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要娶你

憑空中突然一聲厲喝傳來,只見一片黑色高頭大馬飛馳而來,驚起路上的雪花,知槿未戴圍帽,看着從遠處而來的馬一時失了神。

幾個月前的一日,她在九如鎮上也看到一位將軍騎着黑色高馬,飛奔在隊伍的前列,只看了一眼,就將她嚇的呆在原地,那副場景卻深深印在了她的腦子裡,每當看到馬匹都能想起那個冷麪閻王一般的人物。後來她知道那人是秦晉,後來陰差陽錯她竟然去了他的家裡。然後那晚還問她是否願意嫁他。

她愣神的功夫,侍衛已經捨棄馬車在江氏身邊站好朝來人恭敬的道謝。

知槿回神,瞥向來人,不由的一怔,這人面相很溫和,眼角帶着笑意,有着說不出的熟悉感,讓她很想親近。

注意到她的視線,那人輕輕瞥了她一眼,驚訝之後微微頷首,又朝江氏躬身行禮道:“如玉多有冒犯了,剛剛府上侍衛的動作實在過於危險纔開口阻止,望夫人不要怪罪。”

江氏遺憾的看了眼懸崖下面白茫茫一片,又笑道:“多虧了如玉了,否則這些侍衛恐怕也有危險。”

顏如玉輕輕一笑,脣紅齒白,甚是好看,“這馬車沒了,恐上山不便,今日如玉跟隨母親去寺裡上香,沒料到遇到伯母,若是不棄,可以與母親同行,順便說說話。”

正說着,不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輛考究豪華的馬車自遠而近,緩緩在他們身側停下,簾子被掀開一角,一三十多歲的婦人探出頭來,“外面可是秦家姐姐?”

江氏帶着知槿上前,微微頷首:“正是,老婦本想上山上香,卻不料遇到這等事情,多虧王妃和世子相助。”

車內坐的正是裕王的王妃商氏,與江氏在宮宴上也見過幾次,還算熟識,問清楚緣由,便招呼江氏上車。江氏明白此刻不是客氣的時候,於是帶着知槿進了馬車內。

因爲是在半山腰上,知槿並沒有戴圍帽,這會上了馬車,瞧着商氏奇怪的盯着她看,有些羞赧。

“不知這位姑娘是.....”商氏含笑問着,“看着眼生。”

江氏含笑看了知槿一眼,方回道:“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以前被迫做過姑子,現在已經還俗了,前幾天病了一場,我帶她出來上香祈福。”

商氏探究的點點頭,並沒有在問下去,而是和江氏說起這天氣來。

外面騎馬小心護在馬車旁邊的顏如玉,對馬車內的談話絲毫沒有注意,他的思緒全被剛剛的驚鴻一瞥所吸引連秦都的幾次交談都沒聽進去。

十二三歲的年紀,看起來還有些稚嫩,頭上毛髮毛茸茸的,煞是可愛。這是秦家的姑娘嗎?

顏如玉這十八年來頭一回有了上心的姑娘,甚至覺得這姑娘很適合做顏家的媳婦。

一路晃晃悠悠,各懷心事,一行人到了臥佛寺,山上主持早已得了消息,安排知客僧在寺院門口等候,見她們來了,引着她們去了客院。江氏與商氏一見如故,兩人商量一番便挑了相鄰的兩處院子。

梳洗躺下後,月半突然笑道:“姑娘,那世子長的真是一表人才,除了氣勢,一點都不比咱們將軍要差。”

知槿動作一頓,“那是哪家的世子?聽老夫人叫車上的婦人王妃呢。”

“那是裕王世子,裕王是當今聖上的堂弟,據說當年奪嫡之戰的時候只有這位裕王活了下來,想來也是有本事的。”月半解釋道。

知槿笑了笑,“你倒是知道的多。”

月半平日內斂,此刻卻自豪的點頭,繼續道:“那是因爲將軍戰功赫赫,在朝廷無人能敵,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就是當家主母也未必知道這些,但是咱們將軍卻不將這些當回事,只要出去管好嘴就行了。”

月半鋪完牀端了水出去,知槿躺在牀上卻睡不着了。

腦子裡莫名的闖入了秦晉,想着兩人相遇相識的點點滴滴。在將軍府,似乎每個人都很崇拜他,就算是討人厭的秦萌,說起自家嫡出大哥,那也是讚不絕口敬畏有加。

而他呢?

此刻在哪裡呢?

此刻,秦晉正騎馬走在山道上。下午的時候接到下人來報自家的馬車出了事,他不放心,便又帶了馬車過來,等明日一早帶她們回去。

等到了寺院,天色已黑,幾盞油燈將千年古剎籠罩上神秘的色彩。許是隆冬,來進香住宿的並不多,問過知客僧,秦晉直奔江氏的房間而去。

江氏年紀大了,晚上總是睡不着,此刻正坐在燈下看着寺內的佛經,聽到丫鬟來報,這才揉揉腦袋將書放下。

“母親何時對這佛經感興趣了?”在他的記憶裡母親喜武並不喜歡看書這種事情,他也是隨了母親才從小習武,又加上祖父和舅舅的教導纔有了這身本事。

江氏笑笑,嗔怪道:“你娘識字雖然不多,但是看佛經還是可以的。人老了,就想拜個佛求個平安,這佛經乍看枯燥,慢慢的卻能發現許多的樂趣。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又過來了?”

“不放心孃親。”秦晉抿着嘴一本正經道,江氏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好像他說這句話是理所當然,本該如此一般。

江氏嗤笑,“擔心我?我可不信。三年前,你回京後,我出門辦事,遭遇你的仇家追殺,你都不在意覺得孃親厲害根本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裡,這次這點小事,你倒是上心了?說出去鬼都不信。”

面對江氏的戲謔,秦晉沒有絲毫的在意,那張臉如同千年古冰一般,沒有絲毫的波瀾,聞言也只是淡淡的瞥一眼江氏,接着站起來就往外走。

還沒到門口就被江氏叫住:“好好說話,別嚇壞了她,她膽子小呢。姑娘家的,要哄着。”

秦晉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就關門出去。

他沒有直接去知槿那裡,而是等到三更的時候,才悄悄的去了。

下午知槿睡的太多,晚上反而睡不着了,在牀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有睡意。突然窗戶那裡又傳來輕微的聲響,這裡不同在將軍府,知槿一下坐了起來,衝着窗戶問道:“誰?”

那人動作一頓,隨即跳了進來,壓低聲音道:“是我。”

揪着的心,突然因爲這兩個字放了下來,知槿感覺到身上竟然嚇出一身冷汗。只是大半夜的他怎麼又來了?不是說有事不能來嗎?

正想着,秦晉已經拿着夜明珠靠近,將牀幔勾起,露出牀上的人。

隨着牀幔的掛起,知槿脖子一縮,將被子拉高至前胸,又往牀裡縮了縮,眼神緊緊盯着秦晉,用眼神無聲的質問他爲何會來。

秦晉將夜明珠放在枕頭上,自己也坐在牀沿,見她這般神情不由得一笑:“還這麼怕我?”

知槿臉紅了紅,半晌輕輕搖了搖頭。

不怕了,她知道他是好人,知道他是面冷心熱的人。

只是哪家正經公子會三番兩次夜闖女兒家閨閣的?

這些她都不敢說,只能驚疑的盯着他,沉默着。

“嗯。”秦晉點頭,很滿意她這個回答,半晌才擡頭凝視着她,說道:“我是擔心你。我聽到下人說在山路驚了馬,馬車也掉下懸崖,我擔心你害怕,所以來看看你。”

他的表情很認真,讓知槿的心一暖,鬼使神差的沒有搖頭,而是看着他,一字一頓說:“在九如庵經歷了那些事情,我都過來了,現在這點驚嚇又能算得了什麼?”

無緣無故,萬年不變的心,突然因爲她這句話而變得生疼。

秦晉隔着被子突然將她攬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疼惜道:“知槿,等你及笄,嫁給我可好?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像你師父那般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受委屈。”

他不善言辭,說不出甜言蜜語,只是將懷裡的人摟的緊緊的,再也不放開。

知槿被他困在懷裡,是那麼的溫暖,有一瞬間差點就淪陷在他的溫柔裡。曾經她那麼害怕他,經常嚇得腿打顫,甚至想要逃離他,離他遠遠的。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不再害怕他,甚至開始想見他。

現在他就坐在自己的牀邊,將她擁入懷裡,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如果說前些天的是夢,那麼現在一定不是夢了。可是她仍然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她掙扎着掙脫他的懷抱,將頭扭過去,“爲什麼是我?”她以前是個尼姑,像他們這種世家不都想娶個門當戶對的貴女嗎?

似乎看出了她的掙扎,秦晉突然捧住她的小臉,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嚇得知槿差點叫出來。

她就不應該讓他進來,這人就是得寸進尺。

“你出去吧。這事等我及笄再說。”知槿氣呼呼的盯着他開始冷聲趕人,生怕他不走,再做什麼壞事。

但是她明白,她動心了,對這個曾經將她嚇得半死的男人動心了,因爲就在剛纔他親她的時候她心跳的厲害,臉也燒的慌,心裡因爲他的話而歡喜,因爲他的求婚而高興。

“知槿....”秦晉不明白她怎麼了,明明看上去不討厭自己,爲什麼要趕他走呢?

知槿的臉上羞紅,催促道:“我知道了,我都說等我及笄之後再說了。”

她這一爭辯,讓秦晉一喜,“那你是答應了?等我娶你。”說着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知槿已經羞的鑽進被子裡,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想娶她。不嫌棄她以前做過尼姑。

“那...那我走了?”秦晉語氣裡含着笑意,歪歪頭看着裡面的姑娘將被子蒙到頭上,在黑暗中笑了。等了一會兒見他的小姑娘還不肯出來,搖搖頭跳窗戶走了。

窗子關上後,知槿將腦袋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禪房只燒着淡淡的炭火,空氣中還帶着涼意,知槿盯着牀頂,感受着黑夜的靜謐。

臉頰上被他親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度,讓知槿一想起來剛剛他來過時說過的話心就砰砰亂跳,伸手摸摸臉頰,燙的厲害,嘴角卻在不知道的時候緩緩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