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解圍

看得出程叔叔說的比較激動, 一隻手時不時的在拍林尚的後背。因爲身體是隱在陰影中,更顯得露出來的這隻手白得發青,沒有血色。目不轉睛的盯着林尚的背影, 心裡打鼓一樣的緊張。

解圍?怎麼解?什麼時候解?理由要充分, 還要合情合理?盯着那隻慘白的手, 姓程的是那麼好騙的人麼?

突然林尚的脊背微微一僵, 看到一直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一口氣提到胸口直覺上認爲時侯到了。心臟跳的怦怦響, 呼吸也變得急促。眼角看到有侍者在身側給人倒酒。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能讓林尚堂而皇之從姓程的身邊走開。想到這裡,暗暗咬了咬牙, ‘林尚,這筆帳我先給你記着。’

身後正在倒酒的服務生托盤裡是一杯杯小小的琥珀色的液體。看杯子的體積就知道是烈酒。深吸一口氣, 一連拿起兩杯倒在嘴裡, 卻不敢咽。憋着氣鼓着腮幫子走回原位, 盯着林尚的背影‘咕咚’一聲嚥下。

苦澀的液體像硫酸一樣的燒進喉嚨,滑過食道。濃烈的酒精像是一條條帶着鱗片的小蛇, 從口腔鑽入鼻子,耳朵,最後是眼睛。嗆得我頭皮發麻,苦不堪言。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之後就立刻找到了窒息的感覺,一手扶上胸口, 另一隻手抓住窗臺, 彎着腰就開始大口喘氣, 不盛負荷的樣子, 真真是哮喘病發時的樣子。

聽到身後有動靜, 林尚最先回頭,眼光交匯時有一閃而過的瞭然和驚喜, 輕輕一碰姓程的胳膊,示意稍等,轉身就朝我走來。那個程叔叔根本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狀況,眉頭微蹙,有些惱火,卻不能不表示關心只能鐵青着臉跟着林尚向我走來。本以爲隨便裝一下,就可以搪塞過去。沒想到姓程也跟着走了過來。看他越走越近,想到那雙隱藏在眼鏡後面眼白多的嚇人眼睛,心裡一害怕,簡直要把肺咳出來了。渾身冒汗,腳也軟了,竟是一付搖搖欲墜的樣子。林尚一把扶住我,語調有些緊張,“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這種光天化日下演戲的事情,生平還是頭一回。看到姓程的站在林尚的背後,眼睛定定的落在我臉上,似乎要將我看穿皮肉,盯入骨髓。心裡早把林尚的祖宗八代罵了一個遍。哆嗦着嘴脣,趕緊裝作痛苦的閉起眼睛。

“...顧小姐可能有哮喘。”姓程的在頭頂突然發話。語氣不緊不慢。

額頭的汗是越冒越多,身子劇烈的抖着。只覺得如果這場鬧劇再不結束,我的哮喘就真的要被嚇出來了。林尚也配合得不錯,臉孔煞白,眉毛眼睛都皺在了一起,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此刻生病的人是他。

“有帶藥麼?”緊張的看向我,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哪裡敢說話,只能皺着眉輕輕的搖了搖頭。‘程叔叔’見我面色痛苦,及時攔下一個服務生問了幾句,隨後匆匆在林尚耳邊說道, “馬景仁的休息室就在旁邊,不妨帶顧小姐過去休息一下。”聽他這樣講,林尚二話不說一把將我抱起,抱歉的對他說“程叔叔,今天提到的事我要在想想,眼下實在是...語氣焦急,透着濃濃的擔心。

“我理解,我理解。”‘程叔叔’趕緊應和。“還希望顧小姐沒事就好。那件事我們有機會在談。”說完趕緊往旁邊一讓,示意林尚先走。

用林尚肩膀擋着臉,生怕露出破綻。恨不得他一步飛出大廳。貼在後背的手心全是汗,想必他也是很緊張的。

*

隨手將休息室的門鎖住,耳邊立時清靜了下來。眯着眼睛從他肩膀上擡起頭,左右環顧了一下,確認屋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長舒一口氣,衝他一眨眼“戲演完了?”

見我好模好樣的與他說話,林尚嘴巴閉的緊緊的,黑沉得眼睛裡涌動着洶涌澎湃的怒浪。幾秒之後,呼的一下子將我扔了出去。

“啊!!”重重摔在沙發上,跌得我是七葷八素。不等我開口,他倒是吼了起來

“裝得那麼像,你是演員麼?!!”鼻孔呼呼的冒着粗氣,像是要將我生吞了的樣子。

“不是你讓我給你解圍麼?!”直着身子坐在沙發上,我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不等他再開口,“你以爲像姓程的那樣的人很好騙麼?你讓我解圍,我找不出什麼像樣的理由,不裝病,不裝哮喘能騙個鬼啊!!”氣呼呼得站起身,拎起裙子就要走。經過他身邊時林尚突然拉住我。

“盼盼...”林尚竟是一時語塞滿臉的歉意,內雙眼流轉着餘悸未了的擔心。

他這樣子突然讓我心情大好,“我演的真得很像?!”不無興奮的問道

“真得很像……”林尚苦笑着看着我點點頭重複道。

不能立刻出去,就只能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好奇的把這間休息室裡的擺件一件一件的拿起來看。從牆上歐米茄收藏版的掛鐘,到酒櫃上法國皇室級別的水晶酒具christofle,從維多利亞式雕花大牀,到窗前的歐洲白蠟樹沙發躺椅,越看我越吃驚“林尚,這些擺件仿得還真不錯,打眼一看跟真的似的。”

林尚斜躺在牀上,一臉鄙夷的神情,“什麼跟真的一樣,那些根本就是真的。”見我一臉的不相信,林尚從牀上坐起來,笑着說道“這裡是馬景仁長年包下來的房間。你要是能找出一個贗品來,我就把頭摘給你。 ”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在蒙我。剛剛喝過的烈酒開始上頭,有些頭重腳輕,臉頰也開始燒。倚着酒櫃出溜到地上,眯着眼看向林尚“這馬什麼的是個什麼厲害角色啊?”

林尚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的從牀上跳下來,從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我並挨着我坐下說“能源博士,資產亞洲排名前三,不久前從澳洲回來,說是要投資蓋別墅。”口氣一轉,眼神有些閃爍的看着我“你倒是有夠賣命的,讓你裝一下,你還..”

“等一下!” 酒精好像把大腦的反射弧拉長,剛剛他的一番話足足用了幾秒的時間才被真正消化。急急打斷林尚的話,眼睛瞪得大大看着他“天水別墅羣是他的項目?”

“也許吧,沒問過。”林尚聳聳肩。

“他是你爸爸的朋友?”

“是啊,曾經一起留學德國。”

噌的一下坐起來,一把抓住林尚的胳膊,眼睛發光“林尚,我不問你爲什麼讓我裝病幫你解圍,能幫我一個忙嗎?算是回報。”

“你想讓我幫你打聽天水別墅和馬景仁之間的事情?”

我懇切又激動地點頭。

“爲了盛凱文?”

“...... ”

“不幹!”我話還沒說,林尚就一口回絕我。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公司上上下下爲這次競標作了很多努力。以盛凱文的脾氣就算得到了什麼內幕,他也不會改動聖保羅的設計方案的。我只是純粹好奇。想知道大家這次拼了命的努力到底能有幾成勝算。”

見林尚還是不爲所動的樣子,我藉着酒勁開始搖他的胳膊裝出一付可憐兮兮的表情“林尚,咳咳,你看我都這樣犧牲了,咳咳,你也要夠意思才行啊。咳咳。”

“哎呀,好了,別裝了,咳的那麼假。”

“剛纔誰被我唬得臉都白了?”我給他一個大白眼。

“你以爲就你會演戲?”他也回敬給我一個白眼。

“你去不去?”

“…真的不是爲了盛凱文?”

“不是,我向‘納粹’保證!”我信誓旦旦的舉起手。

“納粹是誰?”

“我在家鄉的柔術老師。我最怕他。”我笑嘻嘻的看向林尚。

林尚的眼睛在我臉上駐留了好一會兒,像是要從我眼睛裡找出東西一樣,

“…你知道當初我爲什麼答應替你修理手機嗎?”

我搖頭,納悶他怎麼突然想起那回事了。

“我去看我同學。他去個洗手間的工夫,你就來了。”

“爲什麼當時不說?”

“……因爲拒絕顧盼盼很困難。”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說。

半個小時後,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打開,林尚臉孔紅紅的,明顯是喝了酒。慢慢將身後的門合起,衝我微微一點頭。

“yes!!”激動地一握拳。拎起裙子拔腿就跑。經過林尚身邊時,我激動地直跳“林尚,林尚,我欠你一個大人情這次!”話音剛落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不等他回過神兒來,一把打開門飛一樣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