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憧憬和幻想中，從畜牧局出來，到家之後，王泉才徹底平復心情，這麼一冷靜，恍然發現，除了喝下去一大碗雞湯，自己的真實目的並沒有成功。
自己去找楊守一是爲了屠宰場的事情，他居然用原種種豬把話題繞開了？
虧得自己還暗暗感動呢！
套路，絕壁是套路！
這個老傢伙，不虧是單位上班的，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繞遠了。
這麼一捋，思路瞬間變得清晰，心裡那股子溫暖立刻消失不見。
一向以機靈鬼兒自稱的王泉，居然被人不着痕跡的忽悠了，這哪能行？事情成功與否暫且不提，關鍵是面子扛不住啊！
越想越氣，拿起車鑰匙出門，一路直奔養殖場。
辦公室裡，董鑫正忙着準備材料呢，關於養殖場的發展情況以及未來規劃，都必須要他親自撰寫。
看到王泉神情不善的走進來，董鑫有些驚訝，在董鑫的印象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王泉帶着情緒來養殖場。
“咋了這是？”
儘管心情不好，王泉還是坦然把自己被忽悠的事情講述一遍，看着董鑫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着臉說道：“想笑就笑，就不怕憋出病？”
“哈哈哈，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吃癟的，不容易啊，真心不容易。”
我憋着是爲了照顧你老闆的面子，你讓我笑我就笑，也算是遵從老闆的意思，董鑫大笑着，又是上下打量王泉，說道：“我跟你說，跟那些單位上班的人打交道，睡覺都得睜着眼，不一定啥時候把你賣了，你還樂呵呵的幫人家數錢呢。”
王泉撇了撇嘴，沒有反駁。
董鑫笑夠了，臉上的表情也恢復平靜，安慰道：“你也別生氣，人家單位裡上班，天天研究的就是怎麼跟人博弈鬥爭，你在人家面前，連皮毛都算不上，被忽悠並不丟人。”
不得不說，董鑫的話語，一針見血，直指根本。
其實王泉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覺得面子受到傷害，想找個合理的臺階下來，這不，董鑫很好的給了梯子。
看王泉臉色好看不少，董鑫臉色突然一變，說道：“你都跟洛河那邊談好了，我這還忙着準備材料呢，平西縣畜牧局那邊也在幫忙籌備需要的資料，你準備咋弄？腳踏兩隻船可不好玩，萬一一個不慎，玩漏了，怎麼辦？”
謹慎的看了王泉一眼，又是補充道：“再說了，你真要把公司註冊在洛河，這裡當成分場，人家平西畜牧局能同意？從一開始，人家就沒少幫咱們的忙，連市裡的大領導都親自來視察過工作，你現在這麼玩，就不怕人家翻臉不認人，以後給你下絆子？”
王泉沒有絲毫慌亂，甚至還衝着董鑫眨着眼睛笑了笑，道：“我能在洛河註冊公司，就不能在平西註冊嗎？”
董鑫愕然的看着王泉，他明白王泉的意思，還是忍不住擔心，你這是在玩火。如果是跟私人這麼玩，對方或許不能怎麼你，可你這這是跟公家玩，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點上一支菸，王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笑道：“董哥，有時候考慮太多也不好，這事兒其實很簡單。”
董鑫不明白他什麼意思，疑惑的看着王泉。
“咱們就是養豬的，只不過養的比別人多點，規模大點。領導們怎麼看待咱們是他們的事兒，咱們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簡單點說，咱們是養豬的，往好聽了說，咱們是生意人，生意人肯定奔着利益最大化去。你以爲洛河畜牧局爲啥主動找到我頭上，還給出這麼多的優惠條件和政策？”
“洛河本地養殖場不少吧？他怎麼不去找那些養殖場？我相信，給土地給政策，還能主動幫忙聯繫貸款，只要不是傻子都會欣然接受吧？”
董鑫不停點頭，按照王泉這種邏輯，確實如此，即便是在洛河本地，找個不算很大的養殖場，給土地給政策再給貸款，是個人都能建起來一個大規模養殖場。可他們爲什麼要找王泉？還不惜放出屠宰場的指標來吸引王泉。
王泉一副早已看穿其中緣由的表情，很是自信的分析道：“摘桃子！”
“最早時候，我去諮詢辦養殖場的相關事宜，他們直接給我拒絕了，那個時候，他們的想法很簡單，疫情還在，不想冒風險。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同意我建養殖場，萬一不幸感染了豬瘟，到時候，從上到下都得惹一身腥。”
“所以，他們當時的心態是，寧願不要成績，也不願意招惹麻煩。”
王泉輕輕搖頭，臉上表情不變，道：“現在生豬存欄量危機，豬價飆升，天價豬肉已經影響到了民生，國家爲了控制肉價，鼓勵養殖並且出臺了不少扶持政策。”
“公家的事，咱們就算不清楚，也能大概猜到，生豬補欄肯定是下達了任務，要不然，各個地方的畜牧局也不能這麼積極。”
董鑫暗暗點頭，王泉喝了口水，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可是，現在不光是生豬價格高，種豬和仔豬的價格更是讓人驚歎，那些散養戶和小型養殖場，有幾個敢在這個時候大量補欄？”
“土地和政策還好說，貸款呢？存欄量上來之後，豬價肯定要下降的呀，萬一賠錢了，拿什麼去償還銀行的貸款？”
“他們的任務完成了，誰還管你死活？”
董鑫能聽到王泉的意思，也願意相信他的猜測，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剛纔說的摘桃子是什麼意思？摘平西縣的？”
王泉點了點頭，隨後又不確定的搖了搖頭，道：“有可能，但也不敢肯定。”
“起初的時候，我以爲他看上咱們這個現成的規模養殖場了，只要咱們搬回去，就相當於他的任務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摘平西的桃子。”
“想想也是可笑，哪怕地盤不大，洛河也是名副其實的地級市，竟然主動跟一個縣城搶東西。後來，咱們引進原種種豬的事情被他聽說，當天晚上就主動約我，並且拋出了屠宰場指標吸引我。”
“說實話，屠宰場的指標確實挺誘人，我也真的動心了。”
“正是因爲這樣，我才忍不住多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花費這麼大的代價。”
董鑫是個不錯的捧哏，順着王泉的話頭說道：“那你想到原因了嗎？”
王泉愣了一下，隨後苦笑搖頭，過了好大一會兒，又突然擡頭說道：“楊守一的想法，我大概能夠猜到，他就是爲了搶功勞。”
停頓一下，又是問道：“董哥，你應該清楚現在屠宰場的指標有多難辦吧？毫不誇張的說，市級部門根本無權批覆屠宰場。聽說，現在都是由省畜牧廳和環保部門聯合審批，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董鑫聽說過類似的傳聞，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可是，上面領導的態度，讓我很迷惑，他到底圖什麼？”
王泉說完這句話，也是沉默思考，屋裡沉默許久之後，董鑫突然說出兩個字，這兩個字，讓王泉猛的一驚，額頭上瞬間佈滿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