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邊境。
戰場的硝煙暫時得以停息, 秦晉站在登州城城牆上,看着滿城的瘡痍眉頭緊鎖。
上一場戰爭,南蠻退兵五十里, 消停了沒幾個月又捲土重來。大齊將士有了這幾個月稍微有了喘息的機會, 還未等休整過來, 又經歷這場戰爭。
好在, 戰爭已經結束。
京城的消息早已傳來, 他心急如焚,卻大戰在即,這場仗齊軍將士印象都會很深刻, 因爲他們從未見他們將軍殺紅了眼前所未有的暴躁與憤怒。按照上一世的記憶,這場仗打完該有兩個月的歇息。這兩個月南蠻王庭內戰不休, 無暇顧及與大齊的戰爭, 會在半年後求和, 但也是這場戰爭後,自己會在回京的的途中身死。
只是這場仗提前了兩年, 因爲知槿的出現而發生了很大的不同。如果等過幾個月凱旋,他是否會像上一世一樣不明不白的被人射殺?他心臟不安的跳動,他還沒娶到他心愛的姑娘,他怎麼可能去死。
還有上一世究竟是誰暗下毒手,他可不能栽在上一世的跟頭上。
重活這些年, 他不是沒有調查過他現在的手下。
手下這四員大將可以說從他十六那年便跟隨自己, 喬風也好, 趙寒書等人也罷。哪個不是與他出生入死, 同甘共苦, 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想相信他們會背叛自己。
只是臨死前那一瞬間,他記得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可卻怎麼想也想不清楚到底是誰。
現在,他和他心愛的姑娘都遇到了麻煩。他要回去看看她,這麼多年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臣子已經足夠了,就讓他任性一次,他要回去。
一旦下了決定,秦晉心裡突然穩定下來,找來喬風等人稍作安排,連夜便騎快馬出了登州城。
登州距離京城快馬也得半個月,秦晉心裡想着知槿,愣是將半個月的路程用了十天趕回了京城。這一路秦晉不眠不休,兩匹馬輪換騎,夜裡也只睡幾個時辰,終於在第十天的時候趕了回去。
此次回來他誰都沒有通知,軍中更有喬風等人加以掩護。未得皇帝聖旨出征的將士不得回京。
秦晉到了京城,喬裝打扮,連家都沒敢回,直奔謝府後門的茶樓。
茶樓掌櫃已經熟識,雖然驚訝但面上不顯,不動聲色的將秦晉迎入後堂,這才躬身行禮:“將軍。”
秦晉伸手扶起掌櫃,“馬叔不必多禮,我是偷偷回來的,我回來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馬掌櫃見他神色疲倦,鬍子拉碴,答應下來,又派人送來飯菜和熱水,這才匆匆離去。
秦晉實在太累了,洗了澡胡亂吃了些飯便和衣睡下。等他醒來時,夜幕已經降臨。
外面更鼓已經敲響,秦晉看了看時辰,換上馬掌櫃準備的夜行衣,飛身上了房頂如同一隻大鳥般飛向夜空。
入夜後,知槿早早的將守夜的初語和月回攆了出去,她我在被子裡卻沒有睡意。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纔會偷偷的想念千里之遙的那個男人,只是不知他此刻在好不好。睡的香不香,吃的好不好,是否和她一樣的思念她。
正輾轉反側,忽聽窗戶傳來輕輕的敲窗聲。知槿猛的從牀上做起來,盯着窗戶,心臟不受控制的跳動,“誰?”
聽到這驚恐的聲音,秦晉心裡一酸,低聲應答:“是我。”
閨房內安靜的嚇人,暖閣裡月回翻個身說了幾句夢話又繼續睡去。知槿聽着沙漏沙沙的聲音,以爲剛剛自己出現了幻聽,她低頭看一眼青色的牀頂,失望的嘟囔一句:“看來是做夢了。”
她有些落寞,長髮搭在肩上,許久才慢慢躺了回去。就在她以爲要睡着的時候,窗戶又輕叩三聲,接着窗戶被推開,一個黑影跳了進來。
知槿嚇得要驚叫,暖閣裡的初語聽到動靜推門而入,知槿看到初語進來稍微放鬆,隨即問道:“是誰?”
“我。”
低低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好聽。初語一怔,隨即說了句:“奴婢下去了。”轉身關上門,上了暖閣的鋪子,伸手塞住耳朵‘睡着了’。
屋內,安靜的嚇人,知槿不敢置信,坐於牀上,輕聲顫抖,“是你嗎?”
秦晉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掏出夜明珠,靠近牀鋪,將牀幔勾起,對上她驚恐的眼睛。
下一秒,驚恐的少女突然撲進他的懷裡,忘記了閨閣女子的矜持,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離別這麼久,她只懷念這個溫暖的擁抱。什麼女子的矜持,什麼男女大防,她只要他,若是沒了他,就沒了全世界。
秦晉嘴角翹了翹,又有些心疼。她以前是多麼的膽小他是知道,可這兩年她獨自在京城經歷的這些他也知道。他在邊境力不從心,是他逼着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本來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他的妻子,沒有所謂的家人,只有他,可是他太貪心,讓她爲了自己變的強大。
她真的變強大了,一個人面對這些鬼魅。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懷中的女子貪戀的抱着溫暖的懷抱,甕聲甕氣的問道。
秦晉摸摸她的髮梢,輕聲答道:“下午,我迫不及待的想見你所以就回來了。”
知槿擡頭,擔憂的看着他:“無招進京?”這要被發現了可是大罪。
“無事,我回來看看你,明日一早就回。在等我半年,我就回來了。”秦晉忍不住,在她額頭親了下,見她沒有拒絕漸漸膽子大了起來,飛快的在她脣角親了一下。
知槿臉頰緋紅,如天上的紅霞一般。她低垂着頭,不好意思去看他,待兩人呼吸平穩了些纔看着他道:“我等你。”
這是他們最美的情話了。知槿從未想過重活一世能有一個如此愛自己的人,秦晉也從未想過重活一世會有這麼一個姑娘讓他滿心掛念。
許久,秦晉才記起這次回來前聽到的消息,囑咐道:“這穆楊,交給我處理。”他有一百種弄死他的本事。
哪知知槿卻拒絕了,擡眼堅定的看着他道:“不,這件小事,我自己處理就好。我已經想好法子了,那日穆夫人被我嚇得不輕,不一定會來提親,就算真來了,我也不怕,大不了再退一次親,這件事我自己做就好。我不能事事靠着你的。”
秦晉有些心疼:“我可以給你依靠....你實在太好,太美,就怕你那些話嚇不倒他們...”
知槿還是搖頭:“我自己可以,當然還是要你的幫忙,因爲京中紈絝我是不認識的。”
“有事去廷尉府找張堯,他本就是紈絝,而且之前我也交待過他,你儘管去找他。”秦晉細心的囑咐,將懷中女子摟的更緊。
“好。”
夜更深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誰都不去想分別的事。
直至天色將明,外頭傳來月回的哈欠聲時,兩人才清醒過來,知槿羞紅了臉不敢看他,秦晉則有些捨不得的看着她,可外面的月回卻不知道室內的情景,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幾下,問道:“姑娘可醒了?要不要奴婢現在進去伺候?”
兩個相對發愣的人突然驚醒,知槿站起來推他:“你快走吧。”
秦晉笑了笑,在她臉上親了下,推開窗子翻身走了。
過了一會,等臉上熱度下去,知槿又躺回牀上,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穿着中衣與秦晉對坐了一個晚上。
好在室內燒着地龍,溫度不算低,等她在被窩躺好,這才揚聲對月回道:“起來了,進來吧。”
月回已經洗漱完了,端着盆熱水進來,擡眼見窗子開着,遂放下臉盆走了過去,一邊關窗一邊疑惑的自言自語:“奇怪,我明明記得昨晚關了窗子的。”
知槿臉上發燒,坐了起來,揉着眼睛說道:“昨晚睡不着,起來推窗子透氣了。”
月回撅嘴點頭,又想了想說:“姑娘以後晚上不要開窗的好,現在外面天冷,若是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知道了,囉嗦。”知道月回是爲了她好,知槿笑嘻嘻的答應着,由月回服侍她收拾。
而另一面,秦晉出了謝府回到茶樓,不做歇息便帶了乾糧趕着開城門出城往南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