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趙郢:大家正常一點不好嗎
項羽太強了,所以,給後世的很多人造成了一個錯覺,那就是莽!他二十二歲跟着自家叔父項梁起兵,很快光芒大放。
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尤其是鉅鹿戰,破釜沉舟,以一敵十,九戰皆捷,殺了蘇角,俘虜了王離,一舉擊潰了秦軍四十萬大軍,也擊潰了秦軍數代人積攢下來的驕傲與信心。
鉅鹿之戰後,項羽召見諸侯將領,這些平日裡囂張桀驁的各路諸侯,剛一到轅門,就一個個滾下馬背,跪在地上,用膝蓋一路走到項羽的大帳之中。
走沒有誰敢擡頭仰視他一眼!
自此,項羽威震天下!
但他的強橫,並不是莽,除了他各人強大的個人勇武之外,主要還是因爲他乃是李信之後,兵形勢戰法的集大成者。
一個天生的統帥。
對於戰爭,他擁有着天才的嗅覺和判斷能力。
這纔是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真正底氣。
所以,族中的這些老者一開口,他馬上就明白了這些人那些腌臢的心思,不過是藉着年輕人的由頭,出來探探自己叔侄二人的口風罷了。
“這個推恩令,也不知道是哪個陰險小人的建議——確實有些棘手……”
“無妨——”
見項羽似乎有些沉不住氣,項梁擺了擺手。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這是朝廷想要削弱我們的陰謀,只不過是忍不住心中的貪婪罷了,所以,短時間內,雖然會人心動盪,但只要周圍不亂,就出不了大問題——始皇帝如今年紀大了,我們只需要,繼續積蓄力量——等!”
項羽有些憋氣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最近城裡來了一批來自咸陽長公子府上的商隊,領頭的是嶺南一個出了名的破落戶虔,坐鎮在我們會稽的那個又高又瘦的,據說是那位皇長孫趙郢的人……”
一聽自家叔父說起趙郢,項羽不由捏緊了拳頭。
最近,趙郢的名頭傳的太響了。
對於什麼皇孫犁,皇孫車,皇孫磨之類的,項羽並不在意,但趙郢勇武過人,力博熊羆的名頭傳過來之後,卻是激起了項羽的好勝之心。
力博熊羆?
不過爾爾!
我不在,故使豎子成名!
爲了證明自己不弱於趙郢,他曾一度孤身進入深山,抗回一頭老熊。然而,大家驚歎之餘,除了更加敬畏他之外,津津樂道的還是咸陽城裡,那個年僅十六的少年。
畢竟,趙郢本身還是始皇帝的孫子,公子扶蘇的嫡長子,天然地就具有一種話題性,更何況他,最近話題不斷,很多還都是跟尋常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事。
想不引起關注都很難。
與之相比,項羽這個人高馬大,力氣驚人的小後生,就有那麼點平平無奇了,這很難受了,尤其是對項羽這種心高氣傲,還未擺脫少年心性的人來說,尤爲如此。
所以,一提起趙郢,項羽就有些心中反應過激。
項梁知道自家這位侄子的秉性,也不去管他,男孩子,有些驕傲,不肯服氣,是一種好事。
“你最近想辦法和他們搭上關係,最好是能取得他們的信任,讓我們的人加入他們的商隊,若是混入長公子府上就再好不過……”
項羽心中瞭然,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諾!”
然而,他這邊還沒等出府門,就見一位在郡守府上做事的族人,腳步匆匆地迎了上來。
“少族長,殷郡守讓我來請族長馬上去府上議事……”
項羽一愣,旋即停下腳步。
很快項羽和項梁叔侄二人,就出現在會稽郡郡守殷通的書房裡。
“項將軍——”
殷通是一位身材圓潤,面色白皙,留着三縷清須,看上去非常和善俊朗的中男子,若不是穿着一身官袍,倒像是一位讀書人。
見項梁叔侄進來,他主動起身迎了上來,項梁趕緊搶上前幾步,深施一禮。
“樑見過殷郡守……”
項羽也在後面跟着見禮。
殷通快步上前,親手扶起兩人,把兩個請到了書房裡坐下,親自倒上茶水,這才神色憂慮地道。
“項將軍,有麻煩了,朝廷不日之內,就會在郡中各縣開展大規模的政策宣講……”
項梁:……
前段時間,剛來了一次大規模的展示,石頭現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纔過去多久,又來這一套?
“來者不善——”
唯恐項梁叔侄不以爲然,殷通神色鄭重,伸手從書架上抽出一卷竹簡,推給了項梁。
“就是這個——”
項梁打開一看,不由眉頭微蹙。
竹簡開篇寫着幾個清晰蒼勁的大字:鑄軍魂!
只是看了一個開篇,項梁的臉色便不由變了,等他快速地看完整篇文章,眉間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絕不能讓這篇文章在郡中傳開。
看着自家叔父臉色有異,項羽不由納悶地湊了過去,看着那一行行淺顯直白的文字,項羽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如今他們之所以能凝聚人心,除了打着復仇的旗號之外,仗着的就是普通百姓對於暴秦的牴觸。
秦朝統一六國之後,車同軌,讓楚國貴族車馬不能外出,昔日彰顯身份的儀仗不能使用,書同文,讓他們的掌握的學問,瞬間折損泰半,優勢不在,統一度量衡,讓他們再也沒辦法利用度量衡的差異性,聚斂錢財。
按照人口,給百姓分配土地,卻不允許買賣,讓貴族再也不能肆意地吞併百姓的土地。最重要的是,秦朝重用法家,讓各家學說都成爲附庸,甚至沒有了生存的空間。
這是與天下貴族爲敵!
天下貴族莫不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但對於天下的普通百姓而言,最讓他們深惡痛絕,最讓他們牴觸的,其實還是移風易俗,禁絕淫祀,以及嚴苛細緻到極點的法令條紋。
祖祖輩輩都這樣婚喪嫁娶,耕地種田,到了大秦,就不允許不合法了!
每日虔誠祭祀的各種神靈,忽然間就成了淫祀,被強行摧毀禁止了……
總之,成爲大秦子民之後,天下的百姓感覺自己就像忽然被套上了一副重重的枷鎖,一舉一動不得自由,甚至會動輒得咎。
頓時感覺苦不堪言,水深火熱。
這纔會自居不自覺地跟緊自己等人的步伐,但若是任由這篇《鑄軍魂》流傳開去,天天宣講,一旦這些百姓被蠱惑了……
如果說前面的推恩令是在削弱天下貴族,這《鑄軍魂》分明就是在掘天下貴族的根!
一旦讓他們得逞,祖宗的榮光將自此斷絕!
一時間,書房裡三個人,默然不語。
“郡守或可以扣下這份公文……”
沉默良久,項梁看着郡守殷通,語氣有些遲疑。
殷通聞言苦笑。
“若是我今日扣下這份公文,恐怕不出旬月,殷某人這顆腦袋就會掛在會稽郡的城頭之上,就一家老小,死無葬身之地——也會壞了將軍的大事……”
項梁聞言沉默。
一旁的項羽,拍案而起。
“區區小事,何必揪心——郡守只管把公文發下去,所謂令不下鄉,朝廷就算是再厲害,還能逐鄉逐村地去核實不成,只要那些鄉老們閉上嘴,這公文便形同虛設!”
項羽此言一出,項梁和殷通不由眼睛一亮,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一眼。
這倒是個辦法!
只要掐住鄉老這個源頭,朝廷便無計可施。
難不成,他們還能弄出一大堆竹簡,漫天遍地地發公告?
根本就不可能!
大秦沒有那個實力——
而對付鄉老……
若是連區區幾個鄉老都對付不了,項梁覺得自己這些年就白活了。經過這些年辛辛苦苦的經營,如今的會稽郡,早已經成了鐵板一塊。
……
身居咸陽的趙郢自然不知道,他心心念唸的項羽和項梁叔侄,也在苦心孤詣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對付自己。
此時,他正和始皇帝一個人躺在一張搖椅上,神色悠然地曬着太陽。
遠遠看去,逍遙愜意似神仙。
但若是有人能湊近去聽他們祖孫二人對話的內容,一定會覺得驚心動魄,後悔自己長了一雙耳朵了。
“郢兒,你小小年紀,對這人心倒是掌握的透徹,當日你阿翁若是能有伱一分機靈,也不至於被朕給攆到上郡去喝西北風……”
始皇帝樂呵呵地搖着搖椅。
如今,祖孫二人,已經不避諱談這個話題了。
“我阿翁哪有大父說得那麼不堪——”
說到這裡,趙郢不由語氣頓了頓,有些感慨地道。
“他只是宅心仁厚,又讀了些似是而非的書,被一家一派的學問迷住了眼睛,多了幾分天真和理想罷了——其實我私下裡很崇拜我家阿翁,雖然我成不了阿翁那樣的人,但我希望這天下能多一些像阿翁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但凡能多一點,這天下就太平無事了……”
始皇帝有些意外地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雙手枕頭,神色悠然地看着天空,就像隨意聊起了一個什麼話題,便也就收回了目光。
笑罵道。
“臭小子——你乾脆說你阿翁傻不就完了……”
趙郢聽着也不由樂了。
仔細想起來,那不就是傻咋地!
只是傻得天真,傻得可愛,傻得讓人欽佩又痛惜罷了。
當然,現在自己是他的倒黴兒子,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怎麼說呢,就是鬧心!
祖孫倆傻樂了一陣,始皇帝貌似隨意地道。
“你剛纔的想法很好,就按照你說得辦,不過——功勞沒有你的……”
趙郢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我又不是爲功勞,我堂堂皇長孫,要那麼多功勞幹什麼,現在這樣就很好——大父開心就好……”
始皇帝看着他一臉憊怠,毫不在意地德行,忍不住又沒好氣地笑罵道。
“我看你純粹就是想偷懶!”
……
中午,始皇帝在長公子府留飯。
又在皇長孫的書房小憩了一會,才施施然地離開,連腳步看着都輕快了幾分。
對此,剛剛榮身爲趙郢侍衛的李姝,目瞪口呆。
趙郢這個不講武德,喜歡偷襲的狗賊,竟然得寵到了這個地步!
若是這狗賊能替阿翁在陛下面前說幾句好話……
李姝忽然覺得,對趙郢這狗賊稍微好一點,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畢竟自己可是一個孝順的好閨女,絕不是自己想要討好這狗賊——
所以,等趙郢送走了始皇帝,準備起身去兵營的時候,忽然發現李姝已經帶着一臉溫柔的笑容,巧笑倩兮地牽着自己的大宛馬,站在了自己面前。
如冰山解凍,大地回春!
真是把趙郢狠狠地驚豔了一把。
“請公子上馬——”
趙郢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確認確實沒什麼花招,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馬背。然後就看到一向喜歡對自己冷着臉的這位李姑娘,一反常態地催動馬匹,笑意盈盈地湊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殷勤地又遞過來一個溫度剛剛好的手捧暖爐。
“公子,路上冷,這個您拿着暖手……”
趙郢:……
他一臉懷疑地看着這個李姝,這貨不會也別誰給穿越了吧?
“不是——我說,李姑娘,你今天沒病吧——別這樣,你這樣我覺得心裡發毛……”
李姝:!!!!!!
狗賊!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這狗賊不識好歹——
俏臉瞬間冰冷,一擡下巴,哼地一聲絕塵而去。
趙郢不由偷偷鬆了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大家正正常常地不好嘛,非一驚一乍地,怪嚇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誰不知道誰啊?
明明就是個動不動就拎拳頭的冰山女霸王,忽然就溫柔似水,小鳥依人——
呵呵——無事獻殷勤,絕對沒什麼好事。
本公子會上這當?
到了軍營,也沒管冰着一張臉的李姝,趙郢先是召集所有人,站在臺子上,講了一通兵權謀的兵法,分析了昔日長平之戰的戰例。
等衆人散去之後,又跟墨家矩子禽以及自己現在的工具——咳咳,謀士陳平打了個招呼,便去中軍大帳找李信去了。
不過今日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王離這狗東西竟然也在,不僅在,而且在捉耳撓腮地跟李信進行着兵法推演。
趙郢只是簡單地瞄了一眼,就知道這貨快要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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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