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顧及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吃不吃得消那口可樂,小孖第一時間掏手機撥打大哥的號碼。
電話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他再撥,電話就被那頭掐了,並且一條短信即時飛了進來——
睡覺!
小孖:“……”
這親大哥能在凌晨兩點與程家大姐客氣愉快地聊天,卻不能在凌晨四點接親弟弟的急電。
雙標!
無人性!
小孖氣不過,捧着手機極速敲字抗議——
你是不是和牛肉乾一起了??!!!
什麼時候的事!!!!
怎麼不告訴我??!!!
太過分了!!!!
標點符號用得再多也不過是啞巴式咆哮,撼不動一心要睡覺的大哥。
小孖沒有收到任何迴應,轉念給大妹去電話。
這時間,大妹也在睡覺,但她比大孖菩薩多了,不僅沒掐電話,還在電話響第三遍時接了。
“喂?”雖被吵醒,大妹的睡意仍然很濃,雙眼粘在一起,氣若游絲應了聲。
“番薯!”小孖要哭似的,“你看Q羣了嗎??大哥和牛肉乾拍拖了!!”
大妹沒什麼意識地“啊”了聲,小孖當下就鬱悶了:“番薯你不驚訝嗎?他們居然揹着我們偷偷摸摸在一起!”
手機那端有綿長的呼吸聲,聽似大妹在熟睡,根本沒聽他的牢騷。小孖“番薯番薯”地連叫了幾聲,才聞她說:“你吃醋啊?”
“啊?”小孖愣住。
“你小時候喜歡程意的,她現在和大孖一起,你不高興了吧。”大妹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軟軟糯糯,有些沒睡醒的含糊,也有些朦朧輕淺的笑意。
小孖第一次接觸她這樣的聲線,竟聽得耳朵發癢。
他拿開手機,用力搓了搓耳根,搓痛了纔將手機放回去說:“我哪有!”
大妹:“那你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哭訴什麼?”
輕柔的聲音隱含了幾分譴責。
“我哪是哭訴!我只是……”小孖一時形容不出具體的解釋,只能肯定:“我不是喜歡牛肉乾啦!我是喜歡……”
你啊!
“行了我很困要睡。明天再講。”大妹恰恰打斷了他,並將電話掛了。
耳邊剩下“嘟——”聲的小孖:“…………”
她怎麼突然不菩薩了?
奧運開幕夜熱熱鬧鬧地圓滿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過後,北苑程宅。
程心過去敲大妹的房門,“程願,走了。”
“來了。”大妹拎着小揹包出來。
程心看她一眼,隨即訝問:“怎了?昨晚無睡?”
大妹的黑眼圈不是一般的明顯。
大妹:“嗯,睡不好。”
程心搭着她肩膀,兩人一起下樓梯。她問:“是不是被程意和大孖的事惹激動了?”
大妹老實說:“是有點。”
昨晚大姐與小妹通完電話後,第一時間把消息通知了她,她當時跟大姐一般驚訝。
她與大孖認識十幾年,雖一直以來了解大孖對小妹關照不少,但從未想過他會與小妹產生超友誼關係。如今分析,也許是大孖的脾性太穩了,不急不躁,不曾表露出起伏,出手之前誰都捉不住馬腳,包括小孖。
所以小孖昨晚才那麼激動。
程心說:“早上郭宰看了羣裡的留言,給我打電話講大孖早就相中程意了。”
“什麼時候?”
“初中的時候,程意去大孖家補習,被郭宰撞見了。”
“啊,他不知道……”大妹說到這時,阿媽從樓下迎面上來,她改而對阿媽說:“阿媽,我們回省城了。”
阿媽“唔”了聲,說:“我無煮午飯,你們餓就出去吃。”
“哦。”
目送阿媽回到房間,大妹小聲問程心:“阿爸在裡面?”
程心:“怎麼可能,一早去桂江了,估計中午不回來,不然阿媽肯定會煮飯。”
“那我們走了會不會不好?”大妹疑慮了。
程心說:“你以爲留在這裡就能緩和他們的關係?他們都死要面子,你信不信我們越在場,他們越要端着架子鬥給我們看?”
大妹不出聲了。
程心撿回先前的話頭,問:“你剛纔講什麼‘他不知道’?”
大妹:“無什麼了。”
上了車,程心語重深長說:“你少操心阿爸阿媽,多操心自己的事,例如明年畢業有什麼就業計劃,要不要去南韓做祛疤手術之類。”
大妹繫好安全帶,隨口“哦”了聲。
程心見她聊天意欲不強,也不囉嗦了。這些問題她早已與她談過,大概瞭解她的想法。
大妹偏向於留在東澳城發展,協助程心打理事業,如此一來,她就沒有必要糾結做不做祛疤手術了。於她本人來說,帶着疤痕做人已成習慣,袪掉了反而要重新面對新的自己。
而祛疤手術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爲了拿臉去討好誰然後幫自己謀前程。如果她落實在東澳城工作的話,以她的身份不需要討好別人。
程心則不這樣認爲。
她始終記着上輩子的大妹是從事金融業的,混得相當不錯,而她本身又是金融專業出身,這輩子其實大可沿續上輩子的事業線。再者不管從事什麼行業,她都強烈建議大妹去南韓把疤袪了。
程心深信不疑,把疤袪掉後的大妹絕對會是一個完美的人。
可惜大妹向來很有主見。上輩子經濟獨立收入豐厚的她沒有選擇做袪疤手術,大概心底裡有很強的某種信念。
程心有心無力,亦怕過多的否定會影響她的信念,唯有把握着度,有機會就提醒兩句,見好就收。
車輛緩緩駛出車庫,沒跑十幾米,路邊來了個人衝她們招手。
程心將車停下來,滑落車窗,探頭朝對方說:“怎了小孖,過來北苑找誰?”
烈日下,小孖微黑的臉嘿嘿的笑,手搭着車頂彎腰對程心說:“找你們啊。大姐,我要去省城,順路車我麼?”
程心:“哈,你哪來的消息知道這裡有順風車坐?”
小孖視線越過程心,落在副駕位的大妹身上,喃喃道:“番薯講的,我特意從康順裡趕過來。”
他今日一早又給大妹打了個電話,沒說別的,只問她人在哪。大妹如實告知,他就嚷着也要去省城。
“去省城做什麼?”程心有意多問。
小孖說:“約了朋友。”
“女朋友?”
“不不不,全是男的。”
“哦~”
程心看看大妹,見她若無其事玩手機,便應了小孖:“上車吧。”
小孖樂呵呵上了後座,人一進去就誇讚:“哇車內好涼快!外頭熱死了!”
天知道大夏天大中午,他在路邊呆了十分鐘就渾身烤出油了。
程心打着方向盤問:“你大哥和程意拍拖,知道嗎?”
“知道知道!早就知道了!”小孖回得爽快。
大妹輕輕蹙眉,往後回個頭,發現小孖的下巴就枕在她的椅背上,歪着腦袋衝她咧嘴笑。
距離太近,又沒提防,她的鼻尖差點撞上他的。
大妹迅速把頭扭回去,表面波瀾不驚。
程心在留意紅綠燈,沒注意到他倆之間的動靜,邊看路邊自顧自說:“你大哥厲害,一出手就成功,一成功就宣佈,這效率你要好好向他學習。”
小孖連連點頭:“會的會的,我今早才向他取經。”
“啊?你有目標了?”程心追問。
“有!”小孖鄭重說。
程心掃了眼隔壁座位的大妹,她在掖耳邊的碎髮,手擋了臉,看不見表情。
程心收回視線看駕駛前方,問小孖:“是哪位姑娘?我們認識不認識?”
“認識,而且很熟。”後面的大男孩說。
程心:“誰?直接講名。”
小孖:“不講,留點神秘感。”
程心:“……”
想趕他下車的衝動蹭蹭涌上來。
“那你大哥教了什麼招數?”
“機密,不能講。”
“……”
程心不說話了,打開車載收音機,調着頻道找合耳的聽。
調到一個臺正在播《喜歡你》這首歌,後座的小孖立即說:“聽這個聽這個!”
程心隨意問:“你喜歡BEYOND? ”
“喜歡啊!”應完他跟着唱:“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邊唱邊自我陶醉地搖頭晃腦,走音也不自知。
程心聽得無語。
正想叫他別跟唱,大妹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接。
“喂?嗯昨晚看了。好啊,多謝多謝。你怎樣?哇,真夠辛苦的……”大妹和藹地與對方聊了十來分鐘,到掛掉電話時才發現車內安靜了許多。
電臺聲調少了,走音的跟唱聲也沒了。
她收好手機,主動把電臺聲調大,對後面的小孖說:“你繼續唱啊。”
小孖卻問:“歐陽打來的嗎?”
大妹微愣,好奇他怎麼知道的,但很快猜中他大概是看到屏幕的來電顯示了。
“哪個歐陽?”程心插嘴問。
“我們體院的,半個老鄉。”小孖語氣有些不耐,像被這通電話打斷了一展歌喉的表演而不快。
程心來了興趣,問大妹:“他講什麼了你要謝他?”
大妹說:“他在奧運會實習,昨晚開幕式看了現場,拍了許多照片要發我幾張。”
“切,”小孖說,“大哥也拍了很多啊,你想要,我問他拿就是。”
大妹沒回答他,程心也不在意照片不照片,只在意:“他挺有你心的,實習應該很忙吧還特意打電話跟你交代。”
“是的,凌晨三點多才睡,今早六點多就起來工作,連吃早餐都無時間,又一直忙到現在才吃午飯。”
車內安靜了數秒。
後座的小孖撲上來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大妹不以爲然:“他在電話裡講的啊,還有短信。”
程心:“他跟你講這些做什麼?”
大妹很自然地:“聊天咯。”
程心默了默,說:“把行程交代得這麼詳細,怕是喜歡你吧。”
大妹:“…………”
小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