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驚變

“星源......”我心裡抱着攤牌的打算, 準備一見到他就對他全盤托出,然而想不到在真正見到他後,看着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我竟是這樣的緊張和害怕。

“哎呀, 盼盼!你回來啦!”星源身後突然冒出兩個腦袋來, 笑嘻嘻的。

“媽, 維靈…都在啊。”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 看着對面兩個人,十分勉強的笑。

因爲星源的關係,維靈跟我家也走得很近。尤其是與我媽, 投緣得很。兩個人在一起似乎永遠有講不完的事情。現在這兩個人繫着圍裙,身上臉上到處都是麪粉, 圍着我像麻雀一樣的吱喳個不停。看樣子, 我不在的這段期間,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又更近一步了。維靈整個人都在發光,眼睛, 臉孔,笑容,明麗耀眼無比。他們兩個人講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就是莫名的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多餘和無趣。

星源起初也看着我笑,但很快就好像在我眼中讀出了一些東西, 臉上的笑容隨之一減, 看着我怔住了。

洗了個澡, 說是隻睡一小會兒, 結果一睜眼, 竟然是晚上9點多了。揉着眼睛走進客廳,只有老媽一個人在看電視。

“人都走了?”

“嗯, 見你睡得沉,星源執意不要叫醒你,說是明天再來。”老媽眼睛盯着電視說。

“爸呢?”

“附近的農場主要聯合起來阻止牛奶降價,你爸作爲代表人之一去開會了。”語音未落,衝我輕輕拍了拍她身邊的位置。

電視裡演着冗長的電視劇,一如既往的老套卻讓人放不下。我看不進去就拿眼偷偷瞥坐在身邊的老媽。過了一會兒幽幽的問“媽,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我就這麼突然回來了?”

老媽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電視機,我以爲她沒聽見我的話。剛想碰碰她,她突然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星源昨天跟我提起,說是給你發了封信。我就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了。”

見我不說話,老媽坐正了身子看着我說“說吧,這次回來是爲了什麼?坦白,攪局,還是準備來個魚死網破?”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至於那麼嚴重麼?我只不過,只不過想跟星源談談.....”老媽的單刀直入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一陣子沉默,過了一會兒老媽突然嘆了口氣“盼盼……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喜歡星源很久了。一開始我們也以爲星源也喜歡你,畢竟那孩子對你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可現在看來,感情這東西,沒法勉強。如果他沈星源對你有意思,絕不會這麼久……”

“媽,你別說了。”我冷着臉阻止。

“盼盼,你聽我的,大大方方的祝福他們!否則你就是自找難受,跟自己過不去啊。 ”

我聽不下去了,呼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僵着一張臉往臥室走。嘭的一聲大力的甩上身後的門,卻沒有關住老媽那最後幾句話。使勁忍着衝進眼睛的淚水,賭氣似的開始打開衣櫃找衣服。‘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你還沒開始爭取,難道就已經認輸了?顧盼盼,你應該現在就去找他把事情說清楚!’

電話響了,我故意不去接,仍一件件的把衣服從衣櫃裡拿出來在扔到牀上。“盼盼,你接一下電話。找你的。”老媽在門外對我喊。

想不出來誰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心裡有些納悶,拿起聽筒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就跟炸了一樣的爆發“顧盼盼,你個沒良心的,說走就走,連個話都不留,知不知道這邊這些人急得都要報警啦?!”

“慕唐?”我驚訝極了“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號碼的?”

“我怎麼知道的?爲了找你,我們都要上天入地了!你能讓林尚陪你回國找什麼沈星源,卻想不起來跟我們打聲招呼。我告訴你,顧盼盼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就跟你絕交,你信不信!”

“哎,慕唐你先別生氣,我知道是我不好……”從沒見過慕唐發這麼大的火,我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做的過分了一些。剛想繼續給他賠小心,唐安就把電話奪了過去“盼盼,我是唐安。那個人這兩天有點焦頭爛額,心情極差,剛纔的話你別太往心裡去啊。”

“不會。不會。是我不對。我不打招呼就走,他也是擔心我,我知道。” 我不安的連忙解釋。

“盼盼,你和盛凱文怎麼了?”唐安突然低聲問。

心裡那種不安在逐漸加重,“沒怎麼…”想了想又問“盛…凱文他怎麼了?”

唐安在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像是在爲下邊的話做着準備,

“盛凱文住院了。就在中標那天晚上。本來拿下那麼大的一個項目,大家都說一起去慶祝。盛凱文說要去接你,結果卻自己一個人回來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他話出奇的少,就是一個勁不停的喝酒。你也知道他有胃病的嘛,那種喝法,在我們看來就是純心給自己找麻煩。結果人還沒出餐廳就倒了。”

慕唐突然又把電話奪了回去,氣哼哼的在裡面嚷“那人跟你一樣不省心,住了兩天醫院也一聲不吭的失蹤了,連帶着黃經理,人間蒸發了一樣。公司那麼一大攤子的事情,全都落到了我和方正的頭上,這邊忙得要死,那邊還要擔心你們,你說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喂!盼盼,顧盼盼!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你趕緊給我滾回來!”慕唐依舊在電話裡大呼小叫,但卻聽起來遠了很多。我的思想和心已經飛了,或者是虛忽的飄蕩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盼盼,丟了魂了?!”老媽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我一錯訛趕緊重新拿起電話,那裡面早已經是嘟聲一片。慕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收線了。

“天啊,你把衣服都折騰出來幹什麼?”老媽盯着我整牀散亂的衣服驚訝的問。

“啊,我想…那個……”一下子忘了當初把衣服翻出來的目的,我有些恍惚的擡起頭看着老媽,想了想並小聲地問“媽,胃病住院…嚴不嚴重?”

老媽停下收拾衣服的手看了看我說“不知道,看是什麼程度了。不過需要住院的話總不會是什麼小事。誰住院了?你同學嗎?”

我突然有些坐不住,走到窗邊打開窗站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氣悶,就從揹包裡拿起氣霧劑使勁的吸了兩口。

“怎麼了?胸悶啊?”老媽有些擔心的看着我問。

點點頭。何止胸悶,頭腦也悶,心也悶。

回來將近一個星期了,想與星源好好談一談的想法卻一直都沒能實現。他剛升了職,要學的東西太多。工作經常要加班,只能在市中心租了公寓,只有週末才能回農場這邊。

這期間林尚給我打過一次電話,隨便聊了幾句並告訴我他這一兩天就要回去。我說知道了,祝他一切順利。他在電話裡沉默了一下,最後說他的手機24小時開機,然後就掛掉了。

這期間我還給慕唐打過一次電話,他對我不理不睬,哼哼唧唧的。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還是忙得不可開交……

下午維靈來電話說晚上要來借本做蛋糕的書,我就知道星源一定跟她提過他喜歡吃我做的無粉巧克力蛋糕的事情。我有一本法文的甜點書,是星源跟同學去巴黎玩兒的時候買給我的。

我拿着那本書坐在屋外的長椅上等維靈,夜風夾着熏衣草的香氣充斥在四周,入眼處皆是毛茸茸的淡紫色。’蟋蟀似乎就隱在腳下的花叢裡,清脆的叫聲讓夜晚顯得既忙碌又安靜,就像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熱鬧而無語。

眼睛盯着夜空深處,思想也似乎融化在裡面。我意識到我正在困惑,爲什麼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這樣困惑過。天上那些不停閃爍的星星讓我有些眼花,低下頭,把下巴抵在蜷起的膝蓋上,索性閉起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突然輕輕落下一隻手,那種溫熱而安心的觸感瞬間讓心裡一動,腦海中竟然響起一個溫和而磁性的聲音“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倏得睜開眼向上望去,星源淡淡地笑得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的明朗。

“星源,是你……”我怔怔的看着他說。

“再等別人?”他打趣地看着我笑。見我不再說話,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維靈呢?”

“在家陪我媽。她最近有些感冒,晚上太涼……”

“這是她要的書。”我打斷星源的話,把那本書塞給星源。

星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過頭隨意的翻動着書頁,過了一會兒默默的說“盼盼,這次回來,發現你好像變了……”

“你也是。”我轉過頭直視着他。

星源看着我,眼睛裡逐漸涌上一抹黯色。

“走走吧……”我看着他說。心裡知道該來的始終會來,就是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