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共四科高考,最後一科政治,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程心放下筆,感覺靜止的世界又重新運轉了。
終於真真正正要收拾包袱離開錦中,走過的六年好比僅僅六秒。
快的驚人。
回到家裡歇不過半個鍾,大妹就對她說:“大姐,這段時間你無留意新聞吧?”
程心在房間整理行李,“咩?”
大妹抿抿嘴,低聲道:“新聞講人大釋法的結果出來了,和之前終審的不一樣。”
程心定了定格,轉過神後放下手中的衣服,出去三樓客廳找電視機。
剛考完小升初試的小妹一直躺屍沙發腐敗地看卡通片,見大姐身影在電視機前一閃,退開後畫面就變了,她當即不滿:“啊啊爲什麼轉檯!我正在看的!你落二樓三樓看!”
上個月阿爸買了兩部新電視機,二樓一部三樓一部。
程心耳聾似的自個自調臺,調了一圈不見有新聞報道。
大妹在旁邊提醒:“等六點吧。”
程心轉頭看她,聞她解釋:“我怕影響你高考,之前纔不敢告訴你。”
程心將電視遙控器拋給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扭計的小妹,小妹馬上撿起來轉回卡通臺,安靜了。
程心對大妹說:“無事,你做得對。”
之後又略輕鬆地問:“明天回錦中是吧,考試加油。”
大妹點點頭。
第二天大妹返校。高考完了,輪到其他年級的學生期末考。
隔天晚上近八點,程心接到郭宰的電話。
彼時她已經看過關於人大釋法的新聞。
整個事件回顧,就是申請居留權的人通過法律途徑幫自己爭取權益,三場官司一敗兩勝,最緊要的是終審也判了他們贏,“可以留下”已經成爲鐵板釘釘的事實。誰料敗方出奇不已搬出人大,以大欺小硬掰局勢,與終審裁決博弈,將本來“可以留下”的人重新歸類爲“不能留下”。
對申請人士來說,千辛萬苦纔到手的東西,眨眼又被人無情奪走,那一口堪比遇上了流氓的冤屈氣,誰能咽得下?
而受此牽連的郭宰,你下一步打算怎樣走?
程心沒敢問,怕越問他越煩。他也不想提,整通電話講的都是程心的事,聲音聽上去沉而無力,偶爾又刻意把調拔高,擠出些許精神與笑腔。
“你高考怎樣?緊張嗎?”
“不緊張是假的,手感還行吧,希望不會有誤差。”
“什麼時候放榜?”
“大約半個月?”
“省城不遠,到時每個星期都會回家吧?”
“哪有大學生逢週末回家的,又不是中學生。”
“不回家你去做什麼?”
“參加活動,吃喝玩樂,或者睡覺。”
“哈哈,那週末誰給程願程意煮飯?”
“阿媽話到時請個工人。”
“啊,有工人,真好。”
程心配合着他的口吻,假呵呵聊天,然後掛線,深深吐氣。
有如跑完五圈400米一般累,一般乏。
那種又累又乏的不適感直至放榜日她知道分數後才緩和了些。
她總分767,全校前二十名。
又半個月後,省城執大管理學院給她寄來了錄取通知書,錄取專業爲市場營銷。
程心將快遞袋裡的所有資料反覆看了三遍,依然感覺置身夢中。
同時,小妹的小升初考試分數很理想,在大姐結束錦中生涯的那一年,她的錦中生涯恰恰開始。
小妹對此頗有怨言:“大姐你爲什麼要今年畢業?你不能明年畢業嗎?你要是明年才畢業,我們三姐妹就可以一起坐巴士上學放學了!”
這多有意思啊,比小學時三人走路上學放學過癮多了。
沒有得到迴應,小妹又喊了聲:“喂,大姐!”
程心枕着雙手,躺在沙灘椅上望着藍得透徹的天空出神。
帶着鹹味的海風從腳板底拂過全身,粘粘的清涼包圍了皮膚。
程家頭尾兩個女兒,一個考上省城執大,一個考上錦中,阿爸阿媽借鑑去年獎勵大妹的方式,送三個女兒與外婆去三亞旅行。
阿爸原本也叫阿嫲去的,如果阿嫲去,他和阿媽也會抽空同行,全家出動。
無奈阿嫲寧願留家與街坊打麻將,怎麼勸都波瀾不驚地微笑擺手,氣得阿爸兇她:“我出錢請你去旅行啊!你能不能不掃興!打麻將打麻將,你打了一世了,還不夠嗎?!天天在街外竄來竄去,不是這家麻將就是那家天九,除了賭你還會什麼?還能做什麼?!”
當着全家人的面被兒子呵斥,阿嫲面不改容,始終嘴帶微笑地看着電視機,安安祥祥坐着,眼眨都不眨。
是個神人。
於是爲期四天的三亞之旅保持了去年香港之旅的隊型,無多無少。
這全是上輩子沒有過的待遇,阿爸發達了,惠及上下兩代。
這也本該是有史以來最值得狠狠慶祝與高興的暑假,可偏偏心底某一角總隱隱揪扯,令程心無法百分百開懷舒坦。
她不下十次嘗試追溯上輩子郭宰的痕跡,奢望能有點點的蛛絲馬跡證明他到最後能留在香港,光明正大地留。
可是沒有,她想不起任何線索。
旅行完回家,沒幾天阿媽就安排了一個任務給三姐妹。
自從搬家後,康順裡的舊屋一直空置,阿爸阿媽認爲這樣很不好,最近決定將屋租出去,是以吩咐三姐妹回去收拾乾淨,說是環境看上去舒服了,租金能多要一些。
一年半沒回過康順裡,石橋橋腳粥店的麗姑卻一眼認出她們仨,站在粥店門口招呼她們:“哇!三姐妹長大了,個個都越來越靚,你阿爸阿媽好福氣了。”
聞言,三姐妹過去和她問候。
時值早上十點多,麗姑問她們吃早餐了沒。
放暑假,個個睡到中午才起牀,哪有早餐的概念。
麗姑說:“那進來,我請你們吃!”
三姐妹很賞面,重溫了一遍以前上學必吃的早餐,粥和腸粉。
麗姑在旁邊和她們說話,說哪個街坊也搬走了,哪個街坊的阿嫲阿爺不在了,哪個街坊的女兒結婚了。
在康順裡,程心最熟悉的只有郭宰與孖仔,還有不遠處的舅公家與伯父家。
麗姑口中所講的她全無印象,不過大妹小妹似乎認識,她們聽得相當仔細。
半個鍾後三姐妹告辭,走了一會就到舊屋。
尾隨大妹小妹踏入小巷的那一刻時,程心以爲回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阿媽去世之後,三姐妹跟現在一模一樣的回老屋收拾。
那時候,大妹小妹早在大學畢業後搬出去獨立了,而阿嫲阿爸阿媽則在這個老屋住到離世。
大妹拿鎖匙打開門鎖,兩扇木門推開後入眼的全是小時候的景象。
阿爸的舊摩托車停在門廊側邊,頭頂晾着阿媽剛洗的衣服,阿嫲房間傳來電臺講故佬的聲音,那臺用了近三十多年沒有壞過的雪櫃靜靜運作,廚房有乒乒乓乓的炒菜聲,客廳的電視機播放着新聞報道,若非眼見客廳一片喪白,程心還以爲小個子的大妹小妹會從客廳衝出來。
她收起記憶,去天街,沒人打理的番石榴樹依舊夏來結果冬來葉枯。
她去廚房,沒有人在炒菜,洗碗盆裡卻有一隻未洗的碗和碟泡在水中。
去阿爸阿媽的房間,裡面整齊得彷彿再等幾分鐘,他們就會回來休息一樣。
當時大妹說:“阿媽以爲是小事,以爲在醫院住幾天就可以回家的了。”
所以大牀上疊放着她準備沖涼之後要換的睡衣。
程心默了半天才回她:“講這些有什麼鬼用,快收拾吧,我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今天收不完的話,明天我可不幫你們了。”
她背過身,不去看大妹的臉與眼睛。
***
“大姐!大姐——!”
有人叫她。
程心擡擡眼,見十來歲的大妹小妹撐着個大垃圾袋在裝垃圾。
小妹跺腳,朝她發脾氣:“別發呆偷懶!快過來幫手!”
“哦哦哦!”
程心馬上過去。
由於不差錢,舊屋的所有傢俱都沒有搬走。話說這個地方有不少人家會有一兩張傳祖的酸枝椅或梨花椅,偏偏程家沒有。程家的傢俱全部都是阿爸親手做的,材料不矜貴,勝在結實耐用,擦乾淨之後買相不錯。
經過整理,舊屋變得很體面,不過程心認爲牆身空蕩了些,原來的掛鐘和四幅繡花圖都搬走了。
大妹出去街口扔垃圾,扔完轉身走,身後就來人叫她:“大番薯!”
回頭看,見到一張和大孖十分相似但又不盡相似的臉。
大妹笑:“小孖?”
小孖嘻嘻的:“你來這裡做什麼?打算搬回來住嗎?”
大妹解釋了兩句,又說:“你高了好多,而且和大孖不怎麼像了。”
小時候他倆長得餅印似的,現在估計連陌生人都能一眼分辨得出誰是誰。
小孖哈哈樂:“那當然了,大哥天天坐在課室寫作業,我呢,在前中加入了田徑隊,天天在操場跑啊跳啊,你看,”他將手臂遞到她面前,“曬得多黑啊!”
他本身穿了一件無袖的紅色運動長衫,不用特意秀,大妹都看得出他的皮膚全是與陽光戰鬥的功跡。
可能練體育的原因,他先前稚氣的五官變得有些粗獷,線條棱角分明,身體也比大妹高出半個頭。
見他臂彎下夾着一個籃球,大妹問:“附近有籃球場嗎?”
小孖說:“無啊,我去前中和人比賽,你要不要來看?”
大妹搖頭,“無興趣。”
小孖“嘖”了聲,上下掃量大妹,勸道:“好心你啦,多做動作纔可以減肥,不然的話,你樂意我們一世都叫你大番……”
話音戛然而止。
男孩驚愕地盯着大妹的胸口。
大妹意識到什麼,臉一下子燙得嚇人。
前陣子程心拉着大妹去商場買內衣。在這之前,大妹一直穿半截背心做打底的。
實情上初一的時候,程心就建議大妹穿內衣去開學。她用個人經驗告訴妹妹,假如“突然間”穿內衣,面對同班同學的時候會很尷尬的。
像程心,她上輩子在高二的某個週末之後將半截背心換成內衣,於是乎前後左右的同學都偷偷看她,彷彿在想,嘿,這同學的胸部怎麼過了僅僅一個週末的時間,就“突然間”從“無”變成“有”了?他們是不是見證了一個胸部的快速成長史?
唔唔唔……
被人圍觀“成長的胸部”的程心,內心崩潰。
是以這輩子她在高一的暑假之後就穿上內衣了,雖然是小A杯,但小A杯也算杯對不對?
本來程心希望大妹能躲開這些可以避免的尷尬,可大妹無法接受。
她的思維裡認定內衣是大人穿的,而她,前幾天還只是一個小學生,怎麼能穿大人的內衣呢。
縱然大姐說她胖,胸部比一般的同齡人要顯眼,不穿內衣的話有點什麼什麼?
可這多彆扭啊!試想初一生都是從六年級的小學生升上去的,萬一全班同學只有她一個人穿內衣……
她告訴程心,在前小,大孖那個班有個女生從五年級開始就穿內衣,全年級唯一一個,於是全年級的男生都認識她,取笑她,很委屈的。
去年程心勸了幾次,素來懂事聽話的大妹死活不就範。今年程心堅決要她穿內衣!無它,僅僅因爲大妹的身體在這一年裡蹭蹭蹭地發育,再不穿內衣,就被男生吃光豆腐了!!
起初想挑些少惹眼的運動型,合大妹意,可那些款式勒得她不舒服,後來就直接買了真正的內衣,小B杯的。
講真,程心好羨慕。
內衣買回家後大妹洗乾淨晾在天台,阿媽看見了,下去三樓問那是誰穿的。
大妹紅着臉:“我,我的。”
阿媽問:“你自己去買的?”
大妹搖頭:“大姐陪我去的。”
阿媽再問:“那幾件新的背心呢?誰穿的?”
大妹:“程意。”
大姐見小妹身體闆闆的,不至於要穿內衣,便給她買了幾件厚實的背心做打底。
阿媽沒再說什麼,走了。
如今小孖怔怔地盯着她的胸部,肯定是發現她穿內衣了。
她記得小學的時候,小孖也有份嘲笑隔壁班那個穿內衣的女生的!
大妹巨窘,臉燙得整顆腦袋都在燃燒,連說話都不通順了:“我,我,走了。”
她僵硬地轉身往舊屋走,走兩步,忽地懷疑小孖也許能看到她後背的內衣帶……
她後背蹭蹭滲汗。
啊啊啊……好尷尬啊……
大妹的身影走沒了,小孖才眨眨眼。
他將籃球摔地上拍了拍,邊拍邊走。
他早知道女生會穿內衣,小學時有,上了中學更多,這是很正常的。
可大番薯……她明明只是個小孩子啊。二年級的那個暑假,他們一起去前鋒幼兒園學游水,他和她一組練習,那時候她穿着黑色泳衣,身材一覽無遺,圓鼓鼓的,白雪雪的,全身上下一樣粗,哪像現在這樣只有胸部粗……
奇怪了,好奇怪呢,真奇怪!
***
九月一號,錦中開學,程心護送小妹去報到。她們坐家裡去年買的本田思域。
車是阿媽開的,她斷斷續續學了一年有多,年初終於拿到車牌。
從涌口到錦中,開車路程約摸30分鐘,阿媽第一次走這段路,緊張難免,車跑起來阻阻滯滯的。
副駕位的阿爸看不下去,罵罵咧咧。
“有無搞錯!這個彎位你不能開快點嗎?”
“喂喂喂!斜坡啊,開慢點開慢點!”
“你開到路邊做什麼?要撞上花壇了喂——!”
阿媽一怒之下停車拔鑰,對阿爸喝道:“你這麼厲害,你開!”
然後下車走到路邊發脾氣去了。
未考車牌的阿爸:“……”
他也下車去,不知和阿媽拉扯了什麼,最後阿媽上車重新啓動出發。
大妹是錦中學生會成員,開學日有職務在身,無法接小妹。
好在程心駕輕就熟,有她帶着小妹註冊辦手續,阿爸阿媽放心了,就說桂江有事,要先走。
程心比了個OK手勢,反正她約了彭麗她們,將小妹安置好後她會去市區而不是回家。
註冊完,程心幫小妹拎着一堆雜物去宿舍大樓,路上遇見錦中校長。
還是那位校長。
校長主動過來打招呼,指指小妹問程心:“你家的親戚?”
程心笑道:“我親妹妹。”
“哦,初一新生嗎?叫什麼名字?”
校長看着小妹,小妹不害羞,直接就大方回答:“程意。”
“程意……”校長作沉思狀,說:“初二年級有一位叫程願的,去年考全級第三,參加市作文比賽拿了一等獎,也是你妹妹?”
程心點頭。
“啊……”校長耐人尋味地應了聲,讚道:“你家三姐妹都很厲害。”
“多謝。”程心朝他笑笑,“先走了,要去收拾宿舍。”
“好。”校長又對小妹說:“歡迎來到錦中。”
倆姐妹在宿舍大樓女生區615宿舍整理,沒一會大妹就趕來了,風塵撲撲,身上帶汗。
程心去陽臺擰了條毛巾遞給她,笑問:“幫新生搬行李嗎?好啊,多運動有好處。”
大妹只顧擦汗,沒說話。
程心將她拉到小妹的下鋪牀坐下,低聲問:“怎樣?班上的同學有沒有異常反應?”
大妹明白她的意思,莫名記起小孖盯着她看的眼神,臉又燙了。
不過奇怪,給小孖盯過之後,學校裡其他男生瑟縮地朝她探頭探腦,她也不覺得彆扭了。
這時小妹的宿舍來了個新生,對方見她們仨坐在牀鋪上,過來問:“你們都是這個宿舍的嗎?”
小妹:“不的,我纔是你的舍友。這是我大姐程心,這是我二姐程願,我叫程意。”
對方跟着念:“程心程願程意……哇,你們的名字好浪漫啊!心、願、意,心願意!”
三姐妹愣了愣。
尤其程心。
居然有人將她們的名字串起來,再聯想到牛頭不搭馬嘴的“浪漫”……
神!
她從來不認爲自己的名字有什麼深意,甚至一度認爲很……兒戲。
就像哪個不識字的人在街上看到某個招牌上有這個字,又或者相中它筆劃少寫起來簡單,於是隨手拈來做爲她的代號。
不過大妹小妹的名字應該是有些意思的。
願,當初阿爸阿媽想生個兒子,誰知出來的又是個女兒,他們便將求子的願望寄託在第三胎上。
“願”比“來弟”“招弟”“阿娣”之類要隱晦不少。
意,無奈第三胎還是女兒,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天意難違,阿爸阿媽由此從跑路的道上回去家裡,不再追逐了。
小妹的舍友興致勃勃追問:“是不是好浪漫?你們爸爸媽媽是不是好恩愛的?哇……真的好浪漫!”
小妹:“……”
剛剛纔在車上吵架呢,差點扔下她們不管了。
大妹:“……”
聽說剛剛在車上吵架呢,差點扔下大姐小妹不管了。
程心站起來要走了,和彭麗她們約的時間快到,坐巴士出市區至少要半個鍾。
***
姑姐知道程心要去省城執大讀書,打過好幾次電話來找她。
“唉,阿泉畢業了忙着找工作,就沒來我們家了。你呢纔剛剛升讀大學,有這麼忙嗎?都不來看姑姐,唉。”
程心想了想,問:“他在哪裡找工作?”
姑姐:“在北京啊,讀這麼好的大學回來鄉下做什麼,肯定是去大城市的。以後他無寒暑假了,要等到十一纔有可能回來呢。”
程心聽得發笑,並答應了姑姐去她家玩。
姑姐沒撒謊,她在姑姐家呆了整整一天,很安全。
省城執大在9月11號纔開學,開學前,香港那邊有新聞出來。
對於特區政府尋求人大釋法,有人認爲這是傷害香港的司法獨立,要求政府尊重終審法院的裁決。
也有人認爲政府這是在耍無賴,自己輸了官司就找幫手“釋法”,市民擔心以後與政府產生矛盾時,政府會以同樣的手段處理,危害市民權益。
有團體組織到政府部門遊/行示/威,包括大量申請居留權的無證兒童與人士。
後來特區政府出來澄清,表示政府非常尊重終審法院的終審權,而人大釋法之前所做出的裁決不受人大釋法的影響,換言之終審案的勝方張氏可以獲得居留權。另外,政府將給出四個條件,只要符合的亦將免受釋法影響。
這新聞看出電視連續劇的即視感,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又反反覆覆,到目前爲止,官司打過三場了,人大釋法也出來了,可究竟居留權給不給,給誰不給誰,都仍然沒有徹底弄明白。
程心服了。
“程心,程心!”
阿爸喚了幾聲,她才從新聞報道中抽回思緒,“咩??”
阿爸臉露不悅,壓着火氣說:“我同阿媽11號陪你去學校報到,你有無意見?”
程心:“……”
上輩子提出陪她去大學報到的是阿媽。阿爸要上班,全年無休,走不開。
當時程心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一她不是巨嬰,二她不喜歡,三阿媽不會講普通話,返程就她一個人走,分分鐘被人賣了都傻愣愣不知道。
但她拒絕的時候只說了理由一和二。
阿媽沒有死纏爛打,所以當年,程心自己拖着兩箱行李坐火車穿州過省去學校報到。
一個人其實很狼狽,排隊的時候連去個廁所都不敢。
“喂!問你話,有無意見!”女兒久久不回答,阿爸來火氣了。
程心忙道:“好,你們得閒的話,無問題。”
阿爸這才順氣了些,拿筷子敲敲碟盤,教訓:“那就快點吃飯,眼光光望着電視機做什麼!”
“哦哦。”程心低頭扒飯。
這輩子有太多不同了。
她有了不同的心境,對大妹小妹給予了不同的看待,住不同的屋,高考考不同的分數,大學報了個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專業。
程心豈曾料過,在種種的不同之下,竟然會遇見一個相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