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是整個神龕記憶世界最關鍵的人,當韓非聽到傅生沒有去學校後,他立刻緊張了起來。
沒有任何猶豫,韓非準備趕往學校。
坐上出租車,韓非又給自己居住的小區物業撥打了電話,希望能夠看一下早上傅生離開小區的監控。
小區物業也很稱職,聽到韓非說自己孩子可能失蹤了之後,沒過多久就把監控發了過來。
“你兒子離開小區後,去了車站,乘坐上了24路公交車。”
“24路公交車正好直達學校,看來傅生應該是想要上學纔對,可學校爲什麼說他今天沒有來上課?”韓非掛斷了物業的電話,他真正站在傅生的角度去思考:“傅生經常在下雨的時候,跑去給埋藏屍體的樹苗撐傘。新校長知道樹苗下面埋藏有屍體,他做賊心虛肯定容不得傅生在學校,所以傅生會被霸凌欺負,很可能就是新校長示意的!怪不得除了劉麗娜外,其他老師好像都在針對傅生,這肯定是校長的意思。”
韓非知道傅生在學校裡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被人欺負毆打,最後被批評教育的還是他自己。
新校長就是在逼傅生休學,原因很簡單,傅生擁有一雙看到真相的眼睛。
“新校長被抓後,傅生才願意走出家門,他不是不懂事,他只是沒有把自己遇到的麻煩說出來。”
韓非對傅生印象很好,雖然傅生對他愛搭不理,但是傅生卻獲得了那些冤魂們的一致喜歡。
作爲幸福小區的新任樓長,韓非覺得能獲得鬼怪信任的人,應該都是內心溫柔善良的人,就比如說他自己。
“傅生換上了新校服,書包裡好像也沒有裝什麼奇怪的東西,他那個樣子應該就是要去上學纔對。”
韓非已經爲傅生鋪平了道路,他實在想不明白傅生爲什麼沒有去學校。
“難道他遇見了什麼意外?”
取出一百塊錢遞給司機,韓非讓對方先把車停在公交車站臺旁邊,他下車看了一下24路公交車的線路圖。
“師傅,你就按照24路公交車的運行線路走。”
韓非每經過大的岔路口時,就會下車進入附近的商店,檢查早晨的監控。
他專業的說話語氣和身上那種不容拒絕的特殊氣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是具有三年以上執勤經歷的一線幹警了。
一路追查,在距離學校還有兩站的一家書店門口,韓非終於有了發現。
“麻煩你暫停一下畫面。”西裝革履的韓非對書店的工作人員說道。
那年輕人完全被韓非唬住了,雖然韓非沒說過一句自己是警察,但他渾身散發出的氣息,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好像都在說——我是警察、我在做很要緊的事情、請好好配合我,不要跟我廢話。
指着黑白色的監控畫面,韓非好像發現獵物的鷹隼一般,目光死盯着屏幕當中的一個學生。
“傅生在這裡下車了!”
監控畫面中的傅生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手好像牽着另外一個不存在的人。
“先、先生,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工作人員很是緊張,這種情況他是第一次遇到。
“你們這附近有沒有死過人?”韓非扭頭看向工作人員,對方那能想到韓非一開口就會問這麼恐怖的事情,連連搖頭。
“沒有嗎?那他牽着的是誰的手?”韓非以公交車座椅爲參照物,試着對比了一下:“傅生應該是拉着一個小孩下車了,一個看不見的小孩。”
“要不我把店長叫過來?他在這附近住了幾十年了,是本地人。”工作人員感覺跟韓非站在一起壓力很大,逃也似得離開。
沒過多久,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韓非,最後得出的結論也跟那名工作人員一樣——眼前的男人應該是個便衣。
“我家就在這條街上,沒聽說發生過什麼不好事情。”中年店長皺眉思考。
“這條街上沒有死過人嗎?死者大概這麼高,應該還是個孩子,會乘坐公共汽車。”韓非伸手比劃了一下。
店長從未聽說過這麼奇怪的描述,他想了好一會:“大概十年前有家小飯館發生了火災,經營飯館的小夫妻葬身火海,他們倆在臨死前撞開了房門,將自己的孩子推到了稍微安全一些的地方。後來他們的小孩被送往醫院,但最終還是沒有搶救過來。我在這裡住了快三十年,好像出事的小孩就那一個。”
“父母葬身火海,男孩死在了醫院,也許他一直想要回來和自己父母團聚。”韓非喃喃自語,旁邊的店長也不敢插話,只是在心裡嘀咕,這個便衣的推理思維好陰間。
重新查看24路公交車線路圖,這班車正好經過某家醫院。
“男孩死後一直想要回家,但是找不到路,所以傅生幫助他回了家,跟自己的父母團聚?”
韓非再次看向中年店長:“那家失火的飯館在什麼地方?能帶我過去看看嗎?”
“它修建在街道最裡面,現在已經改建成了一家小旅館。因爲位置偏僻,再加上曾經出過事,所以那裡的住宿費特別低,很適合那些進城尋找工作的窮苦人。”店長領着韓非鑽進書店後面的小巷,越是往裡走,就越感覺陰森。
現在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光線變暗,韓非感覺街道正在慢慢扭曲。
這座城市的黑夜和白天是兩個不同的樣子。
耳邊的雜音慢慢消失,周圍十分安靜,韓非的目光逐漸從中年店長身上移開,看向了其他地方。
自從進入小巷開始,他內心就冒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渾身都感覺極不舒服,好像有特別可怕的東西隱藏在巷子當中。
給妻子發送了一條信息,接着韓非加快腳步,跟隨中年店長一起來到了巷子最深處。
他們面前是一棟刷着白漆的四層小樓,光從外表看,十分整潔,火災留下的全部痕跡都已經被清除。
“巷子裡面沒有監控,我也無法確定傅生到底有沒有進來。”韓非停在這棟白色旅館前面,他仰頭看去,瞳孔猛然縮小。
旅館四樓某個房間的窗戶是打開的,有個小女孩半邊身子幾乎探出了窗框,她正拼命把手伸向窗外年久失修的空調外裝機。
女孩的身體很不協調,似乎患有腿部疾病,她很費力的挪動身體,把手不斷的往前伸。
天已經黑了,韓非看了好久才發現,那壞掉的空調外裝機上蜷縮着一隻受傷的野貓。
女孩似乎是想要把貓給抓進屋子,但她總是差一點碰到,爲了救下那野貓,她用一隻手支撐身體,另一隻手全力朝野貓伸去。
眼看就要抓住那隻貓的時候,受害的野貓可能是因爲女孩要傷害她,反應劇烈,對着女孩的手狠狠抓去。
小女孩被野貓嚇住,她壓在窗臺上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外栽去。
“不好!”
韓非大喊一聲,向前伸出自己的雙臂。
女孩雙腿肌肉萎縮,她無法保持平衡,在快要從樓上摔下的時候,她的手抓住了那個已經壞掉的空調外裝機。
在路燈的映照下,她的身體彷彿一片快要被撕碎的白帆。
“堅持住!”
韓非沒有一秒鐘的猶豫,直接衝進了旅館當中。
“住店,還是開鐘點房?喂!你別往裡面衝啊!”旅店前臺想要阻攔韓非,可韓非速度極快,等他反應過來時,韓非已經衝到了二樓。
他不知道女孩能堅持多久,所以必須要快!
“嘭!”
踹開四樓那扇房間的木門,韓非邁過地上的行李和棉被,撲到了窗戶旁邊:“千萬別鬆手!”
聽到韓非的聲音,快要堅持不住的女孩慢慢擡起了頭,在她看到韓非時,韓非也看清楚了女孩的臉。
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難以形容的恐懼瞬間將韓非包裹,一段他怎麼都無法忘記的恐怖記憶在腦海中重現!
他見過眼前的這個女孩!
在他當初做樓長管理者任務的時候,每次他開門時,門框上都會掉落下來一個女孩的頭顱(詳見92章)。
那個頭顱就和他現在眼前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樓長管理者任務是韓非第一次進入傅生的記憶,記憶中傅生的父親已經死去,傅生的家裡被無數的冤鬼佔據。
那些冤鬼就包括眼前的小女孩,她的頭顱被掛在門框上,想要進入傅生的家門,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她。
在樓長管理者任務當中,韓非死亡了四十多次,其中有好幾次都是被眼前這個女孩殺死的。
韓非的動作變得遲緩,樓長管理者任務是他前期做過最困難的任務,四十多次的死亡,每次死亡都會剝奪他一部分記憶,那種痛苦已經成爲了他內心深處的陰影。
“救?還是不救?”
在樓長管理者任務當中,女孩被分屍,頭顱隱藏在家門上;女孩的媽媽也同樣遇害,屍體被藏進了房屋的各個地方。
根據韓非的推測,做出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傅義。
現實當中,極有可能是傅義殺死了這對母女,這瘋狂的舉動或許纔是把傅生一家徹底推入深淵的根本原因。
“如果我不救她,那她的死是不是就會和傅義沒有關係?這算不算改變了命運?”
韓非現在不知道傅義和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什麼關係,局勢正在慢慢好轉,一切都在步入正軌,可就在這時候女孩突然出現,還把這樣一道選擇題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女孩的手漸漸沒有了力氣,她蒼白的手指正在慢慢鬆開,那張無助的臉是那麼的可憐。
身體下滑,女孩再也支撐不住,在她最後一根手指鬆開的時候,另一隻手從窗口伸出,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仰起頭,女孩看着韓非的臉,輕聲呢喃:“爸爸……”
手臂用力,韓非將女孩從窗外拽了回來,他抱着被嚇壞的女孩,將其放到了地上。
接着他沒有停留,踩着窗框,又把手伸向那隻受傷的野貓。
對誰都很兇的野貓在看到韓非後老實了許多,身體也不發抖了。
揪着野貓的後頸,韓非將它也抓進房間,然後才關上了窗戶。
“以後千萬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韓非盯着女孩,他慢慢發現了問題,女孩似乎患有先天疾病,雙腿無力,連最基本的獨自行走都做不到。
“恩。”女孩低着頭,輕輕嗯了一下,聲音低的好像蚊子一般。
“這隻貓我先幫你拿去寵物醫院救治,你好好在家裡休息。”
旅館不算大,只有一個客廳和一個衛生間,牀鋪就擺在客廳邊角,地上還鋪着一張涼蓆。
韓非把女孩抱到了牀上,幫她抖開了被子:“你家大人呢?”
“我和媽媽住在一起,她下午出去找工作了。”女孩沒有提自己父親的事情,她一直低着頭,性格十分靦腆內向。
“這屋子只有你和媽媽兩個人住?”韓非看向小木桌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又看向了放在桌上的一張銀行卡和一封夾在高中輔導資料裡的信封。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奇怪,那信封無法封口,因爲裡面裝滿了現金。
這家人怎麼看都很窮,應該不會這麼大大咧咧的把那麼多現金放在餐桌上。
“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人來找過你們?”韓非蹲在女孩牀邊,耐心的詢問。
“有一個穿着校服的大哥哥,他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想要幫我治病,但他的錢我媽媽不要。”女孩的年齡正好介於傅天和傅生之間,本應該上小學的年紀,卻因爲疾病只能呆在家裡。
“穿着校服的大哥哥?”韓非又讓女孩詳細形容了一下,他確定那個學生就是傅生!
“傅生是不是在那個小鬼的幫助下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他提前過來,想要盡力去彌補?”韓非將一切串聯在一起思考,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女孩很可能會是影響記憶世界走向的關鍵人物。
“孩子,能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嗎?”韓非儘量讓自己顯得溫柔一些:“我也想要幫你。”
“我叫傅憶。”女孩擡頭看着韓非:“記憶的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