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娘“胖子”這會兒已經將那些堵住出口的盛屍的冷櫃都搬開了,露出了那扇半人高的出口。
我跟在胖子後面,一哈腰,從那道出口裡鑽了出去。
出了那兇險異常的停屍房,我仰面朝天地吸了口寒冽的空氣,肺子裡一陣針扎似的刺痛,但整個人卻爲之清醒了不少。
我看了一眼正滿不在乎地四下張望的僞娘“胖子”,陪着小心一笑:“那啥,神仙,這地界是公安局,邪門得很,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您不是餓了嗎,咱們找地方米西米西去。”
僞娘“胖子”乜斜了我一眼,齜牙一陣冷笑:“有你奶奶我在此,哪個雜毛畜生敢炸刺兒,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雖然這來路不明的“奶奶”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故意含糊其辭,但我還是從其嘴型判斷出了那最後一個詞是擦,不禁又是一陣胃疼,這個“奶奶”說起話裡是江湖味兒十足,三七疙瘩話兒信手拈來,一點兒都不感到難爲情,哪兒有什麼仙風道骨可言,真不知道一會兒她要是現出真容,又會是怎樣一番驚世駭俗的景象,我靠。
那僞娘“胖子”倒沒有理會我的思想活動,自顧自地伸胳膊踢腿地活動了一番筋骨、抻了個懶腰之後,一聲嬌吟,聽得我心旌搖晃,可回頭一看到死胖子那張大腫臉,就什麼思想活動都沒有了,渾身一激靈,悶頭就往大門方向跑去。
“要死啊你,跑什麼,你等等我。”那僞娘“胖子”不樂意了,罵了我一句後,便龍行虎步地朝我追了過來。
冬天的雅克什,是出租車的黃金季節,正規的出租車和無證的黑車都放了出來,一個個屁股上噴着乳白色的汽車尾氣,象蝗蟲一樣在冰雪覆蓋的路面上來回穿梭,蔚爲壯觀。
我伸手找了一輛出租車,正想招呼僞娘“胖子”上車,不想那廝動作比我還快,吱溜一下就鑽進了出租車的後座上,齜牙咧嘴地搓手呵氣,好似突然之間變得很怕冷似的。
我啞然失笑,搖搖頭,也挨着僞娘“胖子”坐在了後排座上。
“你也坐到後面幹嘛。”僞娘“胖子”一臉警惕地看向我,有點兒不太樂意地問道。
“啊,啊,這副駕駛的位置太熱,我受不了,就坐後面了,咋地了,有啥不對嗎。”
雅克什的冬天極冷,戶外溫度始終維持在零下20至30度之間,所以,出租車內部一般都得開暖風,才能將風擋玻璃上凝結的霜花吹化,以免影響到司機的視線。
我十分討厭那種熱風撲面的感覺,一般坐車都坐在後排,這次也不例外,故而在被僞娘“胖子”質問時,我不禁有點兒發矇地看向僞娘“胖子”,不知道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舉動怎麼會招致僞娘“胖子”這麼大的反應。
“毛病真多。”僞娘“胖子”瞪了我一眼,往車門方向挪了挪,似乎怕我碰到他,或他體內的她。
我咧嘴一笑,告訴了司機要去的地址,司機多少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偷瞄了僞娘“胖子”一眼,然後纔有點兒蒙圈地掛檔、踩油門。
冬季的雅克什路面全是厚厚的積雪,再加上來往車輛輪胎和行人鞋底的打磨,路面光滑如鏡,還有一道道隆起的雪棱子,出租車行駛在上面,不時不發生打滑,我也不可避免地隨着車體的搖晃而撞到僞娘“胖子”身上。
“哎呀,你想死是吧,摸摸搜搜的,滾前面去,聽見沒。”僞娘“胖子”一聲尖叫,嚇了我一跳不說,更把那一直全神貫注開車的司機嚇得一哆嗦,一腳剎車,車子後半部分一下子就調腚兒了,嚇了我們一身冷汗。
“二位,人家坐車是給錢,你們二位啥意思,想要我命是嗎。”司機嚇得滿臉通紅,回過頭,有點兒惱怒都看向我和胖子問道。
“你閉嘴啊,再得瑟我讓你半個月拉不出粑粑你信不信。”僞娘“胖子”瞪着眼一指司機的鼻子,瞳仁充血變紅,嚇得司機立馬回身坐到駕駛座上,不言語了。
“你,也滾到前面去,煩人呢。”僞娘“胖子”又一推我,將我從後排座上直接推出車外。
我咬咬牙,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言不發地生悶氣,憋屈,心裡真他媽憋屈。
出租車司機繼續小心翼翼地開車,可這開出租車的司機全國都一個樣,嘴碎,好嘞嘞,沉默了一會兒,那出租車司機實在是憋不住了,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僞娘“胖子”,又一臉挺詭異地笑着看向我,小聲說道:“兄弟,要說你們現在這小孩兒,我是真服你們啊,這玩兒的也太野了,咋地,你、非禮他了,不是,你們這玩兒的是哪一齣啊,我剛纔恍惚的,好像聽見那胖子說話是娘們聲兒,咋整的他是,口技,你們是唱二人轉的吧,一般的二人轉都是兩口子一副架兒(指同臺搭伴表演),你們倆那啥,是那啥,呵呵”
我一臉噁心的看向那好奇心和求知慾都挺強的司機,正想搭茬兒擠兌他幾句,僞娘“胖子”在後面冷冷地說話了,還是如假包換的女人聲:“最近聽說發生了好幾起出租車被搶的案件,司機生死不明,我看,真要是再多一起,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吧。”
說着,僞娘“胖子”伸手一摸那司機的細脖子,好像是在找動脈血管,司機都快嚇哭了:“二位,二位,我嘴欠,我該死,可我心臟剛搭的支架,真不經嚇,求你們了,別跟我開這玩笑,行嗎,車錢我不要了,你們說去哪兒都行,去聯合國我都送你們,免費,哎呦,姐,媽,親媽,你可別摸我脖子了,我都尿褲兜子了……”
一看司機真被僞娘“胖子”嚇得都快虛脫了,我一把拉開僞娘“胖子”的手,然後告訴司機我們呢不會傷害他,好好開車就行。
僞娘“胖子”促狹地一笑,收回手臂,接着閉目養神。
到了我們心理診所所在的小區,我將車錢遞給司機,司機尋思尋思,沒敢接,我撲哧笑了出來,扔下錢,帶着僞娘“胖子”回到進了診所所在的樓洞裡。
敲開門,是沈涵開得門,一見是我和胖子,沈涵一聲歡呼,就勾住了我的脖子,老火聞聲也迎了出來,見僞娘“胖子”正一臉鄙視地看着親熱的我和沈涵,不由一笑,薅住胖子的胳膊就往裡面拽,嘴裡還打趣道:“怎麼着,羨慕嫉妒恨了是吧,要不妹妹我成全你一回,配合你一下。”
老火頑皮地看着胖子,張開手臂,做出了一個等待熊抱的姿勢。
要是平時,死胖子見着老火這姿勢,那還不得以180邁的速度狂奔過去受用啊,可是,此刻的胖子已然不是早上出門的那個胖子,只見丫看着老火,鄙夷地一撇嘴:“輕浮。”
“什麼,你敢再說一遍,你……楊小凱,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又遇到什麼事兒了啊。”老火見胖子竟敢如此奚落她,正要翻臉,卻忽然察覺到胖子嘴裡吐出的竟是女人的聲音,就知道事情有異,遂看向我問道。
“嗨,別提了,說起來眼淚嘩嘩的,那啥,祖奶奶,您就收了神通、放我師兄一馬吧,別在裡面貓着了,咱們到家了。”我看向一路上差點兒讓司機誤會我是斷背山選手的僞娘“胖子”,無奈地說道。
“好吧,就讓你們小輩開開眼吧,等着。”僞娘“胖子”睥睨了我一眼,頭一低,彎着腰“噌噌噌”地後退了幾步,我正納悶,就見胖子哎呦了一聲,挺起腰,一臉哭相地看着我們,說了句:“我操,可他媽放開我了……”
胖子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胖子倒下去的一瞬間,一個身穿黃色齊臀貂皮大衣、下穿淡藍牛仔褲、腳蹬一雙瘦腰棕色小皮靴的妙齡女子出現在我們面前。
那女子笑意盈盈地看向我們,一張白皙的美靨上,兩道黑亮的蛾眉格外動人,盡顯嫵媚風情。
老火惦記胖子,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胖子,胖子趁勢歪倒在老火溫香的懷裡,哼哼唧唧地大吃豆腐。
沈涵鬆開我,一臉吃驚地看向那突兀出現的潮女郎,又看看我,意思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我更吃驚,原本一直以爲這自稱老煙兒奶奶的野仙是一位鶴髮雞皮、臉長得跟抹布似的老太太,沒想到卻是這樣一位秀色可餐、還略帶點兒野性的性感尤物,這上哪兒說理去。
正纏綿的胖子和老火也覺出了空氣中的不對勁兒,雙雙擡頭一看,也愣住了,不知道這美女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你,就是老煙兒奶奶。”我看向那女郎,疑疑遲遲地問道。
“沒錯,小崽子,正是老身,呵呵”
我看着那捂嘴嬌笑的老煙兒奶奶,突然搖頭大笑了起來,同時也明白了爲什麼在出租車上她會對我無意中觸碰她身體那麼敏感,原來她還是妙齡女兒身啊,不得勁兒,我去。
“哎呦……”我正笑着,沈涵突然使勁兒跺了我腳面一下,並氣急地看着我問道:“她是誰,你爲什麼把她帶回到家裡來,你們倆什麼關係,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