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岱齊對着言言使了個眼色，言言便笑着將長生抱進了屋內。
“媽媽給長生洗澡澡吧……”言言也不問了，這孩子心裡有主意着呢，你問反而不會說。
三寶看了爸爸一眼，見弟弟走遠了，才轉身回了自己屋內。
“呀，咱們長生肚肚都吃胖啦，鼓鼓的，村長爺爺做的龍蝦好吃嗎？”言言問道。
長生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點頭。
“咱家長生寶寶可真受歡迎啊。可比你爸那會討喜多了。昨天村裡還有幾個奶奶，送了幾隻小雞過來，說是給你燉湯喝。”言言給他擦了臉，見長生心情依然低落，但也沒多問。
一直到抱着長生回了牀上，長生都沒說一句話。
“這是村子裡送給你的小木牀，晚上也不會翻下來，這木頭可是珍稀東西，蚊蟲都不敢靠近呢。等怎麼回去了，把這牀帶走。”
“這牀要是在外面，打造點什麼物件，可貴呢。”周言詞只是希望長生明白，這裡的人，都是真心喜愛他。
長生卻是突然擡起了頭。
“媽媽。媽媽，你要是知道一個秘密，會危害到對你好的人，你會說出來嗎？”長生說了一長串話。
周言詞還未回答，便見長生又道：“那個人的身份不允許他說出來。他，他需要隨時保持公正。”
他就像一個旁觀者，看着滄海桑田，看着世事變遷。看着災難到來，但也不會說。
他見多了生命的到來和失去，早已對此沒有感覺。
他從來不插手不改變任何事，只冷靜的看着一切。
一切與他無關，他只是旁觀者，僅僅是旁觀者。
周言詞怔了一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渾身都泛起了淡淡冷意。
她沒看長生的眼神，只低着頭道：“長生，你覺得好人長命還是壞人長命？”
長生抿了抿脣，周言詞也沒指望他回答。
“禍害遺千年，好人卻英年早逝。在這世上，好人活的普遍沒有壞人長，因爲他們多管閒事，但卻能溫暖人心。自私自利危害社會的人卻活得長。你覺得這公平嗎？”
長生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連考試，每個地區不同分數都不一樣呢。”
“既然他知道了這件事，且那些人又是善良人，於公於私，他都不該坐以待斃對嗎？”
“那些人死了，他會難過嗎？”
長生怔住，他不知道，他以前，他是不懂難過的。並且，其實他內心裡對於人類的喜怒哀樂是有幾分不屑的。
那是小人物的內心，他強大如斯，不屑與此。
但是如今……
他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本心。
他，他會因爲那些人的死而難過嗎？
門外，三寶突然走出來，看爸媽都在忙，眼神微沉。
她不知道這些人的命能不能讓長生有改變，畢竟他看過的人命恐怕比她知道的還多。
三寶換了雨衣雨鞋，向着門外走去。
既然你猶豫徘徊，那我便來加重籌碼。
三寶向着山上走去。
長生一直沒回答媽媽，他會不會難過，在他私心裡，他覺得自己是不會的。但是卻又開始猶豫。
周言詞給他將衣服洗好晾乾，走出門，才發現大寶匆忙跑進來。
“媽媽。妹妹不見了，妹妹是不是上山了？”大寶將門撞開，長生正躺在牀上聽着窗外的雨聲發呆。
一聽上山，整個人都立起來了。
“什麼？上山？這麼大的雨她上山做什麼！”周言詞將手一擦就要出門。
“不知道，剛剛我聽妹妹說她要上去給長生弟弟抓野雞。讓我們不要告訴你，但是現在外面雨好大哦……”大寶滿臉擔心，他不懂爲什麼三寶要這樣做，讓自己來告訴媽媽，且要當着弟弟的面。
長生赤着雙腳突然從牀上跳下來，眼中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驚慌。
“姐姐，三姐姐……找，找三姐姐……快點……”長生着急忙慌，雙腳還止不住的在地上徘徊。
“你這傻孩子，受涼了怎麼辦！”言言連忙將他抱起來。
謝岱齊已經出門找了一會了，此時頂着雨跑回來。
“恐怕真上山了，這傻孩子，這麼大雨！要是從山上滑下來怎麼辦？這山裡一直有野豬，我小時候都遇見過。”謝岱齊滿臉焦急。
“做夢，做夢了，我做夢了。”長生卻突然脫口而出。
衆人轉頭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說這個。
“我做夢了，山垮啦，大家都埋了。找姐姐，找姐姐……”長生急死了，生怕大家不找三寶，在言言懷裡三兩下跟個泥鰍似的，想要下來。
“山體滑坡？”謝岱齊猛地一驚。
山體滑坡，這裡四處環山，要是真的，所有人必死無疑。
整個村莊絕不可能有幸免。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長生從出生就從不亂說話，且他們對於長生的來歷也有懷疑的，此時他能出口，除了信以爲真，就是驚訝。
他竟然會說出來。
即使長生表現出來的很少，但他們心裡隱隱明白，長生對於普通人的性命，幾乎是當螻蟻一般。
“長生，你能想起是什麼時候嗎？告訴媽媽，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你能記起來嗎？”周言詞蹲下身，滿臉關切的看着他。
這幾乎是長生踏出的第一步。
長生緊咬着脣，眉宇間閃過幾分掙扎。
但腦海裡三寶卻很快將一切都擠開了。
“早上雞叫的時候。”長生一說出口，心底突然輕鬆了許多。
“早上五點多。”等雞蛋的經驗讓謝岱齊脫口而出。
小時候他在村子裡住過兩年，雞一到五點半就打鳴。
“不行，我去找村裡人幫忙。還得安排人立馬將東西轉移，就幾個小時了。”謝岱齊冒着雨就跑了出去。
長生肯定不能供出去，他只能想個別的法子了。
長生站在門口，看着外邊的大雨，緊抿着脣。
他如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也不管纔是絕對的公平公正，還是依靠着自己的判斷？
但他是不該有喜好和情緒的啊。
規則，規則，到底什麼纔是天地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