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7.打天下容易，定天下難
長安城。
這座巨城臥躺在大地之上，風沙滾滾，任由時光蹉跎，散發出古老而輝煌的氣息，牆壁上刀劈斧砍的痕跡數不勝數。
趙玄奇勒馬城牆下，擡頭看着這座偉岸雄城，忍不住感慨道：“我終於回來了…”
軍隊駐紮在京城外，駐紮在軍營當中，大軍不能隨意進入京城之內，趙玄奇獨自進京。
爲了不打擾百姓，進城都是靜悄悄的，沒有想象中的百姓夾道歡迎，也沒有想象中的皇帝三十里出城迎接，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已經回來。
趙玄奇帶着幾個親信，進入京城，首先便是等候多時的太監來報：慶隆帝召見自己。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見慶隆帝。
反而是直接回家。
京城，趙家府邸。
趙玄奇時隔多年，第一次有時間回家。
前兩年，因爲深受皇恩，所以趙家早就從紫雲郡城搬遷到了京城，擁有一座京城大府邸。
他走進府邸，最終見到妻子袁彩雲。
袁彩雲年紀比趙玄奇年長一歲，此刻的袁彩雲已經有了三十六歲的年紀。
這個年紀的女子，已經度過了如花似玉的年紀，面容上多出皺紋，皮膚不再水嫩光滑，初顯老態。
加上她身體柔弱，一直屬於嬌弱體質，常年思念丈夫，獨守空房，爲遠在他處的丈夫擔驚受怕，所以老得更快，比平常女子更加顯老。
也就是這次見面，趙玄奇才發現妻子已經老得那麼快，頭髮上還多出來銀色的髮絲，顯得有些陌生…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了，已經好幾年沒有與妻子碰面了。
時間往往是殘酷的，他對於妻子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八歲那個漂亮芳華年齡，如今碰面才擊碎他的幻想，告訴他時間不等人，佳人已老。
而出征前，那剛剛生下來的小兒子，此刻已經四歲多，可以滿地亂跑…
房間裡，趙玄奇握着袁彩雲的手，有些心痛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爲了這大亂的世間，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小家，家庭的一切全部交給了妻子，趙玄奇心有愧疚。
袁彩雲卻是露出燦爛的笑容，握緊男人的手，眼睛裡面閃爍着光芒：“夫君莫要自責，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天下爲先，何故眷念閨中溫柔鄉？”
她理解的說道：“天下紛亂，國家大事，纔是大丈夫應該關心的首要任務，小家恩愛退在其後，我能理解…”
趙玄奇不斷搖頭。
什麼大丈夫？
君子有所擔當，哪家大丈夫爲了大事拋家棄子？
他自始至終認爲自己不是什麼大丈夫。
不管怎麼樣，趙玄奇爲如此明事理的妻子而感動，有這樣子的妻子，已經算是婚姻大幸。
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才能遇見這麼一個美好的妻子。
房間中，夫妻二人聊了很多很多。
從天南聊到地北，暢談很久很久。
趙玄奇回過神，這才說道：“慶隆帝召見我，我現在得去皇宮面見陛下。”
袁彩雲眼中露出不捨，卻依舊點頭：“陛下爲先。”
她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以及很明顯的擔憂，提醒道：“不知道什麼原因，朝廷在這些天出了點問題，我雖是女兒家家，但也能感覺到朝廷對你的態度並不友好……”
趙玄奇搖搖頭。
最終吐出幾個字：“頂多亂臣賊子作怪，我武力在手，又得陛下信任，他們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揮手便能解決。”
他腦海裡浮現慶隆帝還有逍遙皇姑的面容，自始至終挺相信逍遙皇姑。
事情多半不是出在逍遙皇姑身上，多半是那些朝廷官員作怪。
畢竟，趙玄奇清晰的明白一個道理：如果逍遙皇姑不信任自己的話，壓根不會把自己放到南方休養生息，平叛練兵，訓練士兵，也不會允許自己帶十萬披甲軍士來京城。
自己能夠平安回家，能夠帶着那麼多士兵回京，天子還有逍遙皇姑的態度很明顯，明顯是完全信任自己。
問題出在大臣。
如此，趙玄奇告別袁彩雲，在一位太監的帶領下，乘坐馬車，最終進入皇宮。
啓明殿。
趙玄奇見到了慶隆帝還有逍遙皇姑。
慶隆帝此時已經十一歲年紀，長相喜人，一雙眼睛依舊水汪汪一片，眼角的淚痣更加明顯，襯托得這位小皇帝俊美無比。
趙玄奇自始至終覺得，假如慶隆帝是一位小女孩，絕對是漂亮得傾國傾城那種。
而逍遙皇姑，此時已經到了三十八歲的年紀，她身披羅裙，頭戴玉飾，穿金戴銀，保養得很好。
竟然依舊顯得年輕，看上去就跟三十歲的女子一般，不減漂亮風采，幾年前是什麼模樣，現在依舊是什麼模樣，給人一種不曾老去的感覺。
不愧是皇家中人，對於駐顏方面獨有心得。
當然，逍遙皇姑的身體健康，沒有大病大災，心態也好，不會因爲小事情而敏感焦慮，所以才能比袁彩雲顯得年輕。
逍遙皇姑帶着小皇帝，坐在高椅上，面見趙玄奇，趙玄奇獨自坐在他倆對面，面對二人，其餘閒雜人等紛紛退去。
逍遙皇姑擡起頭，美目注視面前這位男人，紅脣親啓，帶着特殊的情緒問道：“武安君先行回家，想必與家中嬌妻恩愛有加吧…” 趙玄奇沉默。
女人心，海底針。
你不應該第一時間問我國家大事嗎？
怎麼首先還關心起我的家庭來了。
他回答道：“妻兒安好，還得多虧你的照顧，沒有伱的幫忙，孤兒寡母的，否則免不得受人欺負。”
外人眼中孤僻冷傲的逍遙皇姑，此刻卻是露出傲嬌的小女子姿態，有些酸溜溜道：“我這些年可是一直孤苦伶仃，未曾尋得良人，沒有嫁人，倒是不知曉家境圓滿爲何滋味……”
面對女人投來的幽怨目光，趙玄奇選擇視而不見，旁顧左右而言其他。
好一會兒，逍遙皇姑平息好情緒，這纔回歸狀態，緩緩問道：“這三年，武安君身在南方，你感覺南方情況如何呢？
趙玄奇回答道：“昔日大破八王，平定諸侯聯軍叛亂，我一路安定南方，收復失地，盡數收回故土…”
“然而，南方只不過是在武力脅迫下回歸罷了，南方各地依舊存有許多亂子，百姓對於朝廷憎惡不已，民心思亂，我花費足足三年時間，兢兢業業，爲百姓謀福利，這才徹底安定民心。”
“武力征服南方，打下來諸侯各國領土，虎威關大破敵人，僅僅花費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而安定南方民心，恢復民生，讓百姓子民迴歸朝廷，我卻花費了足足三年之久。”
趙玄奇感慨不已，對此進行總結，嘴裡吐出一句感慨：“打天下容易，定天下難啊。”
對於這句話，逍遙皇姑深有感觸，目光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趙玄奇話語偏轉，藉機開門見山，直入話題道：“我觀長安朝廷並不安穩。”
逍遙皇姑立馬問道：“何以見解？”
趙玄奇回答道：“幾年前，我大敗五十萬浪蕩軍，守護長安，可惜長安遭受亂軍劫掠，無數豪門大族覆滅，京城震動…”
“後來先帝崩殂，託孤於我三人，國事震盪，偏偏慶隆帝年紀輕輕繼位，又是主少國疑，朝廷文武百官人心思亂…”
“朝廷動亂無數，恰值這個時間點，我來不及安定京城朝政，又得離開長安遠征叛亂，離開三年之久，長安城脫離主張，失去能人鎮壓，你與小皇帝不通政事，又無能人可用，無法分辨忠奸，豈能不亂？”
“打天下容易，定天下難。”
“我打下南方花費了一個多月，安定收復南方卻花了足足三年。”
“而長安城守下來之後，只不過是被武力守下來罷了，亂臣賊子迫於武力藏身於暗處伺機而動，我沒有花費三年時間安定長安，未來得及恢復秩序，亂是必然。”
趙玄奇的這番話語有理有據。
逍遙皇姑爲之折服，她立刻回答道：“我乃婦人家女兒身，天子又逢年幼，的確不通國事。”
她猶豫後說道：“這一二年，朝廷北方多有亂子，未曾安定片刻，朝廷文武百官缺人，選擇的士人卻又多半來自北方，滿朝文武多半來自北方…”
“這些文武百官，對你態度並不友好。”
“朝廷大臣的確對你多有指責，有人把你之前坑殺三十萬之事拿來說事，也有人把你不臣之心指出，說你可能謀權篡位，擁有謀逆之心，還有人說你在南方中飽私囊，與民爭利，也有人想要摘去你的軍權，派其他人接手……”
“大臣們很多話語都不是那麼好聽，話裡話外並不想嘉獎你的功勞，反而想要對你不利……”
趙玄奇聽見這些話語，腦海裡分析一番。
京城的豪門大族早就被自己藉機剷除殆盡，豪門望族十不存一，早就不足爲患。
南方諸侯王還有各大官員也被破滅乾淨，南方秩序安穩，政治清明。
但是朝廷北方北地，一共七道山河，倒是的確沒有進行處理，沒有經歷戰亂，依舊是舊時代的模樣，幾十年前什麼德行，現在依舊是什麼德行，貪官污吏橫行，亂臣賊子無數。
如此來看，問題出自北方，朝廷沒人可用，所以新晉的文武百官也多半出自北方，只要把北方這些亂臣賊子處理乾淨，天下也就太平了！
北方啊北方！
趙玄奇想明白之後，腦海一片暢通，他冷笑一聲：“公主可曾信我？”
“公主”二字，在此刻顯得意義非凡，暗示二人早在先帝時期就已經認識接觸。
二人的交情遠遠勝過於這些文武百官，二人的信任遠超這些來自北方的大臣。
逍遙皇姑頷首低眉，目光如水，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自是信你，陛下也信你。”
旁邊坐着不動的慶隆帝，這纔開口道：“我相信老師…”
二人也的確信任趙玄奇，所以纔會允許趙玄奇帶兵回京，也纔會獨自面見趙玄奇。
因爲他們意識到了朝廷開始受到北方官員的干擾，明白朝廷在這一二年又逐漸迴歸舊時代貪污狀態，這纔想要請回趙玄奇主持朝政，迴歸清明。
在二人眼裡，趙玄奇絕對可信，反而那些文武百官不值得信任。
趙玄奇露出一個笑容，回答道：“既然如此，天子信任，我又有兵士聽令，這些大臣不過跳樑小醜罷了，只需把其中的亂臣賊子誅殺，貪污受賄者誅殺，朝政便能安穩。”
他知道，攻擊自己的人，不一定就是亂臣賊子，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忠臣，只不過受人矇蔽當了刀子。
還有一個原因是，趙玄奇的確擁兵自重，十萬披甲之士忠心耿耿，不識皇帝，一旦趙玄奇心有異心，天下絕對崩盤，所以朝廷中不管是忠臣還是奸臣，對於趙玄奇道感官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換位思考，假如把趙玄奇變成其中一位朝廷大臣，恐怕也不會給此刻的武安君好臉色看。
趙玄奇知道自己不會造反，畢竟自古以來得國者無數，挽天傾者卻寥寥無幾，他想要成就挽天傾的名號，萬世流傳，這個名號可比謀權篡位好多了，影響也更大，迴歸後獎勵自然更多。
然而，外人眼裡可不會這樣子看，很多人認爲武安君已經功高震主，又有大軍在手，指不定哪天利益熏天之下謀逆。
所以，趙玄奇明白自己此時被人攻擊實屬正常，只需要明辨是非，把其中亂臣賊子誅殺，貪官污吏誅殺，把北方洗刷乾淨，便能穩定一切，忠臣能人的話，不用多管。
逍遙皇姑又說道：“我本來想出城迎接你，讓百姓歡呼與於怒，但是朝廷大臣不願如此，所以只能作罷，倒是讓你這位大功臣受委屈了。”
趙玄奇搖頭：“明天朝堂上見，就讓我看看這些來自北方的大臣有什麼手段，難道他們比百萬大軍還厲害？我倒是要看看誰好誰壞！”
逍遙皇姑目光復雜，緩緩開口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英雄死於亂棍，武安君可要小心爲上，一切就交於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