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了顧清池叫自己,張初一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迴應道:“原來是顧老弟。”
顧清池根本不給面子,嘲弄道:“誰和你這半截入土的老頭兒稱兄道弟,別把老子叫老了,晦氣。”
整個太初教本教內,敢和張初一這麼說話的,恐怕只有顧清池這一個。
即便是教主親至,面對張初一這老前輩都得客客氣氣的。
因爲這老頭兒在教內根基太深,實力又深不可測,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有不少人認爲他會扯下那位新教主自己登位。
他有那樣的實力。
直至他沒有這麼做,也顯得越來越老邁,教主一系的人方纔逐漸減輕了這樣的顧慮。
面對顧清池的嘲弄,張初一沒有答話,而他的身後迅速站出來了一個男子。
這男子身形極其消瘦,遠遠看去就像一根竹子,彷彿只要用力一點,就可以將其腰身折斷一般。
可是他偏偏給人一種銳利鋒利之感,彷彿身上的衣襟線條都佈滿了鋒芒,境界低的甚至會被割痛眼睛。
這樣的情況通常代表着他的神通“藏鋒”已修煉到了極致,即便是他自己這把劍鞘,已藏不住鋒芒。
這樣的劍修十分恐怖,“藏鋒”劍修斬殺大神通修士的戰績並不少,其中大抵都出自這樣的人物。
這名劍修儼然是張初一的大徒弟石竹了。
石竹走了過來,連每一步跨出的距離看起來都是一致的,彷彿精準量過一般。
這時,他離顧清池已很近了,聲音冰冷道:“認錯,不然伏誅。”
他說話也是一板一眼的,看起來十分認真,同樣充滿了危險。
這不到三十步的距離,已然進入了他出劍的範圍。
一時間,風吹草動,連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在南疆國的敵人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沒想到處於弱勢的祈國一方竟率先內亂起來。
顧清池聽到對方的話,一臉誠懇道:“我認你孃的大燒比!給你這傻叉臉了,說話跟個腦缺一樣。來來來,讓我見識見識你這腦缺的破爛貨能不能砍下老子的腦袋。”
說着,他反而伸長了脖子,像是等待着被他砍一般。
劍修殺人,講究一個劍心通明,可是即便是劍道造詣極高的石竹,聽到顧清池的話後,都忍不住產生了些許情緒波動。
這丫的嘴實在是太臭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爲緊張,因爲這兩人皆是狠角色,一個看起來是真的敢砍,即便對方是同門,在教中的地位不低,而一個是真的敢讓對方砍,即便對方的劍很可怕。
結果這時,張初一開口道:“退下吧。”
話音剛落,石竹已然退下,之前那劍拔弩張的態勢轉瞬消散。
這聽話程度,堪比老狗。
或者說,他本就是張初一最爲忠誠的狗,主人尊嚴受了一點挑戰,他就率先跳出來咬人,而主人一揮手,他又會很聽話的退下。
這時,張初一不由得看向了身着紫裙的慕夫人,問道:“夫人這是來趟渾水的,還是來看戲的?”
慕夫人眼中閃過了一抹厭惡的情緒,沒有答話。
如此看來,場間張初一最爲顧忌的,應該是這位向來以神秘著稱的慕夫人。
對於對方的置之不理,張初一情緒沒有任何變化,徑直拿出了一隻小板凳坐了下來。
他的面前很快多了一隻裝了半桶水的水桶,桶裡有幾尾魚。
而他則拿起了魚竿,魚竿上掛着直直的鉤,釣起魚來。
顧清池忍不住吐槽道:“擱這裝你娘呢。”
而兩位法王則神情凝重且複雜。
只能說此間的氛圍很怪,南疆國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和主動,表現得次序井然,很是團結安穩,而祈國這一方明明處於弱勢,還成分複雜,各懷心思。
兩者放在一起比較的話,有種正規軍對上雜牌軍的味道。
只是這支臨時集結成的隊伍的頂尖人物上限不低,至少對上那幾位讓人聞風喪膽的毒將不會處於劣勢。
可前提是他們能共同對敵,可如今來看,沒人背後捅刀子都算好的。
想着自己的地盤來了這些各懷鬼胎的人,而自家的聖女還處在危險之中,分教的人心頭忍不住生出了惱怒的火焰。
這段時日教內出現這麼多變故,沒人在暗中作祟是不可能的。
哐哐哐.
殷法王耳朵一動,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聲響。
下一刻,她的臉色就變了,說道:“閃!”
人羣迅速得到響應,分散開來。
兩個呼吸不到,只聽見轟的一聲炸響,之前衆人所站的地面出現了一個大坑。
坑洞裡是一根巨大的弩箭,還在冒着火焰。
攻城弩!
南疆國的人儼然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想來一記偷襲,要不是殷法王耳朵敏銳,在場的高手可能能躲過這一擊,可教衆手下恐怕會損失慘重。
至此,這羣人自然分開了,暫時潛伏起來。
對於分散的衆人,南疆國自然沒想着追擊,因爲這樣一支巨型攻城弩可不是想用就用的。
如果只殺了些幫衆,只能說火雷炸蚊子,是虧。
暫時躲過了那洶涌的蠶潮,景越和夜凝計算了一下時間,準備出去。
離白帝靈墟關閉的時間已不遠了,以如今這陣仗,他們深入不了內部,別人也別想。
只能說因爲搶這塊玉佩弄出的大陣仗,也變相讓他們達到了目的,阻止敵人深入。
之前狩獵的巨蠶暫時不在附近,景越和夜凝快速奔跑起來。
初始在那紅樹林裡遭遇了塌方,後面又鑽洞,和毒公主大戰,再到被巨蠶追殺,景越一度有些迷失方向。
直至現在,他依舊有種“我是誰,我在哪兒,從哪兒來往哪裡去。”的迷茫感。
而這片茫茫草海,更是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不過萬幸聖女姑娘方向感比較強,一直在向着某個方向跑。
要不是四周情況複雜,景越甚至很想當她的掛件。
嗯,掛在聖女身上,這算得上是表層次的開聖女。
這茫茫草海一眼望不到頭,彷彿夢中的場景。
唯有前方聖女姑娘的長腿翹臀,如錨點般讓他感到真實。
輕靈竄過了一座吊橋,景越和夜凝在草海中奔襲了一陣兒,沿途可以看見一些白骨。
主要是這些人骨看起來挺新,旁邊還散落着折斷的符劍之類的。
由此可見,那頭巨蠶就在附近覓食,吃了不少修士。
景越和夜凝身上穿着和草海顏色相似的衣袍,近乎和草海融爲一體。
兩人有驚無險的來到了之前入口處的那處深淵,深淵上的樹根依舊如橋一般橫在上面。
深深吸了一口氣,兩人一鼓作氣竄了過去。
這時,那棵大如華蓋的桑樹已近在眼前了。
人站在樹下,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渺小之感。
不過這棵樹的頂端就是出口,想着那巨蠶可能就在附近,兩人不再猶豫,如風一般往上竄去。
爬樹的過程中,他們可以看見之前吞雲吐霧的大蠶正在樹枝上沉睡。
這樹着實高大得離譜,可架不住景越和夜凝身手矯健。
一段時間後,兩人已然站在了這棵大樹的頂端,而那處裂口就在上方,兩人只要一個輕輕跳躍,就能出去。
然後景越和夜凝出去了,又沒完全出去。
因爲他們剛一現身,無數呼嘯的毒箭就把他們逼了回來。
景越屁股上甚至中了一箭。
電視劇裡演的用嘴吸出毒素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夜凝是用手把毒生生捏出來的,弄得他欲仙欲死。
景越和夜凝被逼到這大桑樹的樹冠附近,嘗試着突圍,可他們知道挺有難度。
因爲剛剛雖然在上面呆的時間並不長,他們也能感受到那鐵桶般的陣仗。
空中,殷法王飛在高空中,一邊輕靈躲避着襲來的羽箭,一邊俯瞰着下方的情況。
一段時間後,她已然知曉了自家聖女的動向。
下方,一名頭頂生瘡的毒將已把一隻重弓挽成了滿月,對向了她。
殷法王感知到了危險,一個極速下沉,併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嘯鳴。
聽到這聲嘯鳴,太初分教的人已然動了起來。
砰!砰!
一紅一黃兩條煙柱盤旋而起,在空中綻放開來。
這在太初教分教內的意思很明顯,此處情況危急,不退需救援。
於是在更遠處,本來還未抵達這裡的太初教幫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分教的人來得比預計得快,或者說之前殷法王和雷法王現身時,本就只展露出了一部分實力。
他們之前是在示弱?
一時間,耳畔全是鳥鳴聲在迴盪,那是分教衆人在安排行動時的暗號,雖然顯得喧囂,卻次序井然。
看着分教擺開的陣仗不小,要救出被鐵桶圍住的聖女並非不可能,釣魚的張初一不由得站了起來。
老實說,夜凝能出現在出口已挺讓他意外的。
不管是他的那個蠢徒兒,亦或是南疆那位毒公主,在佔據主動的情況下竟然對付不了一個夜凝?
夜凝必須死,這是張初一願意做這一切的底線。
於是他甩了甩魚竿,身後的徒子徒孫皆動了起來。
結果這時,顧清池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張初一看着身前的顧清池,魚竿垂在前方,那上面直直的魚鉤就掛在那裡,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顧清池,你想幹什麼?”
“你應該明白,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對於不顧大局的人,老夫向來無情。”
張初一對分教向來不對付,顧清池一看他們想動,就推測他們是想後面捅刀子,於是才挺身而出。
他自知自己不是張初一的對手,而張初一確實又是一個挺無情的人,可他還是站在那裡。
死和日後越想越氣,越想越後悔之間,他選擇前者。
很顯然,張初一對於顧清池這位教中後輩的耐心已快消耗乾淨,他體內出現了一點嗡鳴聲響,臉上的老年斑都變得深沉了些許,結果這時,一襲紫衣站在了顧清池身旁。
慕夫人神情冷淡道:“我的女婿在下面,如果誰想犯惡的話,別怪我無情。”
張初一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詫異的情緒,說道:“夫人什麼時候有了乘龍快婿,這實在是讓老夫很意外。”
不過他看着周圍的局勢,神情變得越發陰沉,揮手道:“繼續行事。”
慕夫人跟着下令道:“藏雨宮弟子聽令,誰敢阻止救人,格殺勿論。”
“是!”
“是!”
“是!”
幾乎同一時間,慕清淺和慕輕霜一對姐妹已帶着人跟了下去。
兩姐妹剛剛發現了景越的蹤跡,在察覺到了這邊的動向,都有些發狂。
如果說張初一的底線是夜凝必須死,而她們的底線是景越必須活。
這時,殷法王的動作已經來了。
殷法王和其門人皆是身法極其輕靈一輩,只見他們處於高處,身形在空中騰拖,宛若一隻只輕靈的大鳥。
與之同時,一隻只羊皮袋子破開,灑下了顏色各異的粉末。
毒粉!
毒粉在空中飄蕩,形成了七彩的色彩。
可是這時風向並不明顯,這灑下的大量毒粉甚至有反過來對付自己的風險。
可下一刻,渾身肌肉疙瘩的雷法王從天而降。
只見他頭髮豎立,手持一口大鐘,胸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吼!
一聲震動山谷的怒吼聲響起,恐怖的音波順着大鐘口咆哮而出,帶着毒粉如一條七彩狂龍般往下狂衝而去。
獅子吼!
南疆人擅長用毒,而長期和他們戰鬥的太初教分教衆人,就以毒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毒龍洶涌而來,南疆國的軍隊首當其衝,亂成一團。
南疆人擅長用毒,可通常指的是修士,而這些普通士兵,不過多懂點毒理罷了。
面對這成分複雜的毒龍,他們和普通軍士並沒有多少區別,很快或口吐白沫,或癲狂抽搐、歪脖子斜眼倒成一片。
景越和夜凝見狀,早已用布匹將口鼻捂住,準備趁亂突圍。
從看到煙柱的瞬間,她就知道自己人來了。
結果這時,夜凝忽然按住了景越肩頭,神情凝重。
一陣類似蛤蟆叫的聲音,在上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