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天空陰沉沉的,彷彿沉重的透不過氣來。
本該是花團錦簇的園子,如今卻蕭條不已。秋風打着旋兒飄過,滿地都是落葉。
吱呀一聲。
有丫鬟模樣的人急急推開後院大門,滿臉是汗,慌的嘴皮子都在顫抖。
“夫人,老爺進宮了。說是太子妃今兒動了胎氣,太子請了所有御醫候着。老爺……老爺也過去了。”丫鬟頓了頓。
謝瑩蕙神色灰白,滿頭冷汗在牀上不住的打滾兒。
自從謝侯爺去世後,大哥運氣一日不抵一日,如今遠派邊疆鎮守,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她便被蕭氏做主嫁給京城新貴周伯躍。
周伯躍也不知抓住了蕭氏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竟是靠着蕭氏,靠着皇后,靠着受寵的謝可言,官位越來越高。
“我的孩子。你,你去請祖父,求祖父救我。”謝瑩蕙白着臉,前幾年原太子妃病死,謝可言便被擡爲了太子正妃。
祖父一家便被蕭氏接了回來。
老侯爺極少參與謝家之事,但當年太子妃轉正時京中傳言不太好。這才找了老一輩回來坐鎮。
實際,也不過是爲了堵住悠悠衆口。
但好在祖父也曾幫她說過幾句話,大哥也是在他跟前養大。
如今府裡都被周伯躍看管的跟鐵桶一般,任何人都插手不進半分。她這日子,自然過的極其艱難。
丫鬟急匆匆出去了,謝瑩蕙卻是下身慢慢滲透出了血跡。
“大哥,大哥……你若是氣運能好半分,也好啊……大哥。”謝瑩蕙滿臉是淚,抓着牀單指甲都泛白了。
不過二十的年紀,卻熬的一頭青絲隱隱有了白髮。
本該爛漫的年紀卻飽經滄桑。半點也沒了該有的青春氣息。
謝景修,說起他人人都要嘆一口氣。
此人驍勇善戰,鎮守國家,無人膽敢進犯。但運氣極極極差!
前後剋死十一個未婚妻,再無一人敢與他相配。甚至陛下也不得不忌憚他的運氣,給予他最大的兵權,卻不允他進京半步。若無召見,終生不可進京。
只怕是歷史上第一個被黴運害了的人。
如今獨留個妹妹在京中,還嫁給了當朝首輔周伯躍。只怕在外人眼中,謝瑩蕙該是幸福至極。
“我終究只是你們手中的一顆棋子,你娶我,不過是爲了謝家的權勢。不過是她與你之間的合作。”謝瑩蕙苦笑一聲,腹裡胎兒卻越來越微弱。
“曾經坊間流傳,你最初走上仕途,是用了妹子的命一步步走到今天。冷血又無情,但你這般殘忍,卻獨獨對謝可言不同。呵!我的孩子啊!”謝瑩蕙昏昏沉沉之際,只隱約可見外邊鋪天蓋地的火光。
鼻翼間滿是熗鼻的濃煙,若不是人爲縱火,怎會燒的如此快呢?
他終究是容不得自己活下去的。
濃煙嗆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肚子裡早已沒了動靜,沉寂的猶如一灘死水。
樑上掉下燒的通紅的柱子,她絲毫不避,直挺挺的躺在那裡。感受着皮開肉綻的痛,卻笑了。
我的孩子,也一樣痛吧?
“蕙蕙!”恍惚間,還聽見了大哥撕心裂肺淒厲的喊聲。
“蕙蕙……蕙蕙……蕙蕙醒醒。”謝瑩蕙睜開眼時,只看到謝景修蹲在她牀前,拉着她的手微抖,向來冷靜的大哥手冰涼。
“大哥……”謝瑩蕙哇的一聲便哭出聲來。
整個人爬起來抱着謝景修不敢撒手,哭的鼻涕眼淚橫流,卻比方纔躺在那裡猶如沒了氣息的模樣更生動。
“你怎麼不早點來,你怎麼不早點來!我等了你好久,我等了你好久……”說着說着,聲音突然淡下去了。
她還是未出嫁的謝家小姐,周伯躍還是沒進京的書生,謝可言還不曾嫁給太子。
謝瑩蕙有些迷惘,她似乎做了個夢,似乎又親身經歷了一切。如今好像與夢相似,卻又不太一樣。
比如,曾經就沒在搶福魚那裡見過周伯躍的妹妹?
只有周伯躍在那裡初見謝可言,並一誤終生。
更沒有那個抽了上上籤的姑娘?
若是夢,可她之前從未見過這裡所有人。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一切都自有定數。
可如今好像哪裡出了差錯,一切都偏離了命定的道路。
“別怕,有大哥在。蕙蕙你哪裡不舒服?我找了大夫來幫你看看好不好?”謝景修見妹妹漸漸恢復清明,心底頓時鬆了口氣。
謝瑩蕙卻不知該不該與大哥說。這般離奇真實,但如今卻又與夢好像大不相同了。
“大哥,你覺不覺得,周姑娘運氣真好?”謝瑩蕙頓了頓,顫抖着問道。
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夢境裡從未出現過。
“嗯,是平生所見最好的。”謝景修淡淡道。
“她若是能成我嫂嫂便好了。咱們府裡一定會很有趣的。”是啊,會很有趣的。你們這些人,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呢?
活活燒死了我的孩子!
謝瑩蕙心痛的快要滴下淚來,整個人都在抖。明明只是夢,她卻一次又一次感受到痛。
“你啊,病糊塗了。她不得被她們活吃了。”謝景修嘴角輕抽,只覺她想嫂子想得走火入魔了。但見唯一的妹妹情緒不穩定,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謝家那龍潭虎穴,將來謝可言若是入主東宮,只怕更是一團亂。
她一個農家小姑娘,一派天真又單純至極,不得被她們生吞活剝了?
謝瑩蕙咧嘴笑了笑,我纔不信呢。她肯定是不一樣的。
心裡卻極其信任周言詞。
謝瑩蕙大病一場,看透了屬於自己的一部分,這養在深閨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終究是少了幾分少女的氣息。
她那一輩子,全讓周伯躍和謝府一干人等,害了啊。
安心在府中養病的她,正打算請周言詞過府遊玩,便聽得花園中傳來一陣稚嫩的聲音。
“你能不能別問我了,我手指頭都斷了。”小男孩怒氣衝衝,眉頭皺起。
“我說了,我遇見了一頭牛,追我追我!還能怎麼受傷?”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我能怎麼辦?我肯定點它了啊!我兩歲開始練點穴,你以爲開玩笑的麼?!”
“我怎麼受傷的?我特麼哪知道牛的穴位不一樣!我要是知道,就不會被踩斷了!”暴怒一聲,小男孩一頭衝出,便撞在謝瑩蕙身上。
謝瑩蕙…………
鄰國太子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跟夢裡的,偏到沒邊了吧?謝瑩蕙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