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介面色如常，盯着對面塑料罩子外一直看着。
不過他的目光的焦點很近，顯然並不是在看什麼，而是正在想什麼。
所思所想，自然是雪之下方纔說的話。
果然知道的越多，就越加謙卑呢，無知的人反而有種莫名的勇氣和自信。
他覺得自己高中課程能拿滿分都是非常厲害了。
沒想到人家居然連大學課程都能拿滿分，還不是個例，真是坐井觀天了。
知道這個以後，龍之介覺得自己可能以後一點點的驕傲心思都不會有了。
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他也知道自己還有努力的方向。
而不必藏劍於匣，感嘆天下無敵手的寂寞。
隨後他右手撓了撓頭髮，大學課程滿分什麼的，現在來努力他還是自信可以做到的。
只不過就算做到，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呀。
對方可是參加預科考試的有7成人都能做到。
唔，不對，國內也有什麼天才少年班，智力異常早教班。
聽說也是年紀輕輕就學完了大學課程的。
龍之介眉頭稍一舒展，隨即又微皺了起來。
有是有，不過他記得前世好像也有不少人才被鷹醬挖走啊。
雪之下也說了，他們有那種真正的精英教育學校，又各處挖人，所以人才是源源不斷呢。
挖人嘛，這讓人難說。
那些天才少年的確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就能在科學事業上取得很大成就。
但是往往都是物化生數這些理科科目。
物理天才、數學天才、生物天才、化學天才，這些都很被看重。
但文學天才、歷史天才、地理天才等其他方面的，就沒有同等級的重視了。
換言之，這些理科天才，往往對現實生活了解不夠，甚至不如普通人。
沒有對自己的國家有足夠認識，也自然難以產生多麼強烈的愛國心。
而且國家給出很多優待，一些人也只會認爲是自己天賦異稟才得來的，是應該的。
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
綜合來說，理科人才也蠻很容易被鷹醬的FBI忽悠走的。
畢竟越是純粹於科學的人，也越是容易被更加優秀的科研環境誘惑。
不是沒有相應的思想教育，但那不是防騙教育。
讓一個騙子去騙一個普通人，十拿九穩。
新聞上也有很多報導，什麼高官、富商、教授被騙，都引起一陣譁然。
可這真不奇怪，誰還能全知全能？
而且就連反詐騙的專家偶爾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呢。
更惶恐FBI是舉一國力量鑄就而成的，也招安了很多厲害的詐騙犯、心理大師。
對於一個什麼數學天才，要專門騙過去，還真是很容易。
比如收買這個數學天才的朋友、同事、領導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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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打着有仇的旗號，再給點錢，這個數學天才就會被自己人排擠欺壓針對。
然後這時候再拋出誘惑的橄欖枝。
也可以排除女間諜，他也看過很多新聞，一些人才都是被女間諜老婆帶歪了。
後來知道也晚了，回來人家阻攔也回不去。
就算艱難回去，對於一個近乎叛國的人，又怎能讓他參加真正重要的項目？
畢竟科技人才做間諜也是常有的事。
嘖嘖，怎麼越想越可能在某個地方某個人身上發生過呢。
咳，就算這個天才對於各種拉攏排擠無動於衷，還可以從他的家人入手。
家人遇到麻煩，別人給解決，然後利用家人把他……
唉，龍之介撓了撓頭髮，這可真讓人着急。
雖然如雪之下所言，鷹醬家的階級對立，階級固化問題嚴重，內耗很大。
但放眼於現在，對方還是十分強大啊。
想了好一會兒，龍之介纔有些憂心忡忡地擡頭對雪之下說道：
“你之前舉的那個例子，這樣的學校有很多嗎？”
雪之下在龍之介思考時就一直注視着對面塑料罩子的外面。
似乎是在觀賞磅礴大雨，似乎是也在想着什麼。
聽到龍之介的問題後，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動作不變，出聲反問道：
“你不覺得說這些事情無聊嗎？”
這些事情，無聊？龍之介眨了一下眼睛：“不會啊，我倒是挺喜歡聽的。”
雪之下還是靜靜地望着外邊，一副思慮很多的樣子。
龍之介見她不說話了，星眸微轉，然後爬起來坐到對面雪之下的旁邊，緊挨着她。
“誒？！”雪之下猛然轉過頭來，流露出一絲慌張之色。
她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
“你、你幹嘛突然靠得這麼近？”
“嘿嘿（*^▽^*），這不是想多沐浴一下你的智慧光芒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離你近一點，學到的東西也就多一點。
我也想像你一樣厲害！”
雪之下略微有些不適應地縮了縮肩膀。
又往旁邊稍挪了一挪，錯開了三釐米，不再和龍之介肩膀挨着肩膀。
然後偏頭看向另一邊，不看龍之介：
“沒什麼，我只是以前初中在國外留過學，所以對那裡情況比較清楚罷了。”
龍之介一臉不對不對地搖了下頭，然後一邊欣賞着雪之下清麗的側顏一邊說道：
“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沒有出去留過學，一直待着咱們這，但是也沒見到我對自己的國家有多麼瞭解。
你所說的，必須要有一雙看破僞物的慧眼才能知道。
而知道這一切，便註定你不是凡俗可以比擬的。
雪乃，你真的很厲害，我好佩服你。”
雪之下繼續不看龍之介，但卻不由抱起了雙腿，低下頭微微有些臉紅。
她啊，向來是對讚美的話、奉承的話是完全免疫的。
任他說的天花亂墜，也只是一個淡淡的“哦”，最多再加一句“謝謝”。
對於龍之介也不例外，可是這次，是例外。
因爲旁邊這個人是真心認可自己的所思所想，並且由衷讚美自己的，同樣是對知識抱有渴求的……
例外，就例外一次吧。
雪之下略微呼吸了兩下，才慢慢平復起心情來。
等到神色恢復如常，她才轉頭對龍之介平靜地說道：
“你也很好呢。
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剛剛擺脫小時候的懵懂無知，便開始在絢麗多彩的世界撒歡了。
而你能保持積極的心態，過真正有價值的生活，這可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哎呀，這個嘛，”龍之介摸摸後腦勺，略微不好意思地說，
“我要做的還遠遠不夠呢，起碼，我之前明明對你瞭解不夠，還以爲自己很瞭解你。”
“哦？”雪之下眼裡閃過一絲感興趣的光芒，“說說看，之前我在你心裡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真的要說嗎？”龍之介很是猶豫。
“說說看嘛，我前面說了那麼多話，你也讓我休息休息，這次換你來說吧。”
雪之下意外的很堅持。
“這兩個可不一樣啊，”龍之介稍微嘟囔了一句，但最後還是說了起來，
“十全十美的美少女，有時候很是毒舌，很喜歡看書，懂得很多。
遇到別人的挑釁也毫不留情地還擊。
大概就是你是一個很獨立自主，遠遠比同齡人更加優秀成熟的美少女。
當然，你的過往我也是知道的。
所以綜合來看，我對你很有好感，充滿期待，呆在你的身邊很是有趣和舒服，還…”
“停！”雪之下擡手打斷道，“後面的就不用說了，我只想聽你對我的看法。”
龍之介咧咧嘴，又說了一句：“還能學到好多東西，我覺得我們是同一類人。”
“哦，謝謝，這是之前的看法，那現在呢？”雪之下沒有如加奈子一被誇就滿臉笑容。
“現在……”龍之介看着雪之下的面容笑了笑，“我低估你了。
是我的眼界見識，侷限了我的想象力。
你現在不僅是比同齡人更加成熟優秀，比起普通的大人來說，也是優秀得過頭。
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中獨一無二的。
我比不上你。”
“……”雪之下左手託着腮幫子歪頭看着龍之介，“就這？”
“呃……那你想聽什麼？”龍之介愕然道。
“不知道。”雪之下收回目光，低頭看着腳下。
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問，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問什麼。
雪之下不說話，龍之介在一旁只是靜靜看着她。
風聲雨聲，狹小的空間裡，不論是物理距離，還是心靈距離今天都是最近的一次呢。
雪之下的高馬尾髮型，戴上雨衣的帽子不會很難受嗎？
額，跑偏了，那個，雖然第一印象高馬尾可能與她的氣質不符合，但仔細一看還是很適合她的。
雪之下清澈的藍色眼眸微微低着，平靜中也帶着女孩子的溫柔以及一切正常人都會有的情緒。
那絕美而又清冷的面容，雖然讓人有些不敢輕易搭話，但是卻全無高傲之色。
她或許不會和你多麼興高采烈得一起玩鬧。
但是，她走到你的身邊，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又全無違和之感，很是舒服自在。
如果成爲朋友，那估計可以一輩子都和她做朋友，而不用擔心分道揚鑣。
如果不做朋友……龍之介肯定會想想辦法，咬咬牙，想辦法把她娶了。
wumm……不過直覺告訴他，即便和雪之下交往了，和現在的相處模式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所以就這樣吧，不用盡男朋友的義務，就能享受和男朋友一樣的感覺。
咳咳，自己就當一回白嫖怪吧。
龍之介笑容慢慢收斂，只是瞎想一下，瞎想一下。
畢竟雪之下可不喜歡，不暗戀他呢，一切都是空談。
越是有智慧者，越不容易和他人成爲朋友、戀人。
不巧，雪之下就是這樣的人。
龍之介確定她是對自己有好感的，至於喜歡，肯定不是。
剛纔真只是瞎想一下。
人性，不，動物的天性本能就是這樣。
看見比自己強的會嫉妒，看見不如自己的就輕視。
看到長相姣好的就心生邪念，看到醜陋的又會滋生厭惡。
龍之介是承認這點的，不過這都是動物的原始本能。
比自己的強的嫉妒，何嘗不是對強者的警惕和不屈服？
看見長相姣好的心生邪念，又何嘗不是覺得對方條件很好有利於自己，所以想要佔有？
有其可取之處，譬如趨利避害。
但在這個高度發達的人類文明裡。
不能靠簡單的本能生存，還要有理智來判斷更復雜的情況，做出有利於生存的決定。
本能無所謂對錯，只是出發點是完全爲了自己。
但是理智，是會考慮到未來和其他人，也正因爲如此才形成了這個社會。
人一切的教養是爲了減少動物本能的影響，增加對於理智的使用。
善良是理智的結晶，既能由順心意自己開心，也能享受人人善良帶來的巨大好處。
邪惡是本能的顯現，用無能噁心但快速的辦法讓自己開心，損害其他人和自己長遠的利益。
一個國家如果是善良之人組成，那必然極度文明發達。
而邪惡之人是會毀壞國家，互相攻擊到一同毀滅的。
龍之介摸着下巴笑着點點頭，然後轉頭一五一十地對雪之下說了一邊。
“……………………”雪之下聽他說完後無言地盯着他。
【幹嘛突然說這個？難道我無意中問了什麼深奧的問題嗎？】
龍之介絲毫不覺得尷尬，而是頗爲自信地問道：“怎麼樣，我也挺厲害的吧？”
雪之下又是凝視了他一會，忽然出聲輕笑一下：
“原來是無聊的好勝心呀。”
“誒，不是啊，我不是爲了贏你，只是不想落後你太遠，這樣久而久之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而且還有一點，我的想法終究是我的想法，我也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可。
所以，你覺得我說的對嗎？雪乃。”
“對。”雪之下點點頭。
雖然龍之介從剛纔開始就不按套路出牌，但是話是沒問題的。
“人作惡，無非是做不到、得不到，無能又弱小纔會如此。
能輕鬆賺上一個億，自然不會亡命搶銀行了。”
當然，也有基因突變產生的天生罪犯，反人類反社會的人。”
龍之介聞言沒有再說這個，而是微微一笑：
“雪乃，今天和你聊得很開心，我也該送你回去了，畢竟…”
他稍微轉頭看了一下外面：“…天都黑了，路燈也亮了起來。”
雪之下無奈一嘆，突然開始，又突然結束，真是夠了。
不過她也順着龍之介目光稍看了下外面，嗯，天黑了……
忽的，她眼睛不由往大睜了一下：【糟糕，把那件事忘掉了。
吃完晚飯就馬上和龍之介出來，可不光是爲了欣賞特殊時候的自然風景。
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目的。
只是一時沒留意時間，錯過了，這下就不行了吧？】
雪之下心裡一時陷入了百般糾結之中。
龍之介看着雪之下在發呆，不知爲何有些好笑。
可能，可能以前忽然走神的總是自己吧？
現在換成雪之下了。
果然，他和雪之下是同一類人，都掌握了突然走神的技能呢。
龍之介也不着急，想多等一下再叫醒她。
只是剛過了幾秒……
他眉頭就明顯皺起，在小房子裡四下看了看，隨後馬上說道：
“雪乃，快醒醒，雨乃不見了。”
“嗯？哈啊？！！”雪之下聽見後頓時有些慌亂，“怎麼回事？”
龍之介單手按着激動的雪之下的肩膀，扭頭往出口外面看了看。
雖然有路燈照耀，但是雨勢太大又是黑夜，能見度很低。
根本看不見貓貓跑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