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不禁沉思起來,爲什麼對這封信會引起他的關注呢?因爲他早在幾天前也接到過這樣的一封來信,因爲當時的人是匿名的,也不是舉報的這個問題,說的是廟山縣公安局長明青語在公安系統內部提拔幹部是明碼標價,什麼一萬元,冒個泡,二萬元,調一調,三萬元,高升了。
今天華子建再次的看到了對這局長的舉報,他不得不當回事了,看來裡面是多少有些問題的,只是他又有點心灰,不想插手,一個局長那有這樣大的能量,那自然是縣上主管領導和他是蛇鼠一窩,但涉及到了縣上的幹部,自然就麻煩的多,自己能不能管的下來,韋書記會不會讓自己動手,都很難說,他猶豫起來了。
華子建也徘徊了很長時間,但最後還是決定要插手這件事,也許舉報的只是一個側面,讓這樣的領導在位置上,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所以他就給紀檢委書記常華康去了個電話,請他過來一下。
紀檢委的劉永東正在看報喝茶,接了華子建的電話也不敢耽誤,不到十分鐘就趕了過來,他是很老奸巨猾的,他纔不被葛副市長順利提名當副書記的假象迷惑,好多幹部都認爲現在的柳林市還是韋書記一派掌權,但他有他的看法,一個提名不說明什麼,華子建在常委會上逐漸的壯大,還有他和謝部長到底是什麼關係,那纔是最重要的,難道謝部長沒有韋書記更接近樂書記嗎?怎麼可能,所以他還是認定將來的柳林市一定會是華子建的天下。
劉永東是紀委書記,主管紀檢監察,多年前他到任伊始,就明確要求紀檢戰線的同志必須立身以正,做清正廉潔的表率。
華子建是明白劉書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在外表的掩飾下,其實是很老道和很圓滑的,對官場的遊戲,那可以說相當的老練熟悉。
華子建就很客氣的招呼着劉永東書記,兩個人都知道叫來那就是有事,不需要繞,華子建也就直切主題,把前後兩封檢舉信給劉永東遞了過去,劉永東很快的就看完了,他點點頭說:“我那過去也是收到過的,不過都是匿名的,所以一直也沒去落實,現在有了實名檢舉,那你看下一步怎麼做?”
華子建就咬咬牙,帶些冷酷的表情說了一個字:“查。”
劉永東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回去以後調集了人手,親自帶隊,到廟山縣去了。
快到下班的時候,華子建的秘書小紀輕輕敲門走了進來,華子建擡頭看來看他,自己沒有叫他,不知道有是什麼事情來了,小紀是來提醒他晚上有一個公務宴請,客人應該已經到了,請他也準備一下,華子建這纔想起了這事。他站起來,走進了衛生間,用冷水搽了一把臉,旋即打起精神,叫小紀安排車子,小紀說自己在下面準備好了,就等他下去。
華子建也就不在耽誤了,趕忙下樓,帶上小紀一起趕往酒店。今天晚上是招商局宴請一個外商,像柳林市這樣的經濟欠發達地區,發展是第一要務,特別是世界金融危機爆發後,招商引資是就成爲柳林市各級黨政領導的第一要事,也是第一政績。市委也罷,市政府也罷,那都是把這招商引資的指標是層層下達給所轄區縣和各部委辦局,說一千到一萬,這個招商是來錢最快的方法。
當然了,外商門也是很關注出面招待他們的領導級別的,什麼樣級別的領導出面宴請,直接體現重視程度的差異,所以要是市長或者市委書記出面的接待,那客人是很有面子,也很高興的,這樣的接待成功率也就大了很多,爲了招商引資的成功,宴請各路老闆的飯局,華子建是儘可能的出場。
華子建也不是每次都參加,關鍵還是要看有沒有把握的項目,那招商局也很精明的,把握不大的,一般也就不彙報了,有希望才請他,這樣給市長的感覺就不一樣了,你看人家招商局,請一個成一個,這個局長真是不錯,很有發展潛力嘛。
本來這個外商樂國章是技術監督局聯繫的客商,據說是大老闆,但技術監督局最近的費用很緊張,他們就和招商局搞了個聯合,招商局出錢,事情成了給他們也算一部份任務,兩家一拍即合,接觸了幾次,感覺很有希望,這才請華子建出面。
華子建趕到了酒店,果然人家都是已經坐好,不過在那外商的旁邊是給自己留好了位置,一見面,華子建對這個肥頭大耳面相狡詐的外商並無好感。
但客套還是要講的,賓主落座,推杯換盞之後,華子建就客氣的恭維道:樂總是著名實業家,我們柳林市也是文化底蘊深厚,工業基礎雄厚,具備發展經濟的諸多優勢,是經商辦廠投資興業的理想之地,所以你樂總能看上這個地方,也足以證明你的眼光啊。
華子建那嘴,呵呵,他就又天花亂墜地逐一列舉了柳林市的諸多優勢,如立體交通發達,物流條件好;工業基礎雄厚,服務功能強;要素成本低,人口素質高;財稅政策優,政策環境寬,等等。
這樂總聽了華子建的一陣海侃,就也客氣的說道:“我也是早就聽說過華市長,百聞不如一見,剛纔聽了您對柳林市的介紹,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
那招商局局長也是搶抓機遇,拍起了華子建來:“我們華市長理論水平高工作能力強自我要求嚴公衆形象好,在我們柳林市那是有口皆碑的。”
華子建也就哈哈的笑笑,對於部下的肉麻吹捧,華子建一直是姑且聽之,也不太反感,但也不大當真,他清楚的很,下級不拍上級,那是下級傻,上級把下級的吹捧當了真,那是上級瓜。
今天就是個演戲,所以華子建還是
要唱的,他就端起酒杯說:“我敬樂總一杯酒,我們局長是老幹部了,在柳林市那也算的上德高望重,他的工作成果怎麼樣就看你的投資額啊,來來來,我們乾一杯。就這樣,你來我去,那鄭總也是喝了不少酒,華子建也喝了不少。
一來二去,樂總顯然已經喝高了。他摟着華子建的肩膀稱兄道弟,表態要投巨資,華子建卻不很認真的這樣想,他估計這姓樂的在其他兄弟地市領導的宴請中大概也說過不少類似的話。
華子建就故意將了樂總一軍:”樂總說話要算數啊,你若是開空頭支票,我們局長今年完不成招商引資任務,明年就要下課了。”
樂總當然要雄起了,他拍這胸膛保證着毛孩一邊大喊:“服務員再給我拿一瓶酒。”
服務員就又上了一瓶五糧液,他把一整瓶酒平分在三個喝啤酒用的大玻璃杯中。
樂總嘟嘟囔囔地說:剛纔華市長是下指示了,我投多少資就看你局長喝多少酒,喝一杯我就投一個億。我說話算話。說完,他用力的又拍了拍自己的胸。這局長今天已經是喝了不少,從體型看顯然屬於“三高”類型,不宜多喝酒。何況幾輪下來,他也是躲不掉的猛喝,現在再喝,看來有的招不住了。
華子建也看出了這情況,那一瓶分了三杯,一杯就是三兩多,一口下去誰受的了,華子建就連忙出來打個圓場:局長即使喝水,樂總你也要投資,否則我動員柳林市的的大姐小妹把你扣下來。
大家哈哈大笑,局長也在笑聲中站了起來說:“我血糖血壓都高,爲了招商引資,即使我喝光榮了也要上!樂總你要算數啊,不過我不怕,有我們市長在,他會爲我做主的。”
說罷,他逐次端起三個大杯一飲而盡。這局長是市委韋書記過去一手提拔起來的,華子建對他多少還是有防範的,這時候見他奮不顧身的一口氣喝下了三大酒杯時,敬意由然而生,這局長爲了工作而自傷身體,當然值得華子建尊敬。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在弱肉強食的官場,寧傷所謂的友誼,不傷身體,這一直是華子建公務接待的準則,換了他,他是不會爲了招商引資而喝這一瓶酒的,他動的是腦筋,他知道商人是逐利的,只要在柳林市這些商人能實現自己的利潤最大化,讓他喝尿,他都會來投資;反之,要是這裡沒什麼好處,你就是喝它三五瓶,也沒有用,他們纔不會動什麼感情呢。這局長喝下了一整瓶酒,過了不多一會就趴在包間衛生間裡哇哇直吐了。
後來大家也就在歡樂和融洽中結束了這次宴會。
但在宴會結束以後,再送華子建回家之後,秘書小紀卻沒有回家,他還要幹一個場子,這今天的場子很重要的,是葛副市長親自參加的一個活動,當政府時副秘書長給小紀打電話的時候,小紀還在華子建接待外商的應酬中,所以他推了推。
但時副秘書長說葛副市長晚上也在,希望小紀能夠在這面宴會結束後趕過去,小紀就不敢在推辭了,他只能點頭答應了。
現在小紀已經坐在了這個有葛副市長,還有時副秘書長和韋俊海的秘書小馬幾人,這對小紀來說,今天的規格就很高了,他先市上來就不斷的道歉,表示遲來的歉意。
但葛副市長揮揮手說:“這有什麼啊,你在陪華市長呢,我們理解,理解啊,工作要緊,我們就是隨便的聚一下,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韋俊海的秘書小馬也說:“就是,就是,你能來我們也很高興了,剛纔沒怎麼喝吧,來,現在補兩杯。”
時秘書長也笑着說:“對對,現在補上兩杯。”
小紀也很爽快的自己補了幾杯酒,然後大家就一起隨便的聊了起來,在座的其他幾個人應該都是韋俊海的鐵桿嫡系,但他們爲什麼會較上小紀呢?難道小紀的鐵桿度真的到了可以和他們相容相恰的那一步嗎?
對着一點,小紀自己都是否定的,所以今天他雖然表現的很豪爽,很隨意,但他的心還是很緊張,他的話也是很謹慎的。
大家喝了一會,時秘書長就說:“小紀啊,你上次的事情葛市長今天還專門給公安局的打了電話,讓他們不要再提這事,上次的記錄也一定要全部銷燬。”
小紀一聽又提到這事情,就是臉一紅,心中憤恨的罵了兩句,媽的,怎麼給葛副市長和韋俊海的秘書小馬也說了。
這以後連韋俊海也會聽到,看來自己不想上他們的賊船都不行了。
小紀就客氣的對他們挨個表示着感謝說:“謝謝葛市長,謝謝你對我的關懷,以後葛市長有什麼差遣就只管說,我絕對會唯命是從。”
葛副市長就呵呵的笑着說:“這有什麼好感謝的,年輕人嗎,誰沒有點花花事情,過了就不提了,不提了。”
小紀也就討好的笑着,說:“是個教訓,以後我要多嚴格要求自己。”
韋俊海的秘書小馬就嘿嘿一笑說:“什麼教訓不教訓的,只要以後跟上葛市長的步點,這都是小事情。”
時秘書長也笑笑說:“是啊是啊,小紀也不要把這太當成一回事情了,葛市長說過好多次你呢,很欣賞你。”
小紀就忙着幾頭感謝着,但他的心裡卻明白,這些人一定想要利用自己做什麼,他們纔沒有那麼好心的爲自己着想,但自己卻沒有辦法來拒絕他們這樣的要挾,真把他們惹急了,他們纔不會放自己一馬。
大家就繼續的喝着,聊着,過了一會,葛副市長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對小紀說:“對了小紀,上次你陪華市長到洋河檢查,好像
聽說華市長在洋河縣有好多個紅顏知己啊。”
小紀的心就開始沉了,他趕忙掩飾着說:“奧呵呵,華市長和誰都很不錯的。”
小紀的話一出來,桌子上的這幾個人一下就都沉默了,他們臉上的笑容也開始慢慢的消失,他們一起都轉過臉來,看着小紀,那眼中也就多了許多冷漠來。
小紀的心依然在沉底,他只好打起精神說:“不過我上次感覺到華市長和那個叫安子若的好像有點情深意重的味道,呵呵,我們華市長也很戀舊的。”
葛副市長和韋俊海的秘書小馬就彼此的對視了一眼,兩人點下頭,臉上也就逐漸的又露出了笑意,葛副市長就說:“呵呵,這樣啊,這個姓夏的女老闆我也認識,在洋河那個溫泉山莊就是她的吧,呵呵,不錯,事做的挺大的,最近柳林有個迴歸的華僑馬老先生準備給柳林投資贈送幾百萬修座橋,好像這個女老闆很傷心。”
小紀也市豁出來了,他不敢在藏私,忙說:“是的,是的,我前幾天還聽到華市長和她打電話說,這個工程她想做呢,不過華市長好像並不怎麼熱心。”
包間裡的幾個人都一起沉寂下來,特別市葛副市長,他既然今天專門的要獲得了這個信息,那麼他就不會讓這個信息隨隨便便的過去,他需要好好的構思一下。
他們的聚會一直延續到晚上12點左右才結束,這個時間對小紀來說也很難熬,他小心的討好和賠笑,他不得不以出賣華子建來獲得葛副市長和時副秘書長對他的好感,他也知道,自己已經中了這個圈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擺脫這幾個看似很親切的人了。
是啊,既然葛副市長上心上意的爲小紀設計了這麼好的一個圈套,穩穩的把小紀裝了進來,他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撒手呢?
他在第二天就來到了韋俊海的辦公室,兩人剛剛坐下,韋俊海的秘書小馬就幫他倒上了一杯水,在小馬給他放水了同時,他們兩人很微妙的用眼光交換了一下,葛副市長就知道,昨天小紀給的那個信息小馬已經給韋俊海彙報了。
葛副市長端起了水杯,輕輕的吹了一口浮茶說:“書記,我們政府最近就準備把那個馬老先生捐贈的橋修起來,不知道書記有沒有其他的指示。”
韋俊海淡然的笑笑說:“嗯,老葛啊,你有什麼想法嗎?”
葛副市長放下了水杯說:“有,這個人一直讓人難以對付,我想或者這就是一次機會。”
韋俊海就鄒了一下眉頭,他對葛副市長這樣和華子建較勁是很不以爲然的,他說:“老葛,我聽小馬說了,你們昨天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我要奉勸你的就是穩穩的等着省上對你的任命,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招惹他呢,我們柳林市現在需要的是穩定,是發展,你這樣招惹他對你沒有多少益處。”
葛副市長嘆口氣說:“我也不想和他相鬥,但形勢不由人啊,書記,你看,等我離開了政府,那麼整個市政府我們只怕就插不上手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你分庭抗拒了,現在常委我們也沒多少優勢可言,我是提書記你擔心啊,這個人他在局面不利的情況下就可以過五關斬六將的一路上來,難道他有一天就不會踩着你的肩膀上嗎?”
韋俊海臉色陰沉起來,他對葛副市長這樣直言不諱的語氣很不舒服,但同時,他又不得不接受葛副市長所說的問題,他自己也經常會想到華子建的問題,過去他可以一直小視華子建,但現在經過多次碰撞和較量後,華子建已經逐漸的建立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威望,下一步他還要怎麼走,這市韋俊海最擔心,最害怕的。
兩人都沉默着,韋俊海拿出了茶几上的香菸,自己點上了一根,像是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給葛副市長髮一樣,就用手中的煙指了指茶几上的煙盒。
葛副市長也很快的就拿起了煙盒,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支,兩人這纔看上一眼,韋俊海就說:“哪你想要怎麼樣。”
葛副市長就很陰冷的笑了一笑說:“我準備讓姓夏的這個女人中標。”
韋俊海眼睛就眯了起來,他很專注的看着窗外很長時間,最後說:“嗯,但你一定要記住,這是防範,不是進攻。”
葛副市長也就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有備無患。”
華子建是絕不知道有人市那樣惦記着自己,他一直都有早起的習慣,每天來上班都是很早,今天他也是早早的來到辦公室,白天上班時事務繁雜,可以利用上班前的這段時間看看報子什麼的,關心下國家大事和新聞。
他也訂了不少報刊雜誌,但很少有時間看,《新華文摘》《南方週末》《參考消息》卻是必看的,儘管近年來這三份刊物的質量不斷下滑。
華子建還未坐定,報紙還沒有拿在手上,就聽到了敲門聲,華子建擡頭一看,喲,前幾天和自己一起喝酒的樂總在秘書小紀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華子建在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他,但既然人家是來投資的,自己也不可以慢待人家,華子建就堆起了笑容說:“呵呵,什麼風把樂總今天給吹來了,我還正想聯繫你什麼時候再一起坐坐呢。”
那樂總就獻媚的笑着說:“看你說的,那能讓你請我啊,你是我們的父母官,應該是我來請你,今天我就是專門來請華市長晚上一起坐坐的。”
華子建一聽這話,看來這人是真想來投資了,不然怎麼會想要請自己,他就接口說:“怎麼,樂總是想好了,準備來柳林市投資了吧?要是這樣,晚上我推掉所有的應酬也要好好陪下你老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