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吹吹不疼

秦晉的臉直接黑了,他就這麼嚇人嗎?爲什麼每次看她的樣子就像自己欺負了他是的。哼,就算欺負人,他也不屑於欺負這麼個軟弱的女人,何況還是個尼姑。

知槿痛苦的吞嚥,好不容易平順下來,她小心翼翼的擡頭,瞥了對面一眼,又被對方黑着的臉給嚇得低了下去。沒多久一個饅頭進肚,再也不用發出難聽的聲音。這才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躬身道謝:“貧尼多謝施主。”

這句道謝讓秦晉無言以對,飛斜入鬢的雙眉微微蹙起,明顯透露出他此刻不爽的心情。明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非得學着那些老尼姑這般低沉。瞧他像瞧魔鬼,瞧那雙五短的小腿抖的,跟篩子是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怎麼欺負了這小尼姑呢。

知槿微微直起腰沒聽到他動怒,暗地裡鬆了口氣就想退出去,秦晉瞧着她鬆了口氣的樣子,心裡更加不滿了,好不容易忍下來的耐性也一掃而空,雙眼直接大膽的打量起知槿來。

知槿感受到迫人的目光,不敢停留,長長的睫毛呼呼的扇了兩下便轉過身去。秦晉瞧着那對長睫毛,很想去觸一下,但也知道這般做也是不妥,好不容易忍住了想去碰觸一下的想法,只覺得這小尼姑裝老成的樣子也別有韻味,刻意壓低的聲音並沒有多低沉,反而清脆的讓秦晉驚訝。

直到門被關上,秦晉才懊惱的捶了自己腦袋一下,他這是怎麼了,竟然對一個小尼姑這般關注,甚至這般注意她的一言一行來。難不成上輩子的那點悸動也延續到這輩子了?

只是動作太大,牽動了背上的傷口,雖然不至於出血,但是也疼的他呲牙咧嘴。想了一會後又起身開門,果然瞧到小尼姑正在門外。

今日是八月初十,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這幾日天氣早晚都涼了,但是這個時辰的陽光還是很好。穿着單薄僧衣的小尼姑站在廊下,一手豎在下巴下,一手念着珠子,恬靜安然的不像話。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嫣紅的小嘴也正輕輕的一張一合。

秦晉站在門口有些看癡了,若不是後院那劈柴的聲音太過響亮,他都不能回神來。他咳嗽兩聲,小尼姑嚇得一哆嗦然後睜開眼睛,驚恐的瞧了他一眼,緊接着唸了佛號彎下身去,恭謹的問道:“施主有何吩咐?”

“你進來一下。”秦晉尷尬的偏了偏頭,不自在的說。

知槿不疑有他,跟在他身後進了門,擡頭疑惑的瞧着他,等着秦晉吩咐。

“把門關上。”秦晉恢復了平靜,聲音也變的冷冽。

知槿驚訝的擡頭,大白天的關門幹嘛?莫不是和第一世的時候師叔的那個姘夫一樣,對她圖謀不軌?她的驚訝轉成了恐懼,想到當時那滿口黃牙的男人污言穢語的模樣,還有最後師叔將她推下河的時候,她真的怕再惹上這樣的人了。

雖說重活了一回,但是知槿也是想着好好的過,只要這一世能夠平平安安,別人別來惹她,她還是打算在庵裡好好過下去的。

半晌沒有動靜,秦晉擡頭瞧了一眼,只見她眼鼻觀心,嘴脣緊抿着,眼睛裡甚至有些恐慌還有....驚嚇

若說當日秦晉爲何上山,其實只是好奇這庵中的事情,還有這小姑娘着實有趣,沒想到來了兩日就讓他瞧到這些有趣的表情。只是現在她臉上的恐慌還有驚嚇爲何而來?

秦晉越是不說話,知槿越是害怕,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雙腿已經不受控制的打篩子,她是想要強大,她是想要報前一世的大仇,可是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是怎麼回事?明明上輩子沒有這個男人,更沒有伺候這將軍的事情啊。

不安充斥了她的全身,她周身冰冷,她感受到男人的注視,強迫着自己擡頭對上他的。秦晉被她眼中的恐懼嚇到,那樣的可憐,霧濛濛的大眼裝滿了委屈和恐懼,大滴的眼珠就在這時噗噗的落下來,小尼姑又倔強的瞧着他,好像在和他對抗。

這樣的眼神,讓秦晉瞧着很不是滋味,這麼多年,他早已忘記溫柔是何物,竟然不知女子哭起來是這般的可憐,甚至...可愛。以往瞧到別的女人哭,他只會厭煩厭惡,可是這個小尼姑哭起來卻讓她心裡煩躁異常卻又異常的柔軟,這煩躁是因爲她哭,這柔軟卻也是因爲她哭。

“你、你哭什麼啊?我又沒欺負你。”話一出,秦晉都不敢相信這話出自他口,說了也就罷了,語氣還這般輕柔,明顯就是不知所措,明顯是在安慰她。秦晉有些凌亂了,他竟然在安慰一個小尼姑。

他焦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甚至都忘了剛剛到底是什麼惹的她哭了。猛的不小心碰到門框,後背一疼,這纔想起來他是讓她關門,然後換藥來着。難道小尼姑以爲自己瞧着她貌美想要欺負於她?

他又瞧了眼兀自哭泣也不答話的小尼姑,覺得這二十一年來,頭一次這麼無措,他無奈的嘆氣,這才解釋指了指已經滲血的後背,“我是讓你關門給我換藥,沒有要欺負你的意思。”

知槿擡頭,眼睛裡還滿是淚珠,淚珠氤氳讓她有些瞧不清楚男人的表情,許久,她才擡起衣袖將眼淚擦乾,瞧向秦晉的後背,那裡因爲剛剛撞在門框上已經滲血,通紅一片。知槿驚訝的瞧清了秦晉臉上的無可奈何,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然後轉身就走,“我、我去拿紗布和傷藥。”

出門的時候因爲低頭不瞧路,慌亂中撞了一下門框,更加窘了,匆忙撿起地上的珠子,跑了。

秦晉瞧着知槿離開的背影,清冷的面上突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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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碰見秦晉的事情就躲着、拖着不同,這次知槿知道自己犯了錯誤,誤會了施主,去拿藥的時候也格外的快。回來的時候碰見清玉,清玉拉住她問道:“急急忙忙的幹什麼?”說着低頭瞧一眼她手中的東西,眼珠子一轉,“誰受傷了?”

“施主受傷了,我替他換藥。”知槿顧不得說其他,匆忙的跑了。

清玉眉頭皺了皺,覺得她的師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雖然還是一樣的膽小,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還有那施主是如何受傷的?還有剛剛她明明瞧到清水的眼睛有些紅腫,一定是哭過了的,難不成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清水將施主弄傷了?

這麼一想,清玉突然笑了笑,然後轉身朝主持師太那裡走去。

這次知槿進門直接將門關上,剛走兩步便被眼前的黑影嚇住。很快她反應過來,低低的唸了聲:“阿彌陀佛。”

秦晉好像很喜歡她念這句佛號,每次聽見她用明明清脆但是刻意壓低的嗓音唸的時候,都有一種笑的衝動,而且很想去瞧瞧她的臉上的表情,是如何的動人。但是每次見到她,她都喜歡低着頭,瞧都不敢瞧他一眼,有時候他都在想,等以後在尼姑庵以外的地方遇見,她是否會認得他。

是否會像現在這般對着所有人都低着頭,低聲念着佛號?秦晉有些好奇,他的注視終於又引得她的不安,爲了防止小尼姑再哭,秦晉決定暫時放過她。

走回桌邊,秦晉褪下外衫,因爲不是戰時又在山上,所以秦晉只穿了青色的長袍,這會將左肩的位置露了出來,裡面滲血的箭傷也清晰可見。

知槿哪裡見過這等傷,她接觸過的受傷最多是蹭破皮,哪裡見過這般嚇人的傷口。只瞧了一眼,知槿就於心不忍的轉過身去。

她的動作落在扭頭瞧的秦晉的眼中,黑眸一暗,以爲她是不好意思,可下一刻瞧到她臉上同情的表情,就突然覺得心裡暖融融的,一下子軟了下來。

許久,知槿還是轉了回來,小心翼翼的解開紗布,待瞧清裡面的樣子,好瞧的眉毛也蹙了起來,擡頭問道:“疼嗎?”

聲音輕輕的,若不是秦晉耳力好,估計都聽不到她這比貓咪的聲音還要小的聲音。秦晉瞧着她認真的側臉,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蝴蝶的翅膀,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同情,紅脣因爲緊咬而微微的泛白,這傷口就像傷在她的身上一般,小心翼翼。

而且此刻,知槿好像也忘記了害怕,瞧着男人認真的眼睛,覺得也沒那麼冷了。這身上的傷,除了這處正在流血的位置,其他地方也有許多的刀疤,交錯縱橫,讓人生駭。這等打了多少仗,受了多少罪才得來的這身傷啊。

“疼,”秦晉打量她半晌,瞧着她沒有那麼害怕了,突然勾脣一笑,“你給我吹吹就不疼了。”

原本,他也不指望,這膽小的小尼姑真能給他吹的,他只是話到了嘴邊,想要逗逗她罷了。

但是他不瞭解知槿。知槿雖然重活了一回,但是加上這一世都是在山上長大,世俗的事情可以說根本不懂,加上師父靜心師太保護的好,雖然前一世被害死了,但是活着的時候卻是天真的很。

即使她這一世剛醒來時也想要報仇,想要強大,奈何生存環境使然,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強大起來,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報仇。

這會她滿眼都是秦晉背上的傷口,早已忘記了人心叵測的問題,饒是不久前才被他嚇哭,這會卻也辛酸於他背上的傷來。

秦晉的要求一提,知槿也不疑有他,真的給吹了起來。她記起小時候摔倒了,師父也是這麼給她吹着,嘴裡說着:“不疼,不疼,師父給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