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讓更多人聽見，顧晨索性將免提打開，問道：“請問是朱磊對嗎？”
“你誰呀？”男子似乎嘴裡叼着香菸，周圍全是搓麻將的噪音。
“我是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警察，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在江南市護理職業學院就讀的女生？她叫張蘭。”
“張蘭？”男子的回答雲淡風輕，似乎注意力全部在麻將桌上，只是敷衍着道：“哦哦，認識，怎麼了？”
“她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顧晨又問。
電話那頭，男子將麻將重重的扣在桌上：“對呀，怎麼了？”
何麗娟扯了扯顧晨的衣袖，讓顧晨趕緊問問女兒的下落。
顧晨微微點頭，繼續問道：“那她現在在哪？”
“現在在哪？噢，她……出去買東西了。”朱磊話音落下，周圍又是一陣將麻將扣在桌上的噪音。
很快周圍便一陣喧鬧……
有罵街的，有高興的，緊接着又是一頓麻將揉搓的噪音。
顧晨皺皺眉，繼續追問：“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最後一次啊？可能是前天？或者大前天？唉，反正我也不太記得了，她反正又不是經常住在我那，有時候也會去其他人那裡住的。”
“朱磊，張蘭現在失蹤了，她的家人聯繫不上她，已經報警，我們現在就在你住的出租屋門口，請你立刻回來接受調查。”
顧晨見朱磊接電話心不在焉，口中所說的話真真假假，不像是真話，於是調整了語氣繼續說道。
而另一邊，打麻將的朱磊似乎也發現了顧晨的態度變化，一時間有些忌憚。
在顧晨的再三逼問下，他完全改變了口氣，整個人也顯得有些不安。
“警察同志，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這幾天也都沒有聽到關於她的消息，真的，你們再找別人問問吧。”朱磊說。
顧晨直截了當道：“我現在命令你，立刻回到你的出租屋，把門打開。”
“張蘭的父母現在就在我身邊，他們懷疑女兒張蘭就在屋內，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五……五分鐘？”朱磊聞言也是一呆，弱弱的道：“我說警察同志，我離出租屋走路都得十幾分鍾。”
“六分鐘。”顧晨又道。
“六分鐘？飛也飛不過來啊，我這還有一局呢。”
朱磊話音剛落，身邊人似乎是聽出了意思，合着朱磊是在跟警察通話啊？
於是一個粗獷的嗓音小聲的提醒道：“老朱，你傻逼啊，你不去警察來找你，我們還打不打麻將了？”
“就是，趕緊滾蛋，小六過來接盤。”又一個聲音提醒。
朱磊似乎是被集體排斥了。
迫於無奈，朱磊只能答應道：“那……那好吧，給我十五分鐘。”
“十分鐘，就給你十分鐘，飛也得給我飛過來，我們在門口等你。”
“這，這也太……”
朱磊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已經不重要了，顧晨直接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何麗娟見狀，雙手緊緊攥在胸口，嘴裡還在不停念念叨：“張蘭這孩子，到底交了個什麼男人啊？真是白教育這麼多年了，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何女士，別擔心，等這個朱磊過來問問，或許能找到張蘭的。”顧晨也是趕緊安慰幾句。
可以看出，兩夫妻現在都快崩潰了，感覺是人生的至暗時刻。
大概過去8分30秒左右，一個在脖頸上掛着大金鍊子的板寸頭男子，這纔開着一輛老舊二手轎車，穩穩停在家門口。
見衆多警察站在門口時，男子的眼神還是有些不安的。
他下車後，趕緊掏出香菸給顧晨發煙。
“警察同志，抽根菸。”
“不必了。”顧晨伸手擋回去，卻是看見男子手臂上紋着許多小豬佩奇的紋身，以及脖頸上的各種英文刺青。
加上大金鍊子小手錶，一副板寸頭面孔，穿着一條白色緊身褲和一雙豆豆鞋，怎麼看都像個精神小夥。
朱磊年齡不大，可能還不到三十，可黑眼圈卻重的嚇人，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警察同志，電話裡不是跟你說過嗎？張蘭去哪，我是真不知道啊。”
“別廢話，把門打開。”
顧晨也沒工夫跟他貧嘴，既然來到出租屋，當然要確定一下，張蘭是否還在家裡。
朱磊自認擰不過顧晨，只能點頭妥協道：“那行，我給你們打開。”
打開房門後，朱磊主動站在一旁，似乎也很配合。
顧晨和盧薇薇，王警官還有袁莎莎，率先進入到房間。
由於是農村自建房，房屋的結構也很奇葩，和一般正常的兩室兩廳有些出入。
關鍵還有負一層……
一樓與負一層地下室打通，由一個加裝的木質樓梯連接上下。
顧晨在房間上下檢查一圈後，卻並沒有發現張蘭的蹤跡。
可讓顧晨感覺疑惑的是，既然張蘭曾經住在這裡過，可是房屋從頭到腳，都沒有發現女性用品。
似乎整套大房間，完全就是朱磊一個人居住。
“張蘭的物品呢？”顧晨問。
“她……可能帶走了吧？”朱磊撓撓後腦，也是一副不知情表情。
“啪！”何麗娟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朱磊的臉上：“你說，你到底把我女兒怎麼了？你說呀？”
“你肯定是對我女兒做了什麼，不然她好端端的，不會就這樣消失吧？”張蘭的父親見狀，也要上前教訓的意思，可被王警官趕緊一把給攔住。
場面頓時一陣喧鬧，所有人扭打在一起。
張蘭父母的意思很明確，張蘭的消失，跟朱磊脫不了干係。
畢竟女兒每天都有跟自己聯繫，可這兩天的悄然失蹤，肯定說不過去的。
而張蘭的同學盧敏跟何露也都有交代。
張蘭之前一直跟朱磊住在一起。
可這幾天，張蘭卻頻繁的住回之前的出租屋，而且開始帶着倆姐妹去球場看球。
其他人或許不懂，但作爲同學兼室友的盧敏跟何露，顯然都是明白人。
張蘭這是要換男友的節奏啊，顯然是跟朱磊的關係鬧崩了。
當初跟朱磊認識，聽說也是源於一場球賽……
這也就能說的通，爲什麼張蘭父母在聽完二人的說辭後，一直認爲女兒張蘭的失蹤，跟朱磊鐵定有關係。
“都住手。”好不容易將所有人架開，顧晨這纔將朱磊帶到一個小房間，單獨詢問道：“朱磊，你跟張蘭這些天到底什麼情況？”
“沒……沒什麼情況，能有什麼情況啊？”朱磊扯扯衣領，也是不由分說道：“我倆性格就這樣，有時候鬧點小矛盾也正常。”
“也就是說，在張蘭失蹤之前，你們曾經吵過架？”顧晨又問。
“吵……吵過呀，可那又怎樣？吵架不是很正常嘛？”朱磊將香菸叼在嘴上，全身一摸，卻是發現打火機沒帶，頓時又將香菸丟在一旁，道：
“警察同志，我跟你實說了吧，我跟張蘭性格不合那是真的，之前吵架之後，張蘭也離開過這裡，這點我想她的同學和室友應該都清楚，還來這裡幫她拿過東西。”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等我倆都相互冷靜之後，張蘭她自己又會回來，大家又跟沒事一樣。”
“其實這樣反反覆覆的搬來搬去，張蘭已經上演過很多次了，所以我才覺得，她這次的離開，指不定搬到哪個男人家去了呢。”
“你說什麼？”朱磊的話也是被房間外頭的何麗娟聽到，何麗娟整個人都怒了，指着朱磊的鼻子臭罵道：“你個混賬東西，你在污衊我女兒，我跟你拼了。”
“何女士冷靜。”
“何女士住手。”
“不要輕舉妄動。”
“住手，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一時間，剛纔短暫的平靜再次被打破。
這一次，連同盧敏跟何露，也都加入到勸架行列中。
朱磊的言辭徹底激怒了張蘭父母……
與此同時，他也被二人逼到房間無法出門。
兩方人火氣都很足，朱磊畢竟是個社會人，見張蘭父母出言不遜，朱磊直接也是懟回去。
“我怎麼了我？我混賬？你們嘴巴放乾淨點，張蘭的事情跟我無關，你要找女兒，自己找去，別來我家撒野呀，告訴你們，老子不歡迎。”
“你再說一句？信不信老子撕爛你的嘴？”張蘭父親也怒了，擼起袖子誓要與他理論理論。
“我再說兩句又如何？”朱磊死不認錯，也是據理力爭道：“你們就問問張蘭她自己，到底跟多少男人在交往。”
“住口，全都給我冷靜。”顧晨站在中間，強行將兩撥人推至兩側，這才提醒道：“何麗娟女士，張先生，你們來這裡是爲了尋找女兒的下落，而不是來這裡吵架打架的，你們認爲打架就能解決問題？”
“可他說我女兒的不是，我不能忍。”何麗娟都快急哭了。
後媽做成何麗娟這樣，顧晨和大多數同事都挺感動的。
“這樣吧。”顧晨再三猶豫後，說道：“既然張蘭失蹤，電話也打不通，你們可以去調查一下她的銀行卡。”
“就算她出走，沒錢是無法走遠的，衣食住行總得花錢吧？”
“與其這樣乾等着，還不如去調查一下張蘭的花錢流水。”
“對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先前還是怒火攻心的張先生，聞言顧晨的說辭，也是茅塞頓開。
“女兒的銀行卡是我幫她在學校附近的銀行開的戶，用的還是我的身份證信息，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老張，那……那你還等什麼？趕緊去看看啊，看看女兒這兩天在哪裡消費？”何麗娟聞言，頓時心情舒暢。
張先生也不再糾結，趕緊道：“那……那你們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沒問題，快去快回。”顧晨同意道。
目送張先生離開後，顧晨再次將目光投向盧敏跟何露，問道：“之前朱磊曾說過，張蘭鬧矛盾離開過多次，你們曾經還幫她拿過東西對嗎？”
盧敏與何露對視一眼後，這才點頭道：“沒錯，我們其實來過這裡。”
“那你們也看一看吧。”顧晨讓出身位，道：“你們好好看一看這裡，看看周圍有什麼異常？或者說看看這裡是否有少掉的東西？”
盧敏再次與何露對視一眼後，這才嘗試着說道：“上一次是兩週前，我……我就暫時看看吧，也不知道準不準。”
“沒關係，這不重要，你們最好是能找出屋內的異常，因爲這很不正常，張蘭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包括她的生活用品，你們懂嗎？”
“知道。”
顧晨這麼一說，不算笨的盧敏跟何露，顯然知道顧晨的意思。
張蘭的生活用品不見了，這很能說明問題。
就算要搬家，那至少也會留下點什麼。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一件女性生活用品都沒有。
如果不是住在這裡的人，恐怕都不清楚，之前原來還住過一個女學生。
見顧晨讓盧敏跟何露找尋張蘭的物品，朱磊顯得並不介意，直接伸手道：“你們隨便找吧，如果找到張蘭的東西，那你們就帶走吧，反正留在這裡也沒意義。”
見朱磊自己同意，顧晨也就不再顧忌，讓出身位，讓兩名張蘭曾經的室友兼同學，在屋內尋找張蘭物品的蹤跡。
但是很遺憾，何露跟盧敏，似乎並不具備偵查技能，許多地點的觀察都是毛手毛腳。
顧晨見狀，也是會主動來到二人的身邊，進行各種工作指點。
15分鐘過去了，盧敏跟何露一臉失落，來到顧晨面前進行交差。
“怎麼樣？張蘭的物品有發現嗎？”顧晨問。
“沒有。”盧敏搖了搖頭，道：“樓上樓下都找遍了，張蘭的物品一件都沒有。”
“不過，家裡好像少了一件大傢俱。”何露在猶豫片刻後，再次確定的道：“之前我來這裡的時候，還是看見過的。”
“哦？”見何露似乎是有所發現，顧晨趕緊追問道：“是什麼傢俱？”
“一個……沙發牀？我記得地下室的一個沙發牀不見了，之前我來過幾次，張蘭都會經常待在地下室，躺在沙發牀上看電視，或者做些其他什麼事情。”
“如果晚上天氣很炎熱的話，有時候她甚至會睡在那裡，可是……現在這個沙發牀不見了。”
“你確定是在地下室嗎？”也是得到這一線索後，顧晨眼睛一亮，似乎是找到重大突破。
“對。”何露點頭道：“我可以帶你過去。”
也是跟着何芳的步伐，顧晨扶着樓梯，再次來到地下室。
可房間過於陰暗，給人一種陰森感覺。
顧晨很難想象，張蘭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地方？
“顧晨學長，哦不，顧警官。”見自己口誤，何露立馬改口道：“之前那張沙發牀，就放在這裡的。”
顧晨從九小件裝備中，掏出強光手電，開始對地面痕跡展開偵查。
可以看出，瓷磚上似乎並沒有沙發牀落腳的蹤跡，周圍乾淨整潔，看不出任何毛病。
“好像是被打掃過。”關掉強光手電，顧晨起身思考，可這時候，樓頂似乎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
甚至有木凳傾倒的動靜。
“是張蘭爸爸。”盧敏說。
“難道是張蘭爸爸回來了？”何露也感覺情況不妙。
顧晨沒有猶豫，直接扶住木製樓梯，從負一層爬到了一樓。
此時此刻，張蘭父親正與朱磊扭打在一起，盧薇薇和王警官正在阻止。
而袁莎莎則是抱住何麗娟，否則就是夫妻兩混合雙打。
“這又是什麼情況？”顧晨再次來到二人中間，將兩人隔開道：“你們能不能凡事都口不動手？有什麼事情能不能說清楚？”
“說清楚？說清楚的應該是他。”張蘭父親氣得肝疼，指着朱磊破口大罵道：“這個混蛋，這兩天一直在用我女兒的銀行卡取錢，他還說不知道我女兒在哪？他分明就是在撒謊。”
何麗娟也道：“顧警官，我老公都已經查過了，就在我女兒失蹤的這兩天裡，他朱磊就在我女兒的賬戶裡，提取了一大筆錢，我看他肯定是拿着我女兒的錢去打麻將，他肯定知道我女兒在哪。”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朱磊整個人也急了，直接反駁道：
“之前是你女兒把卡交給我保管，告訴我密碼，讓我幫她取錢什麼的，再說了，這卡上就那點生活費，我真看不上，只是這兩天手頭緊，所以暫時借來用用。”
“你胡說。”
“對，你胡說。”
兩夫妻不依不饒，早已是臉紅脖子粗。
這也給顧晨帶來很大的疑惑。
張蘭失蹤兩天，而朱磊卻在這兩天，用張蘭的銀行卡取錢，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還有，地下室那張消失的沙發牀又是怎麼回事？
聯想到種種情況，顧晨的腦海中，很快出現一系列碎片化信息。
所有信息源在顧晨的腦海中不斷重組，拼湊成一幅完成圖組。
“銀行卡的情況暫時也查不出太大問題，現在只有從沙發牀入手或許把握更大。”
顧晨深呼吸，轉身問朱磊：“銀行卡的情況先放一放，另外，我來問你，你家地下室那張沙發牀是怎麼回事？”
“這……”
也是被顧晨忽然提及沙發牀，朱磊的目光明顯一怔，似乎有所顧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