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從大領導的辦公室出來，趙磊心裡的激動勁兒都沒消退。
等趙磊在後排座坐穩之後，司機才啓動車子。手機在趙磊手中來回轉動，不時滑開屏幕然後又關閉。仔細想過之後，趙磊放下手機點上一支菸，還是覺得等事情落實之後再通知王泉也不晚。
想到上次王泉在自己面前提起秦牧原時的酸勁兒，不禁嘴角上揚。秦牧原起點高有今天的社會地位很正常，但王泉同樣不差，最關鍵的是王泉比秦牧原年輕，誰也說不準以後誰高誰低。
……
原本的計劃是在零點之前完成今天的屠宰工作，因爲員工中間換班休息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真正結束工作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鐘了。
“時間規劃的還是不夠合理，如果規劃好工作時間，再多幾百頭應該沒有問題。”谷一龍臉上帶着濃濃的疲憊，笑得卻很開心。三千一百頭，耗時十八個小時，真正的工作時間最多隻有十六個小時，如果按照王泉的意思，按照真正的超負荷生產，單日產能絕對能超過四千頭。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讓餐廳加了餐，你們簡單吃點再休息。”
單日三千一百頭的產能雖然沒有實現真正的超負荷，但這個結果已經讓王泉很滿意了。給谷一龍遞過去一支菸，王泉又是說道：“工人的精神狀態怎麼樣？還能撐得住嗎？”
谷一龍癱坐在沙發上，點頭說道：“不礙事，輪班工作並不是很累，休息時間也挺充足。對了，明天準備殺多少？”
何金輝和劉曉峰聯繫的收豬販子傍晚時候就陸陸續續的到達了，此時張成剛和劉曉峰正在進豬口稱重，聽劉曉峰的意思，實際送達的生豬應該比之前預估的高一些，但具體數量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現在還說不準，工人如果扛得住，咱們就多殺點，反正自己養殖場還有幾千頭豬，隨時可以拉過來。工人如果嫌累，咱們就少殺點，跟今天持平就行。”
谷一龍輕嘆一聲，“那我先去休息了。”
王泉跟着谷一龍一起從辦公室出來，谷一龍徑直走向宿舍樓，王泉則是前往生產車間。屠宰線工作結束了，副產品還在做收尾工作。
剛剛走到車間門口，就聽到工人們的嬉笑聲，能夠感覺到工人幹活的心勁兒挺高，這種情況讓王泉心情變得舒暢。
“咦，老闆來了！”
“老闆好。”
“老闆還沒回家呢？”
“……”
在這裡幹活的副產品工人基本上都認識王泉，見王泉過來，紛紛給王泉打招呼。看了一眼還沒處理的副產品，王泉心裡大致有數了，笑着說道：“抓緊時間弄，餐廳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去得晚了就沒熱乎勁兒了。”
“剩下這點東西最多半個小時就能弄完，不耽誤。”生產組長接了一句，而後又是問道，“老闆，真要打成凍品嗎？”
王泉瞥了他一眼，“咋了？”
“咱們的凍庫數量不多啊！”生產組長臉上帶着擔憂。
聽到這句話，王泉微微一愣，隨即想起當初設計屠宰場的時候自己刻意把凍庫數量減少的事情。眉頭不由皺起，忙問道：“不夠用了嗎？”
沒等生產組長回答，又是說道：“走，去看看。”
兩人來到凍庫區，生產組長主動給王泉彙報凍庫使用情況，“現在就剩下兩個凍庫了，明天如果還是這樣的屠宰量，肯定不夠用。”
生產組長疑惑的看着王泉，鮮品都不愁賣，爲什麼非要打成凍品呢？看王泉不說話，生產組長心裡不禁猜測，難道行情又要漲了？老闆這是提前備貨？
“行，這事兒明天解決。”
王泉說了一句就從凍庫區出來，剛走到待宰圈就看到一羣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走的近了聽出來是張成剛他們。
“卸完了？”
王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張成剛點頭，跟身邊的劉曉峰低聲說道：“我辦公室裡有準備好的東西，你拿出來給他們分一下。”
說話的時候張成剛的眼神瞟向了動檢人員，劉曉峰心領神會，加快腳步朝着辦公樓走去。幾個動檢人員看到王泉，笑着打了招呼，等他們離開之後張成剛這才說道：“總共兩千六百頭，比之前說的多了將近五百頭，體型都很不錯。你要是覺得不夠，那就再拉一批過來。”
王泉想了想，“先這樣吧，等明天上班之後看看情況，如果工人狀態好，那就再加點量。”
回到辦公室，劉曉峰已經把動檢人員送走了。
“今天出貨的回款已經到賬了，明天早上把剩下的貨給出了，就把收豬款給你們結算。”王泉丟給劉曉峰一支菸，主動說道。
劉曉峰聞言一笑，點了點頭。這次收豬牽扯的收豬同行太多，人家能幫忙就已經很不錯，能第一時間結算貨款纔好以後繼續打交道。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要是人手不夠再給我打電話。”
劉曉峰起身離開，王泉對着張成剛說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守在這裡。”
張成剛沒有客套，他昨天早上五點鐘就到這裡了，現在都凌晨一點多鐘了，差不多熬了二十個小時，再熬下去就扛不住了。
……
還沒睡醒就被電話吵醒，譚力臉色不渝的摸向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之後神色一怔，瞬間清醒過來。接通電話，低聲喊道：“郭叔。”
“譚老闆，我有些事情跟你說，你能過來一趟嗎？我現在在你場子外面。”
譚力心頭一動，昨天郭傑剛剛下葬，今天就過來找自己，絕對不是小事兒。趕緊說道：“行，我這就過去，你先進去找個地方歇着。”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你，進去不方便。”
老一輩流傳下來的規矩，家裡遇到白事的時候，就算是需要找人幫忙，也得在門外說話，不能把不吉利的東西帶進別人家中。
譚力知道這個說法，沒有繼續說話。趕緊起牀洗漱，然後開車前往屠宰場。來到屠宰場門口，就看到郭傑的父親蹲在門口對面的馬路邊。譚力顧不上把車子開進去，直接停在大門口，下車之後朝着郭傑的父親走過來。
沒等郭傑的父親開口，譚力直接蹲在他旁邊，遞上一支菸。
郭傑父親的臉色不是那麼好看，接過香菸並沒有點燃，聲音低沉的說道：“小杰的事情算是辦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也該處理一下了。”
譚力默然點頭。
“我跟小慧商量過了，今天過來是想告訴你，場子我們不打算承包了。”
譚力歪頭看了郭傑父親一眼，輕輕點頭說道：“行。”
郭傑父親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又是解釋道：“主要是沒有精力了，小慧一個女人還得在家帶孩子，我跟小杰他媽都歲數大了，操不了這個心。”
“沒事，有啥需要我幫忙的你只管說。”
譚力誠懇的說道。
郭傑父親聽後稍稍沉默，從兜裡掏出打火機點上煙，想了一會兒之後，又是說道：“你跟小杰關係不賴，我也不跟你見外，真有倆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只要我能辦，絕對給你辦好。”
郭傑父親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臉上神色也好看了一些，“一家老小還得吃飯，又不能坐吃山空，你這裡換了新的承包商之後，能不能讓他分給我幾樣東西，就是以前小杰主賣的那幾種，多少算個營生。我不讓你爲難，只要按照正常調貨價給我就行。”
譚力想都沒想直接點頭，對於他來講，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看他點頭郭傑父親臉上多了一絲笑意，緊接着又是嘆氣說道：“你是知道的，小杰爲了弄那個養豬場花了不少錢，也借了不少錢。小杰出事兒之後，銀行已經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了。我們不懂養豬，養豬場再開下去也不知道變成啥樣，就想着趁着現在豬價還算可以，把養豬場兌出去，最起碼先把銀行的帳給還了。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忙聯繫一下，看有沒有人願意接手。”
說到養殖場，譚力神色一怔。
郭傑爲了這個養殖場，連屠宰場都不包了，不但把自己的大部分資金投了進去，還在銀行貸款不少。好不容把養殖場弄出來了，豬也買回來了，人卻……
感慨之後，譚力心裡不由發苦，現在的生豬價格確實不錯，如果只是賣豬的話，很容易就能找到願意接手的人。
但郭傑父親的意思很明顯，連場子一起賣。
話說回來，這個時候生豬價格好，誰敢保證以後生豬價格不會下跌？那麼大規模的場子，哪有那麼容易找人接手？
“郭叔，我跟你說實話，要是賣豬的話，我現在就能幫你找人。但要是連着場子一起賣的話……”
郭傑父親知道譚力的爲難，眼神裡的希冀不減反增，聲音中也多了一絲哀求，“譚老闆，豬場那麼多豬每天得吃不少錢呢，在加上工人開支的話就更多了。但凡我有一點辦法，也不能讓你爲難。你幫幫忙，儘量找找看。”
譚力皺着眉頭，郭傑父親的表現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只能絞盡腦汁去想，自己認識的人中間有沒有實力比較強，有意向在養殖方面發展的人。
郭傑父親一直留意着譚力的表情，心神跟着譚力的表情變幻波動。好幾分鐘過去了，見他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的希冀一點點被湮滅，最後變得失神。
都說男人三十而立，自己的兒子卻在男人最該成就事業的時候走了，雖說給自己留下來兩個孫子，但終究不是一個完整的家庭。再說，兒媳婦還年輕，在現在這種社會風氣下，能一直留在這裡侍候老人孩子嗎？如果家資足夠豐厚的話，倒還有可能讓兒媳婦留下來，可現在還欠着銀行一大筆錢，這也是自己這麼大歲數還要求着譚力給個營生的無奈！
不是他喜歡猜忌多疑，而是現實存在的問題。想到這些，郭傑父親心裡更加難受了。
“有一個。”
就在郭傑父親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譚力開口了。就像即將溺斃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識的脫口問道：“誰？”
“王泉。”
……
“誰能想到這種事情呢？唉！”
楊守一惆悵的說着，注意到周行長臉色不善，又是尷尬的說道：“老周你也不要擔心，就算是人不在了，場子和豬還在，以現在的行情來看，收回你們的貸款絕對不是難事兒。”
周行長聽到這句話，臉色稍稍好轉一些，同樣嘆氣說道：“你說這叫啥事兒，本以爲能招攬一個大客戶，結果差點自己掉坑裡。”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周行長臉上多了一絲幽怨，再看楊守一的眼神就變得不對勁兒了，“我可是聽說了，王泉在別家銀行每個月的最低流水也超過一億了，有時候甚至能超過兩個億。”
想到這事兒周行長的怨氣更盛，抱怨道：“當初就算沒跟王泉談攏，只要你們不逼那麼緊，張舒就不能辭職，只要他不辭職，這些業績就是我們的。”
楊守一聽到這些話，臉色不由變得極差，可他又無從反駁。
抱怨歸抱怨，卻不能說的太狠，周行長深知這一點。見楊守一不說話，又是問道：“王泉不是對養殖挺有熱情麼，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接手這個場子？”
周行長的話讓楊守一微微一怔，心思不由活絡起來。
他知道王泉在平西投建更大的養殖基地，也知道王泉在平西開養殖場的事情，這更說明王泉離不開養殖場的支持。郭傑的養殖場設備齊全，場地寬敞再加上還有那麼多母豬和育肥豬，現成的養殖場只要給錢就能拿到手，根本不用前期的操心勞累，他會動心嗎？
想到這裡，楊守一覺得有必要嘗試一下，生意人哪有記仇的，特別是對主管部門，大不了這一次對他的態度稍稍改變一些。一旦成功的話，周行長不但能收回貸款，畜牧單位還能保留住這樣一個大型養殖場的業績。
越想楊守一心情越好，眼神也跟着變得明亮起來，“你這個建議挺不錯，郭傑的場子規模有點大，一般人真不一定敢接手。”
周行長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楊守一竟然當真了，想到之前跟王泉鬧的不愉快，不由擔心道：“年輕人脾氣都大，他要是不當回事兒也不至於讓張舒辭職。”
楊守一滿不在乎的說道：“誰沒有脾氣？但又有幾個跟錢過不去的？再說了，沒試過怎麼知道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