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除了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再無一絲雜音，寂靜的有些嚇人。
“沒事，我就是隨口一說，想看看你有沒有提前做過準備。”
馬總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說完之後重新拿起簽字筆。
宋鵬飛明白這是要送客了，縱使心中還有不甘和疑惑，但還是主動起身跟馬總打過招呼，走出辦公室。從外面關上房門，宋鵬飛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
他剛纔一直注意着馬總的表情，馬總雖然看似風輕雲淡，但他嘴角的笑容卻有些牽強，很顯然馬總知道些什麼，卻不想跟自己說。
心裡暗暗思考着，宋鵬飛慢步朝着樓下走去，身邊有人經過跟他打招呼，宋鵬飛置若罔聞。
明明有事情，卻不跟自己說，宋鵬飛只能想出兩種可能性。要麼是保護性的隱瞞自己，要麼就是真的不打算讓自己知道。
宋鵬飛不打算相信第一種可能，自己一路走來，根本沒有把希望寄託到別人身上的習慣。如果真的不想自己知道，那麼唐人集團到底做什麼了？能讓馬總感到爲難！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宋鵬飛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眼神忽明忽暗。過了許久，給樑峰打電話讓他過來。
樑峰進來之後看到宋鵬飛的表情，頓時變得謹慎起來。
“弄好了嗎？”
宋鵬飛的語氣看似平淡，卻帶着攝人心魄的冷意。
樑峰趕緊點頭說道：“公關部那邊已經開始弄了，預計中午下班之前會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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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鵬飛淡淡的嗯了一聲，停頓幾秒鐘後，又是問道：“唐人集團那邊有沒有新的動靜？我想知道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消息。”
樑峰聞言一愣，心裡暗暗猜測，宋鵬飛生氣難道跟唐人有關？自己工作存在疏漏？仔細想了想，最後搖頭說道：“暫時沒有聽說有什麼消息。”
宋鵬飛忽然長出一口氣，眼底閃過失望，隨後對樑峰擺了擺手。
……
經過一上午的思想鬥爭，紅星市場的個別批發商終於按捺不住了，已經知道了唐人繫有了貨源補充渠道，再這麼死撐下去，只會虧損更多。
灰心喪氣的同時，也是暗暗慶幸。幸好庫存並不算大，就算是這一批賠錢賣，跟之前賣貨賺取的利潤對衝之後，也不算賠錢。
本來就只是因爲默契形成的同守聯盟，因爲個別批發商的沉不住氣，瞬間分崩離析。有人帶頭出貨，立馬出現大批量的跟隨者。縱使心裡滴血，也只能快速出貨，誰也不敢肯定唐人系會不會趁機發難，再次降價！
骨氣，對於生意人來講，並沒有那麼重要！
“多虧你們發貨及時，到貨的第一時間我就賣出去了一部分，現在庫裡雖然還有些庫存，卻影響不大。”
李澤鋒搖頭感慨着，語氣裡盡是僥倖，說着又看向程海洋笑道：“程經理，我聽說其他同行找你們要貨的時候，你們沒有庫存了？”
程海洋坦然點頭，“公司本來就沒有準備打凍品，僅有的一部分庫存也是因爲行情驟然變化留下的。”
李澤鋒聽後又是悵然嘆道：“不得不佩服，別的商貿公司都在囤貨，就你們九鼎商貿看的清楚，要不然……”
話雖沒說完，李澤鋒眼中卻是帶着希冀看着程海洋。
程海洋能明白李澤鋒想要表達的意思，輕笑一聲搖頭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們九鼎商貿以鮮品供應爲主，如果不是客戶刻意要求，一般情況下不會打成凍品。”
李澤鋒可以猜測九鼎商貿有內部消息，但程海洋絕對不能承認。這不是故作謙虛，而是謹慎對待避免麻煩。如果客戶知道你手裡掌握了多少資源，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套取你的資源幫他自己獲取利潤，這種情況跟生意大小無關，跟個人人品也無關，只是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使然。
不幫的話顯得小氣，而且有很大可能性因此得罪客戶。幫了客戶也不見得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利潤或者是積累人情，與其這樣白白付出，還不如讓客戶看不透，讓自己保持一點神秘感，偶爾丟出去一點小恩小惠，對客戶來講都有可能是意外的驚喜，從而獲取更多的回報。
簡單點說，就是不能讓你的客戶知道你兜裡有多少糖塊，隔三差五丟出去一顆，讓客戶對你一直心存念想，這樣才能長期拉扯住客戶。
“程經理，鵬舉商貿這麼做，凍品暫時是沒法玩了。中原那邊的場子是不是也開工了？能不能給我安排一批鮮品？”
李澤鋒今天約見程海洋的目的就是如此，鵬舉商貿只是針對凍品價格，卻擋不住鮮品供應。
程海洋笑了笑，沒有直接答應李澤鋒，反而問道：“李老闆，咱們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你覺得我們九鼎商貿怎麼樣？”
李澤鋒稍微一愣，緊接着豎起大拇指，笑着點頭：“沒得挑！不管是產品品質，還是爲人處世，九鼎商貿絕對是我見過的最讓人舒服的供貨商。”
程海洋依舊是淡淡微笑，接着說道：“既然李總這麼說，那我也直截了當一點。我們九鼎商貿發展客戶的唯一期望就是長久，我們選擇客戶，不會因爲客戶的出貨量大小衡量，只看重客戶的忠誠度。”
“只要你拿出應有的態度，我們九鼎商貿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合作伙伴。”程海洋收起臉上的笑容，語氣變得認真嚴肅，“李老闆跟我們九鼎商貿合作的時間並不算很長，如果有機會，你可以向那些跟我們長期合作的客戶打聽一下，最近兩年的行情不管怎麼變化，只要我們九鼎商貿還能搞到貨源，就不會待價而沽趁機斂財。”
程海洋稍微停頓一下，收起認真嚴肅，重新換上親和的笑容，“跟李老闆說這些並不是炫耀我們自己，只是想告訴李老闆，那些想要長期保持合作的客戶，報貨的時候都會主動把貨款打過去，有些客戶甚至直接在公司預存了貨款。”
李澤鋒聽懂了程海洋的意思，毫不猶豫的說道：“行，不就是先打款後發貨麼，沒問題。”
……
跟着唐人系的價格出貨，就意味着向現實低頭。
“這才半天就有了反應，若是再堅持一兩天，我相信市場還會恢復到之前的模樣，南湖依舊是我們的南湖！”
人逢喜事精神爽，賀輝在賀鵬舉面前說話也變得隨意很多。又是看向賀鵬舉，笑着說道：“鵬舉，斷絕了這些人的念想之後，是不是就該漲價了？”
賀鵬舉罕見的笑了一聲，卻是搖頭說道：“跟風出貨的人太少了，誰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有多少人補了庫存。”
稍微停頓一下，賀鵬舉又是說道：“再說了，外省那些渠道還沒有徹底死心，漲價相當於給他們機會。”
賀輝聽後皺緊眉頭，遲疑道：“要是這麼說的話，還能漲價嗎？只要漲價，外省的渠道就會供貨，批發商看到利潤後肯定還會補貨，啥時候纔是個頭啊！”
賀鵬舉嘴角一抿，淡淡說道：“把三匯擊退，讓他們全面停止進口產品，讓行情回到正軌就行了。”
賀輝輕嘆一聲，“三匯豈是那麼容易擊退的！”
賀鵬舉聞言，又是一聲輕笑，聲音中帶着自信，悠悠說道：“沒有真正無敵的存在，只要找準弱點，一擊就能斃命。”
賀輝疑惑的看着賀鵬舉，他臉上的自信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集團那邊已經有了行動？
……
“大義後面藏有何等黑心？某養殖集團摸黑幹活，疑似高價出售生豬……”
“豬肉價格居高不下的真正原因！”
“新時代的賊喊做賊……”
從中午開始，類似的帖子鋪天蓋地的出現在網絡上。不甚清晰的圖片加上編者毫不掩飾的刻意引導，瞬間就把矛頭指向南湖的唐人集團。
“小編，你家炸了？你知道我們南湖豬肉價格多少錢嗎？就出來亂咬人？”
“這是傳說中的開局一張圖，劇情全靠編嗎？”
“南湖車牌是編的嗎？”
“樓上誰告訴你南湖的車子就一定要在南湖區域內拉豬了？”
“……”
網絡上的議論很快變成吃瓜羣衆和南湖網民的戰鬥，一方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肆意評論猜測，一方抱着維護當地企業形象的心思奮力抗爭。
就在大家爭論不休的時候，再次出現一篇帖子，如同冷水倒進熱油鍋一般。
“關於無良商家擡高豬價，不偏不倚，看圖說話！”
帖子開頭直接就是兩組圖片對比，其中一組是引發熱議的模糊圖片，另外一組是高清圖片。
第一張圖片是黑夜裝豬，只能看到拉豬車和周邊建築的大致輪廓。對比圖片是白天高清照片，沒有拉豬車，卻清晰的展示着建築物，以及建築物上的標識。
第二張圖片是掛着南湖車牌的拉豬車，車上裝滿了肥豬以及道路兩旁的情況。對比圖片同樣是白天拍攝，沒有拉豬車，只展示路兩旁的綠化植被和路標。
“第一張圖片上的建築物標識很清晰，屬實是南湖某大型養殖公司的標識，照片中的位置是其中一個養殖基地的裝豬出口。第二張照片，相信大家都能看到路邊標識上寫着的名字，具體位置大家可以上網搜索一下。”
“發這個帖子並不是想要打誰的臉，只是出於吃瓜羣衆較真的心態。如果真要說出一個目的來，我只想知道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到底是意欲何爲！”
這篇帖子出來後，立刻被瘋狂轉載轉發，之前那些維護唐人集團的網民消失不見了。網絡風向呈現一邊倒的趨勢，網民自發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質問唐人集團。
“想都不用想，絕對是三匯乾的！”
李軍的辦公室內，一個比李軍看起來年輕一些的男人一臉怒容的說着。
“誰幹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麼解決？你們公關部有沒有應對之策？”
李軍冷着臉看着對面的年輕男人，又是問道：“有很多吃飽了沒事兒乾的人，總喜歡探究別人，如果真的被人盯上了，後續的工作怎麼開展？”
“我跟你透露一點，公司現在有一項很重要的計劃正在實施，如果不能儘快解決網絡上的事情，很有可能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年輕男人臉色一怔，趕緊壓制住心裡的怒意，沉思片刻之後，最終搖頭，頹然說道：“這類事情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冷處理！如果咱們出面澄清，不管拿出什麼樣的證據，都會引起更大的熱議。”
李軍臉色更冷，看待年輕男人的目光中帶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年輕男人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脫口說道：“除非……”
剛說出兩個字，年輕男人似乎感覺不妥，立刻閉嘴。
“除非什麼？”
李軍追問一句，死死盯着年輕男人。
在李軍的目光逼迫下，年輕男人硬着頭皮說道：“除非出現更大的新聞，把網民的目光吸引走。”
李軍眼中的怒火突然消失，沉默一會兒後，對着年輕男人擺了擺手。等年輕男人出去之後，趕緊拿起電話撥通。
“實施下一步計劃吧！”
……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唐人集團要難受了！”
張浩明樂呵呵的看着網友們的評論，不時念給王泉聽，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王泉也是一臉笑容，暗自盤算唐人集團會不會暫停生豬出售，如果他們真的暫停出售，南湖市場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沒等王泉想明白，就聽到張浩明一聲驚呼！
“唐人集團實名舉報三匯了！”
實名舉報？
王泉一愣，趕緊起身走到張浩明身邊，看向電腦屏幕。
“唐人集團實名舉報三彙集團數次強行干擾經濟秩序……”
醒目的標題只是看了一眼就讓人心頭髮寒，繼續往下看，這篇舉報內容詳細列舉了三彙集團最近兩年中每一次強行干預市場行爲，前因後果事無鉅細，簡直就是一篇敘事性極高的行業材料。
“身爲行業龍頭，不但沒有起到積極向上的帶頭作用，反而仗着行業內大部分優質資源，肆意干擾市場正常發展，破壞正常有序的競爭環境。”
“每一次強行干預背後，直接損害的是廣大養殖戶的切身利益，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爲不止一次發生。每一次打壓豬肉價格之後，必將迎來反彈式價格上漲，最終出現的高價豬肉由廣大消費者買單……”
“原本有望今年降低平穩的生豬價格，因爲三匯的刻意干擾，致使國內生豬資源再次陷入緊張局面，生豬價格再次攀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