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株待兔的計謀得以成功,可謂是以逸待勞,但那黑影從樹上跳下的姿勢卻有些怪異,時不時的就在樹幹上停頓一下,一點一點往下跳。
我奇怪,靈魂就是靈體,或者說是一股氣場,不受引力,按理說是可以直接從樹上飄下來的,爲什麼這隻的姿勢這麼奇怪?想我剛剛出道竟遇此般怪事,金刀訣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且又霸氣十足的手訣,正因爲此手訣太過霸道,十三叔特別提醒過我要慎用,非是奸邪厲鬼切不可用,不然徒增因果。
奇怪歸奇怪,我動作卻不停,只要動作輕一點,想必不會將此鬼魂斬的魂飛魄散,何況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發揮金刀訣的威力。
趁着那黑影剛一落地,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金刀手訣對着那鬼魂就斬了過去。
我本以爲這突然的一擊必會削弱此鬼魂八九成力量,哪知它受我一擊竟然絲毫無損,且回手一掌將我推開,然後就發出了一記男人聲:“誰?”
我詫異,此鬼竟然能夠口出人聲,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鬼上身?那事情可就麻煩了,雖說砍鬼不傷人,但若處理不當,被寄託的宿主往往會靈魂受損,重者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急急如律令,敕!”
我不作答,手中擋煞符對着那惡鬼就貼了過去,希望能將那鬼魂擊出人體,至於靈魂受損一事,我日後仔細琢磨‘醫’之一脈再說。
那鬼魂身手敏捷,見我仍然向他攻擊,卻不動怒,雙臂反手一扣,就將我擒住了,然後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看來這鬼魂道行不淺,一般來說,存於陽間的鬼魂都是因爲有所牽掛,因此它們的道路就被執念所支配,執念一旦過大,就會化作怨念,慢慢變成怨靈厲鬼,當年的尖嘴老太太便是如此。
我掙扎,奈何那上了人身的鬼魂力道太大,怎也擺脫不得,於是,我索性不再掙扎,說你這惡鬼,還不早早前往陰市報道也好早些投胎轉世,何故留此貽害人間?
當我說完這一番,不曾想那鬼魂竟然說了一句讓我十分不解的話。
“之前在樹下的那人就是你吧,怪不得能看見我,原來也是個修道之人。”
我再次感到詫異,說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是個修道之人嗎?
他說然也,我乃龍虎山化生鬥米觀元真道人親傳弟子是也!
他滴裡噹啷說出一大推口號,搞的我直頭暈,但龍虎山我還是聽說過的,道教創始人張道陵當初便在此煉丹傳道,而那鬥米觀也是張天師所創,後來三茅真君所創的茅山派風頭正勁,逐漸掩蓋了鬥米觀的聲威,因此很多人不爲所知也實屬正常。
但不管他是哪座山頭的,都證明他確確實實是個活人,而非鬼魂,因此,他也不在控制我,只是問我是什麼人,爲什麼來這裡。
此人力道奇大,抓的我手腕生疼,我邊甩手腕,邊說我名叫韓立,無門無派,只是一散修而已。
他拍拍手,連叫三聲好,然後說:“散修在你這個年紀竟然能夠開啓天眼,我遁去身形都能被你看見,有如此之大的靈覺,也算是出類拔萃了。”
他這話不禁令我感到慚愧,我哪裡是什麼出類拔萃,不過是身上的二鬼幫着起到了點作用。
聽過我的自我介紹,他告訴我他叫伍銘變,現在在雲遊四方,路過此地感到一股沖天的陰煞之氣,所以特意到樹上觀望。
我們雙方互相介紹完,我就好奇的問他,說我也學過一點玄學,卻從未聽說還能有遁去身形一事,請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揮手,謙虛的說:“只是一點小道法而已,上不得檯面。”
當時我以爲他有點謙虛過度,說白了就是在裝波依,然,日後我才慢慢發現,遁去身形於他那一身術法來說,還真就算不得什麼。
見他不想說,我也就不在多問,畢竟每個人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就像十三叔在我心中一樣,天色太黑,我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卻發現這伍銘變竟然是個光頭,剃成禿子的老道我還真就是第一次聽說。
我問伍銘變:“你說的陰煞之氣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我能看見你,卻看不你所說的那陰煞之氣呢?”
伍銘變擺出一副高人模樣,雙手背與身後,說那是因爲你沒學過望氣之術,然後他又身手指向北鎮方向西面的一處樹林,說:“你可以開天眼看一下那個方向,是不是有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我用心一看,果然如他所說那般,那片樹林中確實散發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濃郁氣息,而且,我還感受到四面八方九條同樣的氣息正在向其中匯聚,但是好像被某種力量所困,散發到外面的僅有一點點,難怪之前我會看不見。
這時候,禿子伍銘變向我提出了個建議,說你我皆爲修道之人,理應前去查看一番,若那裡真的有妖邪鬼物作祟,我等也好替天行道。
他說的豪情萬丈,就好像我若不跟他去就跟個小人似的,雖說爲了避開五弊三缺需要積德行善,但誰願意沒事就跟死人鬼魂打交道啊?我以沒有裝備爲由拒絕了他,說總不能赤手空拳去和怨靈戰鬥吧,還是以後再說的好。
然而,卻聽這伍銘變對我說:“你少來這套,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剛剛使用的是手訣,如今這末法年代懂得手訣之人現在寥寥無幾,就是我師傅他老人家對此般術法也不堪全懂。”
我大汗,被他說羞愧難當,心想手訣這東西真有你所說的那麼牛波依嗎?我看你那隱形之術到是世間一流。
想歸想,但總不能這樣說,於是,我只好說:“其實,這手訣我也是第一次使用,有沒有效果還不好說呢。”
伍銘變發怒,說你這人怎麼這樣矯情,我還能看不出來剛剛那一擊的威力嗎?我若真是鬼魂的話,恐怕就得被你那一擊砍的魂飛魄散。
我剛想說話,他就擺手示意我聽他說完,於是,他又接着說:“通過剛纔那種手訣我看得出來你擁有高深的道法,但好像還不能做到收發自如,以後你需勤加練習纔是,陰靈這東西能勸的就儘量不要度,能度的就儘量不要殺,以免徒增因果。”
他這一套話說得甚爲專業,讓我受益匪淺,因此,我便答應了他,一起前往那陰氣深深的樹林去看看。
我們倆可謂是翻山越嶺,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方纔來到這片樹林當中,這裡的陰煞之氣甚爲濃郁,但我不知道是從何處散發出來的,於是就問伍銘變,說你能通過那望氣之術看看到底是哪裡出現的問題嗎?
他說可以試試,然後我就見他閉眼,伸出右手中指指着自己的眉心,又霍地睜開眼睛,緊接着就道了句奇怪,然後說:“此地陰氣如此強烈,想必是個聚陰之地,爲何卻看不見有鬼物出沒呢?”
我真想不到這世間竟然還有人願意見鬼,於是我就說:“你這望氣術竟然能有看見鬼魂的功效嗎?這也太強大了吧。”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眼,說這哪裡是什麼望氣術,我剛剛是開了天眼。
怪不得,十三叔說過,金篆玉函下半部中的相之一脈便是留作望氣之用,但也沒說可以充當天眼使用。
我二人繼續向着樹林深處走去,不多時,一片墳地就出現在我的眼中,伍銘變伍禿子伸手攔住我,說你看到了嗎?
我不禁感到疑惑,說看到什麼?他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指了指前方,我凝神觀望,可仍然什麼也沒有看見。
見我如此專注的神態,伍銘變拍了我一下,說我是叫你開天眼看。
當時我的瀑布汗就流了下來,我哪裡能夠開啓什麼天眼,還不都是身上的二鬼起到的作用,想到這裡同時又感到奇怪,聽禿子那意思開啓天眼就能夠看到前方那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可之前我明明就能看到遁去身形的他啊?這是怎麼一回事?二鬼也能失靈嗎?
於是,我忍不住跺了跺腳,想要喚醒藏在腳底板的二鬼,還別說,這一跺腳還真管用,瞬間我就能夠看見前方的東西了。
眼前的景象實在有些讓人感到背脊發麻,無數白色鬼魂就像池塘裡的蝌蚪,密密麻麻一大片的擠在一處,恐怖程度絲毫不下於我回魂時,看到那些擠在一起手臂。
我默唸着淨心神咒,護得靈臺清明,以免被眼前的場景打亂思維,反觀禿子伍銘變就比我淡定多了,靜靜的觀察着。
眼前那些確實是鬼,但不屬於厲鬼範疇,按照金篆玉函中記載,應屬遊魂,也就是遊蕩在陽間的無意識魂魄,就跟之前鏡子中的張大爺差不多,只不過張大爺的力魄停留陽間短暫,若長時間下去也會變得跟它們一樣。
我問禿子該怎麼辦,他說那些鬼魂應該被困在這裡,念一段經文便可將之超度,我急忙說我可不會道家超度經,然後就聽他說:“我也不會!”
我心想,既然這樣你剛剛說的不等於是屁話嗎?你我都不會何談超度?
不等我發問,他便開口,說:“但我會佛家的!”
“你是和尚?”
“我本來就是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