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滿心期待,卻被兜頭潑了涼水,只好訕訕一笑:“哦,是這樣子呀,真是辛苦他了,正好我也困了,那我就不等他了。”
孫公公聽她語氣似有幾分失落,正要再解釋一二,可看她已經走入了內室,便只好福了福身子告辭離開。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本該是極爲安寧祥和的夜晚,王媛媛卻依舊睡得不怎麼安生。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走在一條小徑上,周圍一片荒蕪,天色昏沉,陰風陣陣,吹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走在這條路上,也不知這條路會通往哪裡,心底不安,隱約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果然,昨夜夢中那個低沉的中年男子聲音再次響起:“你快點離開這個身體,你快點離開……”
伴隨着這個聲音的出現,周圍的冷風頓時颳得更起勁了,不過她已不再如昨夜那般慌張,而是挺直身子站在這小徑上,環視四周,試圖找出男子所在的方位,進而看清楚男子的真面目。
然而那個聲音很是詭異,時而從四面八方襲來,時而從她的頭頂傳來,她擡頭仰望天空,灰濛濛的霧靄瞬間遮住了她的視線,將她包裹在了其中,她迷失了方向,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那個聲音孜孜不倦:“你快點離開這個身體……”
周圍的冷風呼嘯而過,似冰刃般差點劃破她的肌膚,她的身子越發僵硬,連腦子都要變得不清醒了,在漫長的煎熬過後,她終於忍不住失聲尖叫:“你給我閉嘴,閉嘴!滾開,這明明是我的身體!爲什麼要我離開……”
背上冷汗涔涔,溼透了衣裳,她想要醒來,卻睜不開雙眼……
甚至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分不清,哪邊是現實,哪邊纔是夢境!
那個聲音仿若從地獄中傳來,一點一點磨去了她的勇氣,侵蝕着她脆弱的內心,他問道:“你當真覺得這個是你的身體?”
廢話!這當然是她的身
體……
當然……
當然?
如果真的是她的身體,又怎麼會發生這等離奇的事情?
這個念頭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頓時陷入了迷惘之中。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她的身子也越來越僵硬,腦袋裡一片渾濁,她已無力思考任何事情,整個人彷彿要隨着那個聲音一起墜入無間地獄……
可就在這時,漫天的霧靄卻忽然通通退散了去!
她訝異地睜開雙眼,發現有一束耀眼的光亮刺破了重重霧靄,照在了她的身上,驅散了黑暗帶來了光明。她驚訝不已,發覺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壓抑在心頭的陰霾眨眼便煙消雲散了去!
暖融融的安寧感讓她身心舒暢,她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總算閉上了雙眼,沉睡了去……
她太累了,已經沒有力氣去追究那道光究竟來自何方,到底是誰幫她驅散了霧靄,將她拉出了深淵……若是她能醒來的話,她便會看見,平日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下正半跪在牀邊,緊握着她的雙手。
眼中盡是溫柔。
宋臻勞心費神,送走了泰王和柳國公之後他總算得了空,卻不料彼時已經五更天了。若是按照他平日裡的習慣,他可能就乾脆在御書房裡湊合着睡了,然而疲累不堪時,想起福寧宮裡今晚有個人在等他,心思一動,便還是踏着夜色趕回了福寧宮。
卻不料一進內室,便發現牀榻上的王媛媛眉頭緊皺,神情很是不安,似是做了可怕的噩夢。
宋臻伸手拂過王媛媛的額頭,將她汗溼的發撥到一旁,露出了那張美麗卻蒼白的小臉,察覺到她的身子在輕輕發抖。
他想要叫醒她,卻又覺得心疼,便握住了她的雙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卻不料,就在他握住她的雙手之後,她的神色頓時安詳了不少。
他驚訝的同時,又忍不住一陣欣喜,想了想,伸手撫平了她眉間的痕跡這才滿意。
“孫公公,給
朕端盆水來罷。”流了這麼多汗,需要擦乾淨才能睡呀。
孫公公點頭應下,不一會兒便領着兩名宮女一起回來了,一個手裡捧着盥洗盆,一個手裡拿着布巾。待宮女們將東西擱在牀邊後,不料宋臻竟親手挽起了衣袖,接過宮女手裡的布巾浸入了盆中……宮女們目瞪口呆,孫公公也不例外!
偏而宋臻自己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擰乾布巾之後,便動作輕柔地擦拭起王媛媛的臉龐。
擦過額頭臉頰之後,又仔細擦乾了脖子和手心,擡眼望向窗外,東方魚肚已微略泛白,他淡淡一笑,給她掖好被子。
他心情愉悅,並不覺得自己做這些有什麼不對勁之處,而這一切落入了旁人眼中,卻足以教他們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
孫公公從小看着宋臻長大,何時見過他如此細緻溫柔地照顧別人?欣慰地笑笑,領着丫鬟們默默地退了出去,不由得心想,皇上,也終於遇見了這麼一個人呢。
衆人退下之後,宋臻本打算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休憩片刻,視線一轉,卻意外發現桌上壓着一封信。
他疑狐地拿起一瞧,牛皮色的信封,熟悉的娟秀字跡,上書:急報!
宋臻挑眉,視線劃過牀榻上睡得正香的王媛媛,腦筋一轉,倒也明白過來,這是王媛媛的字跡,也就意味着王媛媛先前又“奪”回了自己的身體,然而當時他一直在御書房忙碌,她有話想要對他說卻等不到他回來,便乾脆給他留了封信。
可惜可惜,早知道自己就早點回來了。
他一邊感嘆着,一邊拆開了信紙。
信很短。
皇上,我發現換魂之事受制於晝夜,夜晚來臨之際,我便能重新掌控身體。日後若是有要事相商,可等夜晚來臨,再作商談!
字跡規整,語氣嚴肅,彷彿下級在給上級做報告,一板一眼的感覺,就跟朝中那個人緣不怎樣的鐵面大理寺卿似的,看着看着,宋臻不免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