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工人的補貼我們付了，至於你們怎麼使用，我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們不能把我們當成大傻子對待吧？我們多出錢換來的卻是超出正常範圍的殘次品？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張浩明聽李宏說完這事兒，腦子瞬間充血，胸中鬱結之氣翻騰，如果不是老佟跟自己相熟，他的口氣絕對不會這樣，罵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傳來佟部長嚴肅的聲音，“老張，如果我說我並不知道這事兒，你信嗎？”
張浩明下意識的就想反駁，腦子裡又閃過一種猜測。佟部長身爲總部的中高層管理者，幾乎不會親自參與到基層生產加工，他難道真不清楚？
可不管怎麼着，佟部長既然這麼說了，張浩明就不能繼續窮追不放，嘆了一口氣，把李宏看到的情況重新說了一遍，“我們這邊已經開始通知客戶自查了，如果發現殘次品，會給我們造成什麼樣的損失和後果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王泉還等着我給回覆呢，你說咋辦吧！”
“這樣，我先了解一下情況，等我瞭解過後再給你回電話。”
佟部長也沒有推脫，簡單說了一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張浩明看着掛斷的電話，又是長嘆一聲後，重新給李宏打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我剛剛跟老佟聯繫過了，他說要先了解一下情況再給回覆。我覺得咱們不能坐等消息，你留一個人手在哪裡看着，抓緊時間去其他場子走一遍，看看這種情況到底只有通遼那個加工廠有，還是其他加工廠都是這樣。”
李宏應聲回道：“行，負責這個場子的人選已經弄好了，我們這就出發，三個小時就能趕到下一個地方。”
……
九鼎商貿成立之初就是憑藉產品質量籠絡的客戶，慢慢發展成了九鼎商貿的立足之本。現在居然出現了以次充好的情況，這種事情要是宣揚出去，後果會是啥樣林東都不敢想象。
猶豫了好久，也沒想好怎麼跟北湖熊那一夥兒人，以及主動找上們的北湖批發商解釋。王泉讓客戶自查的提議沒有錯，不偏不倚的說，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置辦法，很好的體現出九鼎商貿坦然面對問題的態度。
可自查這種事情有那麼簡單嗎？
那些主動找上門的批發商倒還好說，這些人的接貨量不算很大，真要清查起來也不算特別困難。可北湖熊那一幫人怎麼辦？上百噸的接貨量，一件件清查起來，需要多久才能找出殘次品？需要動用多少人手去做這件事？耽誤出貨造成的損失怎麼解決？
林東腦子都木了！
糾結了很久，林東最終下定決心，決定自己親自登門跟客戶解釋這件事，同時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客戶不願意自查，只能給客戶調貨，至於損失……
……
王泉回到公司，直接在張浩明對面坐下，臉色陰沉着問道：“對方怎麼說？”
“佟部長還沒回話，老李已經出發前往下一個加工廠了，現在說不好到底是個案，還是都這樣。”
張浩明皺着眉頭說了一句，而後又是看着王泉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種情況比較多的話，咱們……”
王泉冷着臉看了張浩明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不丁的說道：“我現在懷疑銅鑼給咱們提供的數據是否準確。”
張浩明聽後直接愣住了，下意識的說道：“不能吧？”
從五月一號正式合作之後，銅鑼每個加工廠都有專人跟九鼎商貿對接，提供的數據包含當天的屠宰量，以及每個單品的入庫數據，九鼎商貿也是以此給銅鑼各個加工廠結算貨款。
王泉的意思很直白，他開始懷疑數據造假了！
“銅鑼在行內也算是老牌企業了，他們能走到今天，我就不信他們不注重產品品質。現在連以次充好的事情都能做出來，還有啥不可能的？”
王泉臉上的冷笑更濃，語氣不善的繼續說道：“咱們沒有派人過去監督，算不算咱們對他們的信任？按照正常情況，不管是何原因造成的殘次品，他們是不是有義務徵詢一下咱們的處理意見？連問都不問，直接把殘次品摻雜到正常產品當中，這種行爲的本質就是惡劣的。”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副產品全部承包給咱們了，不管品質好壞，他們已經掙到錢了，後面出現什麼問題他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這是大集團公司給他們的底氣。”
張浩明無奈嘆氣，片刻之後，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派人過去對賬，順便敲定以後殘次品的處理辦法。”
王泉想都沒想直接說道，而後看着張浩明，語氣稍微緩和一些，“你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我親自過去。”
張浩明坦然笑道：“關乎到個人利益，有啥不方便的。實在不行我還能憑着這張老臉跟他們墨跡一番，我去吧！”
……
林東的突然登門，讓剛剛跟九鼎商貿合作的批發商感到驚喜，泡茶遞煙的熱情舉動讓本就心虛的林東臉皮發燙。等林東說明上門的目的後，批發商的表情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
“林總，這都過去幾天了，貨都快賣完了，這個時候怎麼自查啊！？”
批發商哭喪着臉，他被林東的話嚇到了，如果真的有以次充好的情況存在，客戶不得罵娘嗎？以後還能跟自己合作嗎？
林東一臉歉意的看着批發商，他能聽出批發商言語中的埋怨，可他只能默默忍着，誰讓自己不佔理呢。陪着笑臉，繼續跟批發商解釋道：“咱們誰都不想出現這樣的事情，可事情既然出現了，咱們只能抱着最大的誠意主動解決問題。我們的態度是，所有損失都由我們承擔，不管是你這裡的損失，還是終端客戶的損失，我們不會敷衍了事。”
看客戶神色依舊不好看，林東又是低聲勸道：“陳總，我們的生產副總已經帶人前往銅鑼加工廠了，具體有多少殘次品現在還不清楚。如果之前你們接的這批貨裡面沒有，那就最好不過了，可一旦有殘次品的存在，咱們必須得趕在終端客戶上門討要說法之前拿出解決方案。經濟方面的損失不算什麼，關鍵是客戶，不能因爲這點小事損失了客戶，你說呢？”
陳姓老闆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只能點頭認同林東的說話，“那你說怎麼辦？”
“店裡的庫存你們自己清查，已經賣出去的貨，最好是跟客戶溝通一下，但也不要直接說這批貨存在質量問題，以免出現不必要的糾紛。”
陳姓老闆明白林東說的糾紛是什麼，無非是害怕客戶知道後謊報殘次品數量。
“行，我現在就出去，一家一家的走訪，就當是做客情維護了，庫存的貨讓我媳婦帶着員工自查。”
從店裡出來，林東暗暗鬆了一口氣。來的路上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跟姓陳的老闆說的差不多，這都好幾天過去了，都沒見有人反映產品質量問題，會不會是銅鑼加工廠那邊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粗心大意？畢竟剛剛開始合作，必要的誠意還是要有的，外面的屠宰場還知道暫時提高屠宰量表示誠意，銅鑼難道就不能認真一點？
對此，林東只能暗暗祈禱銅鑼當個人！
好在，這些批發商還算是通情達理，並沒有揪着問題不放，都表現出一副積極配合的態度。他們的表現給了林東很大的安慰，心情也不再那麼壓抑。
來到北湖熊的門店，北湖熊已經提前泡好了茶水，林東坐下之後北湖熊笑着問道：“這麼着急過來是不是有啥好消息？”
林東還沒有告訴北湖熊公司答應給他出貨的事情，聽他這麼一問，頓時露出苦笑，“兩件事，一好一壞，熊總先聽哪個？”
北湖熊微微一愣，疑惑的看着林東，見他的表情不像是跟自己開玩笑，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來，沉吟一聲之後，又是笑道：“先說壞消息吧！”
“上次那批貨，可能夾雜的有殘次品。”
林東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說完之後仔細觀察着北湖熊的表情變化。北湖熊聽後只是微微皺眉，很快就恢復如常，滿不在乎的說道：“凍品又不是鮮品，有殘次品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
聽他這麼說，林東就知道他誤會了。
北湖熊說的確實是正常情況，凍品裡面多多少少都會夾雜一部分品相不好的產品，如果以鮮品的出貨標準評判，那就算是殘次品，但對於凍品來講，就屬於可接受範圍。
可這個接受範圍也不是沒有限制的，苦笑着說道：“正常範圍內的殘次品屬於正常，但這一次，或許有些超標了。”
果不其然，北湖熊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老子都賣出去兩百多噸貨了，你現在跟我說殘次品超標了？這不是害我嗎？
“你別慌，我只是說有可能，具體有沒有超標，我現在也不清楚。我們的生產副總已經趕往銅鑼加工廠調查這件事了，我現在跟你說，只是提前打個預防針，萬一出現不好的結果，咱們不至於手足無措。”
北湖熊強忍着心裡的不安，皺着眉頭問道：“咋回事啊？你們的產品質量不是一直都挺不錯的嗎？”
林東也沒瞞着北湖熊，把能說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無奈嘆氣道：“說白了，還是我們這邊的工人暫時跟不上，如果能跟上誰會選擇用不熟悉的工人？這件事之後，估計着要加快工人接手的事情了。”
看北湖熊不說話，林東又是故作輕鬆道：“不過，事情或許沒有咱們想象中那麼壞。我剛剛跟幾個江城的批發商見過面，截止到目前爲止，他們還沒有接到客戶有關產品質量的反饋。”
江城的批發商？
北湖熊聽到這幾個字後表情一滯，脫口說道：“不是說好了不往北湖出貨嗎？”
林東暗暗發笑，終於成功轉移了北湖熊的注意力，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北湖這邊的場子是沒有給北湖出貨啊！”
嗯？
北湖熊目光不善的看了林東一眼，心裡卻是暗歎，這是玩文字遊戲嗎？可仔細想想，中原那邊的屠宰場確實不在約定範圍之內。狠狠的瞪了林東一眼，不耐煩的問道：“那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麼？”
“公司答應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情了！”
……
“你這次必須保持強硬的態度，庫存的凍品必須讓他們一件件拆箱檢驗，一旦發現殘次品，必須挑選出來。”
王泉把張浩明送到機場，不忘交代着，“必須讓他們知道咱們對待產品品質的態度，還有就是數據，讓內勤配合你，一定要讓對方知道咱們不是好忽悠的。”
短短兩句話，王泉用了好幾遍‘必須’這個詞，張浩明已經切身體會到王泉的態度了，一臉嚴肅的點頭說道：“你放心，不把事情解決好我就不回來了。”
王泉一愣，笑着說道：“你這話說得，事情必須解決好，你也必須早點回來。等你回來，咱們得重新考量一下接手場子的事情了。”
停頓幾秒後，又是感慨道：“外人終究沒有自己人用着放心！”
張浩明沉默了一會兒，推開車門下去，關閉車門的時候笑着說道：“老李估摸着也快到了，你先問問到底什麼情況。”
從機場返回洛河，剛剛回到公司，李宏打來了電話。
“老張幹啥呢？電話打不通！”
李宏的聲音很急切，王泉趕緊回道：“他已經上飛機了，晚上就能到地方，你那邊情況如何？”
雖然已經想好了應對辦法，但王泉還是暗暗祈禱，千萬別是壞消息。
沒等李宏說話，先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王泉心裡咯噔一下，隨後臉色變得鐵青一片。
“常春這裡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最讓人氣憤的是，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居然發現有人過來接副產品。”
有人接副產品？
王泉腦子嗡的一聲，心裡只剩下一道聲音：把我的貨私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