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咄——”
一連數箭,趙郢每一箭,都洞穿數人,硬生生帶走十幾名賊寇,眼前這誇張的一幕,看得趙郢身後的秦軍一個個熱血沸騰,高呼萬勝,而彭越留守在山寨中的這些山匪,看着山下身材魁梧,宛若天神的趙郢,則不由兩股戰戰,不敢與其對視半分。
唯恐,引起這位皇長孫的注意,給自己也來上一箭。
“殿下,山賊膽氣已經爲殿下所奪,是否可以進攻了……”
張良見狀,不由心中大喜,在一旁躬身請示。
趙郢微微搖了搖頭。
“不急——”
他如今的目光遠超常人,張良看不清楚,但他卻看得到這夥山賊臉上的驚懼慌亂的神色,甚至看得到,有幾個山賊的小頭目,在下意識地往人羣中躲。
說着,他又不慌不忙地扯出一支箭矢,輕輕地搭在弓弦上,然後舉起長弓,緩緩拉成滿月。
引而待發!
趙郢的這個動作,徹底擊潰了這夥山賊的心理防線。
兩軍廝殺中,被人砍死是一回事,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人,被敵人點名式的屠殺,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道是誰心態開始崩的,山賊羣中,忽然有人發了一聲喊,調頭就跑,這一下,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不要命地往回跑,站在他們身後的山賊頭目,阻擋不及,乾脆也跟着亂哄哄地往回跑。
山路逼仄,崎嶇難行,委實是易守難攻。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趙郢也不急着追趕,只是帶着衆人,在後面,不急不緩地綴着,時不時來上兩箭,鞏固一下效果。
於是,山賊的心態,徹底崩了。
開始的時候,或許還能勉強算得一盤散沙,到後來就真的是亂成了一鍋粥,已經有人對擋在自己面前的同夥下手了。
彭越走後,負責留守山寨的是譚七,此時,也在潰敗的山賊之中。但他知道,如今自己這些手下的兄弟,心神已經徹底爲趙郢氣勢所奪。如今,唯一的機會,就是儘快逃回山上去。
或許還能借助那兩塊巨石,挽回一點士氣。
“兄弟們,不要怕,快回山寨,他們攻不上來——”
譚七這麼一喊,所有人頓時反應過來,一個個連滾帶爬的,跑得更快了,就連那些原本猶豫着,要不要跪地投降的,也不由提起了三分精神。
跟在後面的趙郢,不由耳廓微動。
其他人聽不到,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知道這夥賊人必有依仗,但也沒有催促手下將士追趕上去的意思。
區區山賊而已,就憑他自己,都足以橫推,不值得爲此折損這些大秦精銳。其實,若不是怕始皇帝聽到之後,擔心自己的安危,不再讓自己出門,他都不想帶着身後這些禁軍。
這也讓這些山賊佈下的一些陷阱,徹底沒了作用。
見身後這羣秦軍,不急着追殺自己這些人,反而不慌不忙地綴在自己身後,有條不紊地清理着自己這些人花費了許多時日才佈下的陷阱,譚七心中越發不安。
這支秦軍,跟往日前來清剿的官兵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直到他終於越過那道狹長的山道,躲到一處巨石之後,徹底不再擔心趙郢的冷箭之後,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快,放巨石!”
“轟隆隆——”
哪怕是跟在這羣山賊後面足足有兩百多米遠處的秦軍,都不由駭然地擡起頭來,然後,他們就看到一塊巨大的山石,沿着陡峭的山壁滾下,沿途所過之處,草木盡折,塵土飛揚,然後,轟的一聲,堵在了這條唯一可以通往山頂的山路上。
眼看着這塊重達數千斤的巨石,徹底的封死了上山的道路,譚七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身後,那些狼狽地逃回來的山賊,也一個個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
有了這塊巨石擋路,那些秦軍,要麼飛上來,要麼從兩側的懸崖峭壁爬上來,要麼,他們就派人,慢慢地把這石頭敲成碎塊。
有那個功夫,自己這些人,早就跑得沒影了,他們想吃屁都吃不上熱乎的。
就不信他們肯爲了自己這些小小的山賊,在這裡死耗。
看着這塊巨石滾輪的威勢,趙郢身後的秦軍,都不由一陣後怕,若不是剛纔皇長孫殿下攔着大家,不讓追殺,現在自己這些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這塊巨石之下,化爲齏粉。
張良看着安步當車,神色不變的皇長孫,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有勇力而不自恃,臨鉅變而面不改色!
但只這一份心性,不要說天下同齡人中,哪怕是放眼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般地步?
“殿下,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環顧了一下四周陡峭的崖壁,以及眼前擋住山路的巨石,張良不由眉頭微蹙,感覺有些棘手。趙郢神色淡然地擺了擺手。
“傳我命令,全軍前進百步!”
雖然有些不理解趙郢的意圖,但趙郢的命令,還是被準確地傳遞了下去,大軍緩緩前壓,井然有序,沒有絲毫的騷亂遲疑。
“全體都有,拋射——”
趙郢一聲令下,頓時箭矢紛飛。剛剛自忖逃過一劫的山賊,正神色放鬆地看笑話呢,結果就看到了黑壓壓的箭雨,見狀紛紛跟被蠍子蟄了屁股似的,一個個連滾帶爬,趕緊又後退出數百步遠。
這一波,除了幾個比較跳,湊得比較近,想要看秦軍笑話的倒黴蛋之外,倒是沒有給這夥山賊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但卻成功地清理出了一片地域。
趙郢見狀,不由微微點頭,然後,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走到那一塊足足有數千斤重的巨石之下,蹲下了身子。
所有人:……
不僅僅是秦軍,此時此刻,就連山上的山賊都有些傻眼。
“大哥,你說他這是想幹啥?”
看着已經蹲下身子,在巨石下伸出手臂比量的趙郢,譚七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我怎麼看着,他這個勁頭,似乎是像想要把這塊石頭給搬走啊……”
譚七語氣有些不太敢確定。
那石頭,可是足足有數千斤,當初爲了把這塊石頭運送過來,可是足足動用了數十個兄弟,耗費了整整數天的時間,纔好不容易,連拉帶拽地把這石頭運過來。
作爲山寨的最後一道關卡。
這是一個人就能搬得動的?
“大哥真是說笑,那人雖然箭術驚人,但他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搬得動那塊巨石,當初我們可是動用了整整七八十個兄弟……”
譚七也覺得自己剛纔的念頭有些荒謬。
如今,那巨石落下,正好卡在山路最狹窄的地段,關鍵是,那處地段,旁邊就是懸崖峭壁,根本站不開幾個人,單憑一個人,想翹動這塊巨石,無異於癡人說夢。“虛張聲……”
然而,這一次,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聽山下忽然傳來一聲有若雷鳴的斷喝,然後,他便不由目光駭然地瞪大了眼睛。
山上山下,所有人,如同被人點了靜默鍵。
只見,那一塊巨石,竟然被趙郢一聲斷喝,硬生生扣着縫隙,一把舉起。然後,雙臂一振,順勢扔下了一旁的懸崖!
轟——
似乎腳下的山石都震顫了幾分。
良久,山下才爆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
“萬勝,萬勝!”
趙郢雙臂微微下壓,喝彩聲瞬間靜止。
趙郢這才望着山上的山賊,淡淡地吩咐左右。
“喊話,投降免死,不投降者,殺無赦!”
“投降免死,不投降者,殺無赦!”
“投降免死,不投降者,殺無赦!”
“……”
看着身邊的兄弟,一個個毫不遲疑地扔下手中的兵器,就勢跪下,轉眼之間,就快剩下自己一人,譚七一個激靈,趕緊扔下手中的兵器,也跟着跪了下去。
此非戰之罪,
實在是,山下那人,簡直就不是人!
一直到打贏仗,這支被始皇帝特意派來隨行保護趙郢的禁軍精銳,還暈乎乎的,這場剿匪,自己都幹了點啥啊,好像也沒幹啥,就跟着皇長孫殿下喊了喊口號,然後贏了。
佔據了這處山寨之後,趙郢親自審問了包括譚七在內的幾個山寨頭目,瞭解到附近,還盤踞着幾處山賊亂匪,當即下令,讓手下禁軍的統領,帶着譚七前去追繳。自己則接管了金雞山這處山寨的營寨,親自坐鎮,等着彭越回家。
往日裡,這些山賊亂匪,之所以能屢次避開官兵的追繳,就在於他熟悉地勢,官兵來的多了,就直接扔下老巢,往山林裡鑽,帶着官兵在大山裡兜圈子,官兵來的少了,則又藉助地勢,趁機反殺。
故而,才極爲難纏。
但如今,有了譚七這些反水的內賊,日子就真的不好過了,不過數日,就被清繳得雞飛狗跳,盡數遭了金雞山的覆轍。
……
此時此刻,彭越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巢,已經被皇長孫殿下給端了。
此時,他正按着長劍,目光興奮地看着逍遙生。
“你確定就是這裡?”
逍遙生黑着臉,罵道。
“不信就滾!如果你說的楚王室那筆寶藏真的就在附近的話,那就一定在此處無疑……“
彭越似乎心情很好,聞言也不生氣,反而樂呵呵地回頭吩咐左右。
“去,照逍遙生說的去挖……”
此時,逍遙生臉上再沒有了往日的輕浮嬉笑,他目光冷靜,臉色陰沉如水,他師門是精通堪輿之術,但卻嚴禁門下弟子,依仗所學,行挖穴掘墓之事。
自己今日這番舉動,已經虧對師門教誨!
一旁的驚等人,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彭越等人的目的,竟然是想借助逍遙生的手段,確認一筆前楚王室敗退時,藏在此地的一處寶藏。
有了逍遙生的指點,彭越一行數十人,輪番上前挖掘,隨着外面積土越堆越高,彭越等人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緊張,哪怕是彭越都不由找逍遙生再次確認了幾次,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這才又咬着牙,讓人繼續沿着逍遙生指點的地方挖掘。
就在驚都以爲,逍遙生可能是在藉機折騰他們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下面的坑洞裡,傳來一聲帶着驚喜的呼聲。
很快,在外面鎮守的彭越,都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然後,就是帶着壓抑的驚喜聲。
若不是自己還被彭越的人捆着,驚都想湊過去看看究竟。不過,很快,他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因爲彭越的手下,開始從裡面往外搬運裡面藏着的珍寶。
隨着一箱子一箱子的東西被搬上來,掀開蓋子,哪怕是見慣了大錢的驚,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金銀珠寶,金塊珠礫,足足搬出來十幾箱!
哪怕是彭越一直表現的比較剋制,此時此刻,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狂熱。
“此次,多虧了先生!”
彭越笑眯眯地衝着逍遙生和一旁沉默不語的驚拱了拱手。
“先生放心,我們只是求財,無意冒犯先生師門,更無意得罪皇長孫殿下,此番事了,我願意拿出一半財貨,向皇長孫賠罪,其餘,則會帶回山寨,與衆兄弟分享!請轉告皇長孫殿下,彭某會自此封寨,不再外出劫掠……”
有了這一筆驚人的財產,誰願意刀頭舔血啊。
驚聞言,不由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狡猾謹慎的山匪,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叫彭越的山賊,竟然願意拿出一半的財貨,想消弭因爲這次綁架逍遙生和自己等人而與皇長孫殿下造成的過節。
逍遙生有些意外地瞥了彭越一眼。
彭越笑了笑。
“到時候,先生和前來尋伱的這幾位兄弟,也都會有一份小小的心意送上……”
逍遙生眼睛有些艱難地從彭越身邊那些打開的大箱子身上挪開,冷哼了一聲,神情不屑地扭過臉去。
“皇長孫殿下是何等人物,豈是你區區一個山賊所能收買的?”
彭越也不生氣,反而把目光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驚。
驚沉默良久,這才一臉認真地道。
“我不知道殿下會如何反應,但我可以保證,會向殿下轉述你的善意——”
說到這裡,驚目光閃動了一下,語氣誠懇地道。
“我觀彭大當家的,心思縝密,行軍調度,似乎精通兵法,我家殿下,最喜人才,你若是肯投效我家殿下,以我對我家殿下的瞭解,此間事,說不準可以一筆勾銷……”
彭越:……
他看着一臉認真的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只是不想惹麻煩,並非怕了你們的皇長孫,我知道他英雄了得,但我彭越若是想跑,恐怕這天下還沒誰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