄州、廖楚修交好之人卻安然無損,如果那些刺客當真是馮蘄州所派,那怎會一個人都殺不死,所有人都只傷不殺,這分明就是在作戲而已。

放過了和他們二人交好之人,不僅帶上了一個徐裕和邵縉,更帶上了九皇子。

他對蕭金鈺纔不過剛看重一些,想要將他立起來代替不中用的蕭顯宏,與其他兩個兒子維持現在三足鼎立的局面,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他。

如果他真的認定馮蘄州、廖楚修和北寧陸家勾結,蕭金鈺但凡沾惹上半點,便會惹來他疑心怒火,從此往後再無機會在朝中更進一步,甚至極有可能和他們一起,被他視爲謀逆之人。

皇子謀逆,其罪當誅。

永貞帝一瞬間在心中想了很多,而越想心中就越發生寒,更對先前主動找上他的柳相成恨之入骨。

那個老狐狸,他居然敢借他之手佈局,不僅僅陷害馮蘄州和廖楚修,迫他對陸雲虎下手逼反北寧,恐怕最大的目的也是爲了騙他出京,好對他下手。

如果昨夜蕭金鈺沒有替他擋下那一刀,

如果昨夜陸雲虎不是倉皇而逃。

如果昨夜馮喬當真死在了這裡,而他也喪命其中……

他幾乎不敢去想那後果!

永貞帝突然開口道:“傳令回京,給朕抓住柳相成,另外給朕去查,那一日是誰帶柳相成入宮,又是誰讓他那般巧合的跟朕遇見,去查,給朕仔仔細細的查清楚!”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和柳相成一起,這般害他!

高崢領命應下之後,才擡頭對着永貞帝低聲道:“陛下,那馮蘄州他們那邊……”

“問京中之人,看他們今夜可有異動!”

永貞帝不是會輕易釋疑之人,一旦疑心一起,哪怕知道今夜的事情可能是中了他人的算計,也知道那些人的目標是馮蘄州和廖楚修,可是他依舊不會再如之前那般信任他們二人。

無關乎他們是否背叛,而是他已然察覺到他們二人手中權勢太盛,已經遠遠超過他所能節制的頂點。

馮蘄州握着都轉運司,手握朝中錢財糧草轉運,而廖楚修又手掌兵權,一旦他們有了異心,或是當真與人勾結,便會立時威脅他的皇位和江山。

更何況,馮喬的容貌那般肖似蕭雲素,她到底是誰?

柳相成騙他來此,是不是早就知道馮喬容貌的問題,想要藉此讓他懷疑馮蘄州,還是馮蘄州是真的知道當年往事,而馮喬身份更是與雲素有關?!

“傳朕口諭,暫解馮蘄州在京一切職權,命徐裕歸京,暗中監視廖楚修手中所握戍衛營、巡防營,若有異動,立刻擒之。”

“高崢,命人去給朕查,查清楚馮喬的身世,還有她生母以及過往所有的事情!”

那邊房中傳出一陣聲響,房門打開,就見到季槐提着藥箱從房中走了出來。

季槐見到永貞帝有些驚訝,連忙上前躬身道:“臣叩見陛下。”

“馮喬如何?”

季槐聽着永貞帝直呼其名,忍不住心中微驚,更是驚愕他居然關心馮喬甚過替他擋刀受傷,昏迷不醒的九皇子。

季槐將心中疑惑壓下,想起方纔在房中玲玥跟他說的那些話,低聲道:“回陛下,廖夫人傷勢極重,不僅有數處外傷,且被人用內力傷了臟腑,若非僥倖,怕是早就沒了性命。”

“眼下微臣已用藥穩住了廖夫人的傷情,但她還在昏迷之中。”

永貞帝聞言沉聲道:“能不能將她挪回京城醫治?”

季槐搖頭:“恐怕不行,此地身處山中,離京城又有兩日路程,路上顛簸難行,廖夫人臟腑受損,外傷又極重,輕易挪動恐會傷上加傷。”

“廖夫人本就有先天體弱之症,此次又遭逢大難,若不好生將養,輕則會留下病根,重則影響壽數,而且就算不挪動,她也需在此地精心靜養兩、三個月,看能否緩過勁來。”

永貞帝緊緊皺眉,今夜之後,他必須立刻回京,別說是小半個月,就算是三、五天也耽誤不得。

將馮喬留於此處他不甘心,可季槐說的清楚,挪動馮喬會傷及性命,他一時間搖擺不定。

永貞帝手中輕敲轎輦,沉聲道:“進去看看。”

陳安連忙讓人擡着轎輦將永貞帝擡進了房中,房裡馮喬躺在牀上昏迷不行,玲玥見到永貞帝進來之時,背脊挺直,緊緊抓着袖中暗器。

如果這狗皇帝真敢對夫人如何,那便是拼的性命,她也定要殺了他!

永貞帝被擡到病牀前,垂頭便能看到馮喬昏迷不醒的躺在牀榻之上,她臉上蒼白如紙,閉着眼時青絲垂落在枕上,白皙的脖頸上全是被掐之後留下的青紫痕跡。

她額上有塊紅腫,像是被撞後留下的,下顎的地方更是被劃傷,留下道血痕。

永貞帝目光掃過馮喬眉眼,落在她臉頰之上,目光灼熱。

這個女子,真的和雲素好像。

特別是昏睡之時,更是與她一模一樣。

哪怕連是雲素親子的蕭元竺,都遜色她三分。

永貞帝伸了伸手,強忍着上前觸碰她的衝動,可眼底的火熱卻絲毫未減,反而更多了許多。

“她什麼時候能醒?”永貞帝突然開口。

季槐連忙道:“微臣也說不準,廖夫人受了驚嚇,又失血過多,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而且她身上外傷頗多,若是事後因此發熱的話,人更會神智迷糊好幾日,難以辨人。”

永貞帝緊抿着脣眼底劃過抹失望,沉凝着看着牀上的馮喬半晌,那目光帶着時有陰鷙和火熱,卻又帶着常人難以理解的複雜。

房中幾人都是感覺到氣氛凝滯下來,那種沉悶的感覺幾乎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