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邃的山林,凌厲的峭壁,時不時傳來陣陣悠遠的猿啼。
一座位於其間的城市,山石鑄成的圍牆,看起來粗糲且結實。
這樣一座城市,本是人們安穩棲息的所在,此刻卻並不寧靜,部分街巷時而傳來陣陣慘叫聲。
這時,一位妻子正抱着一個孩童奔跑在路上。
她的那條街巷忽然出了事,一個捕快敲響了她的家門,要她快速離開。
她男人不在家,只能孤兒寡母抱着熟睡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跟上。
約莫四五歲的稚童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眼睛忽閃忽閃看着四周。
初始身邊還有些人,可走着走着,婦人忽然發現不對勁起來。
緣於這條冷清的街道上,只剩下了他抱着孩子和那名捕快在急匆匆的行走。
如果他們住的那條街出了事,照理說街坊鄰居也在跟着一起啊。
這時,趴在她身上的小男孩低沉沉的道:“娘,那個叔叔走路好怪。”
妻子心頭更驚,連忙捂住小孩的嘴。
她不由得跟着看去,只見前方那捕快走路確實不太像人。
是的,他的步伐太快了,可是速度卻不快,彷彿裡面長着一雙小孩的腳,在快速奔跑。
妻子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了天靈蓋,她環顧四周,想要找到人羣的機會。
忽然之間,她看見了前方的一處窩棚里正站着幾個漢子在聊天,身旁還放着扁擔之類的東西,看起來應該是附近的挑夫。
而他家丈夫也是挑夫。
妻子大步靠了過去,眼看那捕快扭頭看向了她,她趕緊解釋道:“大人,孩子二叔在這,你不用管我娘倆了。”
那捕快看着他們,眼神瘮瘮的,好不嚇人。
可能是因爲看到這邊人多,他最終沒有說什麼,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了。
妻子抱着孩子站在幾個莊稼漢旁邊,只覺得只剩下了半條命。
還好,還好她賭對了。
這時,旁邊的一個漢子忍不住嘀咕道:“剛剛那位差爺怎麼有點面生啊?”
“是啊,城裡捕快我都認識,可這位是個生面孔。”
“對,走路還有點奇怪,最近城裡不太平,該不會是什麼東西假扮的吧?”
聽着那幾個挑夫的話,婦人再次一陣後怕,只覺得自己和孩子撿回了一條命。
這時,身旁的漢子忍不住問道:“妹子,我看你剛跟在那位差爺後面,你們認識嗎?”
婦人趕緊搖頭,驚魂未定道:“不是。”
說着,她就向幾個莊稼漢說了剛遇到的怪事,忍不住說道:“要不是孩子發現,我恐怕還真發現不了。”
身旁的漢子不禁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說道:“嚇人。”
“不行,這事得報官。”另外一個漢子附和道。
說着,他看向了婦人和孩子,說道:“妹子,伱剛剛說那差爺走路奇怪,是怎樣走的?”
“就是看起來步子邁得極快,卻走不快。”婦人解釋道。
“是這樣嗎?”
說着,漢子衣袍下的雙腳走動起來,步伐邁得挺快,可走起來並不快,就像他袍子下的不是人腿一般。
“是,是”
這一刻,婦人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緣於眼前的四個挑夫,正提着擔子,在她面前行走。
他們無一例外都像是長了一雙很小的腳,跨步很頻繁,卻走得不算快,一雙眼睛瘮瘮的看着她,和剛纔那位捕快一模一樣。
“啊!”
這個時候,四個挑夫同一時間靠了過來,速度陡然加快。
這一刻,驚慌失措的婦人才陡然看見,他們袍子下的不是腳,更像是蛇的身子!
砰的一聲悶響,第一個逼近的漢子身體忽然飛了出去,腦袋已然變成了一灘泥倒在地上。
橫在婦人和孩童面前的是一柄槍。
一柄槍身紋理細膩,顏色如火楓的槍。
槍的後面,是一個身姿傲人的紅衣身影。
剩下的三個漢子見狀,猛的竄了過來,嘴巴里的舌頭如蛇信子般吐出。
砰!砰!砰!
三槍落下,三名漢子拖地翻滾了出去,不是腦袋被砸碎,就是胸口下陷,如果是正常人,儼然是死了不能再死。
可是他們依舊掙扎着要起來。
下一刻,人間楓火槍嗡鳴着一掃,將四人沾在了一起,然後便是一記大砸,彷彿力劈華山一般,生生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陣脆響,四個黏在一起的漢子身體陡然一沉,骨肉崩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彷彿一堆被砸碎的乾柴。
夜凝手提着人間楓火槍,繼續往前走去。
很快就有她的手下趕到。
看着那近乎砸成了一體的四個扭曲漢子,幾位聖女的手下忍不住有些心驚膽顫。
聖女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暴躁了?
難道是天天吃紅燒肉,吃火鍋的緣故?
今日太平城的動靜,直至子時才停了下來。
夜凝拖着染血的長槍回到了自己住處。
距離小賊上次上身,已過去了三十三天。
這三十三天,她每天都覺得小賊會來,每三天都會慣性的做到一切,等待着小賊上身。
可是沒有。
她覺得,小賊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之前和小賊說過類似的問題,那就是如果哪天他來得晚了,那肯定是他有事耽誤了,如果他十天半月沒影子,那他肯定是死了,或者離死不遠了,沒法再來。
她當時還在調侃,說他如果被哪個女人迷住了,鐵定也不會再來。
小賊表示沒有誰能比自己更迷人。
想着那些過往,夜凝一時很想哭。
天生寒毒體的人本是很容易沒命的,當時小賊那般說,肯定是考慮到了他的病,活不長。
她不由得想起了小賊給她講的故事,好多都籠罩着悲傷的色彩,而他呢?
好像也是如此。
不知不覺間,夜凝發現認識小賊好長一段時間了。
一年半載在修士眼中並不長,甚至是極短,如白駒過隙,可在她這裡卻很長。
因爲她認識了一個很有趣,很有狗膽敢調戲她的男人。
“你是真的死了嗎?”夜凝看着夜空,眼神哀傷道。
如果可以,她寧願他是始亂終棄,迷上了別的女人,在和別的女人說着曾和自己說過的話,或者講着同樣的故事。
至少還活着。
雖然渣男該死,卻至少還活着。
可是真是那樣的話,她又好不服氣啊。
我夜凝到底比誰差在哪裡?
這段時間,駐地出了不少問題,聖女夜凝不斷的趕路、打,趕路、打,讓自己忙得透不過氣來。
因爲只有這樣,她彷彿才能忘掉一些事情,一些習慣。
可是終究是忘不掉啊。
當她回到屋子裡,卸下那霸道暴躁的僞裝之後,整個人的心臟就會變得如沒有刺的刺蝟一樣敏感柔軟。
噠的一聲,屋子裡,聖女姑娘雙腿一搭,倒立在了牆角。
下一刻,幾滴淚水落在了地上。
“騙子,眼淚還是會流出來的。”
一段時間後,聖女姑娘從倒立狀態恢復過來,眼中已沒有了任何淚水的痕跡,彷彿地上還沒幹的淚水根本不屬於她,而是別人。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站在那裡的聖女夜凝,忽然自言自語說了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