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忘川劍？”
“正是。”
混沌老頭此時臉上是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又指了指我手中的忘川劍，道：“如果王你說的‘忘川’，指的是把……劍的話。它應該是並非從他人手裡搶奪，或者因爲其它遭遇得到，而是一直以來就陪在王的身邊，對吧？”
混沌老頭這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頓了頓，途中的刻意，顯然是在隱瞞什麼。
是隱瞞了忘川劍的原本名字嗎？
“忘川”，這個名字是老頭子起的，正如混沌老頭所說的那樣，這把劍是同我一起被老頭子發現的，自始至終都陪在我的身邊。
儘管說我現在還是不相信混沌老頭的話，但是他在這裡提到了忘川劍，卻是的確讓我心神微微動搖了。
畢竟，圍繞在忘川劍身上的疑點實在太多了，從劍上縈繞着的，無法驅散的攝人心神的力量，到神秘莫測的血楓，再到後來從楊蓮口中得知的，裁神之刃的傳說，都讓我無法對這個明明無比熟悉的老夥計產生了一絲敬畏之情。
“忘川劍嗎……這還真是起了個最不合適的名字。”
混沌老頭這麼說着，用一種奇怪的親切眼神看着我手中的忘川劍，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在和某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交談。
“爲什麼這麼說？忘川劍原本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王想要知道？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有些事情王還是自己回憶起來比較好。當然，如果王一定要老臣說的話，老臣也當然不會拒絕。”
“這……”
我有些猶豫了，混沌老頭剛剛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嚴肅，似乎這個名字有着莫大的意義。
“還是算了。”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原本我現在就已經陷入一大堆的麻煩事裡面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就算不知道忘川劍的原本名字，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明智的選擇，果然王是永遠都不會犯錯的。”讚許地點了點頭，混沌老頭這樣說道。
“不，別誤會，我想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王……”
“王還是沒有回憶起來嗎？”
混沌老頭默默地搖了搖頭，然而臉上卻還是帶着那種畢恭畢敬的微笑。
“既然如此，老臣也不敢多加催促。王的歸來原本就是老臣的奢望，老臣已經這樣虛度了近乎永恆的一生，能夠在腐朽之前再次見到王的身影，已經是死而無憾了。”
混沌老頭的眼神悠長，話語之間帶着無比的虔誠，他此時看我的眼神，讓我想起了那些在家中苦苦盼望，終於見到子女歸來的空巢老人。只是空巢老人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子女伏地跪拜就是了……
“總有一天王會想起來的。”他說。
“無論還要等上多久，終有一天，王會真正的歸來。如果這個時間是一年，那老臣就在此等候王一年；如果這個時間是一百年，一萬年，那老臣就再等王一萬年……”
混沌老頭的聲音微微顫抖着：“王啊……在你歸來之前，老臣就算是苟延殘喘，也絕對不會讓自己歸於泥土。請讓老臣看見吧，當年我們追逐過的，並且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幅畫面！”
深深地俯下身子，混沌老頭又對着我跪拜下來。
“老人家，你……”我頓時尷尬。
說真的，對於混沌老頭的這種“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的態度，我還着實是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纔好。
“混沌前輩，既然您認定這小……沙玦他是您口中的王，那麼如果王有難的話，您會出手相助嗎？”
我正尷尬的時候，夜老卻是走上前來，將話題重新又拉回到了我們原本前來的目的上面。
話說這廝剛剛是想要直接叫我“這小子”對吧？說到一半覺得不合適改口了對吧？要不要這麼“隨機應變”啊！
“王有難？”
然而，混沌老頭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到夜老的稱呼上面，在聽到對方的話語之後，他的眼神一下變得尖銳起來。
“王？夜風這小子所言可是屬實？”
一下子將視線轉到我身上，混沌整個人的氣質都和剛剛有了相當大的差別，剛剛如果說是畢恭畢敬的老臣的話，現在已然變成了一名隨時準備爲國效力的老將。氣質轉變相當迅速，然而卻沒有一絲做作的一絲，一切的一切，自然而真實。
“呃，怎麼說呢……有麻煩倒是沒錯，但是……”
看對方那副認真的模樣，我卻是有些尷尬了。
畢竟，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是混沌所說的那個“王”，然而對方又執意把我當成這個“王”來對待，並且一副願意爲這個“王”粉身碎骨都在所不辭的樣子。這樣一來，如果我真的要求他幫我這個忙的話，我心中免不得會有一種在利用他人的負罪感啊……
尤其是，對方的態度還這麼真誠的情況下……
我多半會被心中的罪惡感壓死吧！
……
然而，正當我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混沌老頭卻是背過身去，很是懊悔地低下了頭。
“王……老臣……老臣我！”
帶着無比矛盾和痛苦的表情，他用力握緊了拳頭，雙手不斷胡亂地比劃着，牙關緊咬，卻說不出話來。
“撲通！”
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麼，他卻一下子對着我又伏下了身體。
“先別急……您先站起來。”
看着他這副樣子，我連忙上前把他扶起。被一個長輩這樣三番五次地跪拜，我已經開始擔心自己剩下的人生了……
“王……老臣……老臣有愧啊！”
長嘆一聲，混沌老頭走到我們來時的那處通道門口，對着通道伸出一隻手，緩緩地張開五指。
“王有難，臣自當爲之拋顱灑血在所不辭，可是，老臣真的……老臣真的派不上用場，老臣無能……老臣無能啊！”
這麼說着，他悲痛萬分地將手伸上前去，原本空無一物，暢通無阻的通道，在他眼裡彷彿是足以囚禁一切生靈的牢籠一般。
然而，接下來這一幕卻讓在場的衆人都是一驚。
只見在混沌老頭的手掌剛剛觸碰到洞口附近的空氣，手臂剛要探入那通道之中的瞬間，通道口卻突然亮了起來。緊接着，一道光幕憑空出現，居然直接將想要出去的混沌老頭震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夜老就站在通道的入口處，然而這光幕卻是對他完全沒有影響的樣子，在震飛混沌老頭的瞬間，完全那股強大的力量完全沒有觸及到夜老一絲一毫。
然而，這股力量卻是那麼強大，居然讓身爲上古兇獸的混沌都毫無反抗之力。
“該死……該死的！”
混沌剛剛飛出去的身體直接在洞壁上砸出了一個深坑，從一堆碎石之中灰頭土臉地鑽出來，雖然剛剛的光幕顯然沒能傷到他，但是他更是完全無法抗拒那股力量。
“王……正如你所見，不是老臣不願意幫忙，但是……老臣着實無能，居然連這結界都無法突破出去。”
重新站在我面前，混沌懊悔地低下了頭。
“不……這不怪你，我能感受到……這施法者絕非尋常人。”
我仍然沒有忘卻剛剛的那股浩瀚之力，儘管並沒有什麼殺意，然而這結界中的力量卻是強大到我無法想象的。
“沒錯，這是軒轅黃帝留下的禁錮，爲我們四個留下的，懲治一般的禁錮……”
“軒轅黃帝？！”
混沌的話，卻又是讓我一驚，但是隨即又釋然了。
四大凶獸原本就是和四大神獸齊名的存在，它們所擁有的力量更是足以毀天滅地。這結界的設立者居然可以禁錮這樣的四個存在，除了軒轅黃帝，確實也沒幾個人了。
更何況，神話中的黃帝雖然製衣冠，建舟車，卻和炎帝敵對，和炎帝身後的衆多妖族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會把四大凶獸封印於此，也就毫不奇怪了。
等等……四大凶獸？
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連忙向着混沌問道：“前輩，這裡原本封印的是你們四人才對吧？爲什麼只有你在這裡？檮杌，窮奇，饕餮……其它三人呢？”
從一開始來到這裡，我就沒有察覺到其餘人的氣息，事實上心裡已經有底了。
果然，聽到我這麼問，混沌的臉上立刻露出一個失落的神情，但是隨即卻又擡起頭來，衝着我一笑，道：“說的是呢，吾王終於歸來，也是時候讓這些老傢伙見見您了……”
這麼說着，他將手掌一樣，破爛的衣袖憑空一甩，黑色的煞氣一陣氤氳，下一秒黑氣消散，三顆手掌大小的骸骨，立刻出現在了我面前。
這三顆骸骨都是頭骨，構造卻都是我看不懂的存在，在混沌的控制下，三顆頭顱憑空向着我飄了過來。
儘管骸骨的主人都已經死去多年，然而無法隱藏的強大煞氣，卻從這三顆骸骨上毫無保留地發散出來，強大的力量，幾乎讓在場的衆人都一時無法站穩。
“這是……”我驚愕地看着眼前的頭顱。
“這是……魔骸。”
混沌老頭的語氣，深沉而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