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君臣

吉爾伽美什手中的乖離劍依然旋轉着,低吼着,而那灼熱的風塵、漫山遍野的黃沙、高喊着衝鋒的數萬的軍隊,卻宛如夢境一般消逝在冬木市的夜晚中。

伊斯坎達爾深深地嘆了口氣。

“Rider?”

韋伯看向自己的從者。

從者的底牌,伊斯坎達爾最強的武器“王之軍勢”,被徹底破去,韋伯只是半路出家的魔術師,一個完全不懂得戰鬥的御主,面對完全的劣勢,已經六神無主。

“韋伯,說起來,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我還沒有問過你。”

伊斯坎達爾看向自己的御主,

“韋伯·維爾維特,你是否願意,以臣下的身份,與我同行?”

韋伯幾乎不敢相信伊斯坎達爾所說的話。這是來自征服之王的肯定,千年前最偉大的王者之一親口承認,賦予自己同阿里斯東諾斯、色雷斯總督萊西馬庫斯、米底亞總督培宋、赫勒斯滂-弗裡吉亞總督萊昂納圖斯、夥伴騎兵長官和執政帕迪卡斯、埃及利比亞和阿拉伯總督托勒密等人同等的榮耀。

自己能夠做到嗎?自己能夠接受嗎?不,現在的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

韋伯·維爾維特跳下名馬布塞法魯斯的馬背,以並不熟練的臣下之禮面對伊斯坎達爾單膝跪地。

“只有您是我的王,我發誓爲您而用,爲您而終。請您指引我前行,恩准我與您一同聆聽無盡之海的濤聲。”

“呵。”

伊斯坎達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此,我於這個時空的戰鬥終究還是有了意義。”

面對首次向自己宣誓效忠的年輕臣子,伊斯坎達爾頒佈了君臣之間第一道命令:

“展示夢之所在是爲王的任務。而見證夢的終焉,並將它永傳後世則是你爲臣的任務。

活下去,韋伯。見證這一切,把征服之王的生存方式,把伊斯坎達爾飛馳的英姿傳下去。”

韋伯·維爾維特擡起頭顱,驚訝的神色佈滿了他的臉龐。

黑色的布塞法魯斯嘶鳴着,紅色的披風飄揚着,王的笑聲迴盪着,在這長長的冬木大橋上,筆直的八車道便是征服王這次旅程中最後的榮光之路。

他是個戰略家,自然知道勝負早已分曉。但失敗與投降完全是兩碼事。

永不言敗的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向那個黃金的英靈縱馬突進。

這不是什麼達觀,也並非絕望。充溢在他心中的,只有那幾欲裂胸而出的興奮感。

好強。那傢伙太強了。那個英雄連整個世界都能一劈兩半,無疑是天上天下最強的敵手。

也正因如此,那黃金的半神便是自己最好的敵手,沒有人會因爲踩死螞蟻而沾沾自喜,敵人的氣量與自身的氣量永遠相等。

那巴比倫的英雄王,正是比興都庫什峰更高,比馬克蘭熱沙更熱的世間最後一道難關。既然如此,征服王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挑戰呢?只要突破這道最後的難關,前方就是世界的盡頭了。自己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正在眼前靜待實現。

彼方始有榮光在,正因爲無比遙遠,所以纔有挑戰的價值。謳歌霸道,展示霸道,爲了在身後犧牲着自身,支持着自己的臣下們,伊斯坎達爾絕不後退。

傲然立於伊斯坎達爾前路的英雄王不慌不忙地看着挑戰者。

巴比倫寶庫中的寶藏被英雄王解放。黃金的漣漪,寶具的羣星在冬木市的夜幕中熠熠生輝,星羅棋佈地在虛空中散佈開來。那耀眼的光芒下,征服王回想起了往昔曾放眼遙望的東方星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征服王激動得渾身顫抖着,高吼着,與愛馬一道奔馳向前。

寶具的星雨怒吼着,漸漸逼近,接連不斷、毫不留情地蹂躪着每一寸皮膚。但這點痛楚與疾馳的快感比起來,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世界的盡頭什麼的,不過是孩童的囈語,不可能到達的,放棄吧……

曾幾何時,伊斯坎達爾內心中也曾如此懷疑過。

但現在,世界的盡頭,那夢寐以求的“盡頭”正屹立在他的前方。跨越幾多山丘,橫渡幾多河川的終點,如今已近在眼前了。

跨過去。

從那個敵人上面踏過去。

一步,又一步。只要不斷重複這一過程,自己的劍尖必能觸到那遙不可及的身姿。

刀劍如星羣般紛落而至,在那攝人心魄的淫威之下,征服王的身子突然一歪。

待他發覺之時,他正在用自己的腳前進着。不知愛馬布塞法魯斯走到了哪裡,又倒在了何方。雖然很想駐足憑弔一下完成了最後使命的好友,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停下腳步。

現在,他每向前邁出一步,都是獻給布塞法魯斯最好的祭奠。

黃金的宿敵擺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說着些什麼。但他沒有聽見。就連從耳畔掠過的金刃破風之聲,都已經傳不進他的耳中了。

他能聽到的,只有聲聲海濤。

遠在天地盡頭,拍打着空無一物的海岸,傳來這世界終結處海浪的聲音。

啊,這樣啊。釋然的情緒滿溢心間。

這胸中的悸動,正是無盡之海的波濤。

“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岸邊無我地奔跑着。飛濺的飛沫讓腳尖十分舒服。使腳底遍染鮮紅的,或許只是從自己腹部流出的血。但那又怎麼樣呢?死於與強敵征戰的戰場,而不是憋屈地於病榻之上虛弱無力地迎接着死亡的降臨,這已經是足以爲之雀躍的福音。

現在,他在夢中看到了海。

從容不迫的英雄王,已經就在眼前。

再有一步,再向前一步,高舉的劍刃就能把那傢伙的腦門一分爲二!

“喝!!”

伴隨着直衝天際的呼喝,遍體鱗傷的伊斯坎達爾手中的亞歷山大之劍一揮而下。

那確信勝利的絕頂瞬間,本應一閃而逝的剎那,不知爲何卻像永遠定格一般持續着。就像時間本身靜止了一般。

不,靜止的不是時間,而是他本身。

就在劍鋒即將觸到敵人的瞬間,征服王的手腳、肩頭、腰間直至劍身都被堅固的鎖鏈束縛住了。

天之鎖

英雄王秘寶中的秘寶,連天之牡牛都無力掙脫的束縛之鏈,被吉爾伽美什冠以一生中唯一的摯友恩奇都之名的律神寶具,所束縛之物神性越高,其韌性便越是堅固。

“你這傢伙,總是拿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伊斯坎達爾輕輕嘟噥着什麼,沒有悔恨,也沒有不解。有的只是爲山九仞,功虧一簣的自嘲,和染滿鮮血的嘴角邊那一絲苦笑。

亞歷山大之劍沒能觸到對方。有的只是,吉爾伽美什的乖離劍貫穿伊斯坎達爾胸膛的這一事實,和劍身在肺腑間轉來轉去的感觸。

“真是把怪劍。”

征服王發出事不關己一般的感言。

“從夢中醒來了嗎,征服王?”

“啊?嗯。是啊。”

這一次,又沒能成功。未盡的夢再次遺憾地結束了。但細細想來,這應該是值得爲其賭上一生的,僅有一次的夢想纔是。

憶往昔,遠在小亞細亞時的夢想在這極東之地,再次涌上了心頭。伊斯坎達爾細細吟味着充滿坎坷的往昔種種,面露微笑。

既然同樣的夢能重複兩次,那再做一次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了。

“本次遠征,也讓我心潮澎湃了一回。”

伊斯坎達爾眯起血霧中愈發模糊的眼睛,滿足地低吟道。見他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吉爾伽美什鄭重地點了點頭。

“征服王,我隨時接受你的挑戰。”

對於這位全身遍受寶具之雨的穿刺,卻仍要靠天之鎖才能阻住前路的勁敵,英雄王賜予了他無上的褒獎與發自內心的溢美之情。

“直至時之盡頭,這個世界的每一寸都是我的庭院。我敢保證,它決不會讓你感覺無聊。”

“哦?那可……太好了”

Rider從容地附合着,化爲金色的光之粒子靜靜地消失了。

差不多,該去做下一場征服世界的千秋大夢了。

若是以時間來論,這場戰鬥實在算不得長。固有結界破滅的速度之快與其展開的時間幾乎等同。騎馬的英靈縱馬飛馳,到橋對岸爲止,僅僅數秒間,這場戰鬥便結束了。

但對於目不轉睛地把這一切映入眼簾的韋伯而言,這段沉重而漫長的時間簡直可以匹敵他的一生。

這將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一幕,無論怎樣自欺欺人,他也絕對忘不了。方纔數秒間發生在眼前的光景,已經成爲了他靈魂的一部分,永遠不可分離。

韋伯孤身一人,留在自己下馬向征服之王宣誓效忠的位置,一動不動地呆立着。

黃金的Archer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殘忍的血色雙眸凝視着韋伯,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前。

決不能移開雙眼,自己是征服王的臣下,絕不能對王的仇敵低頭。

雖然身體因恐懼而動彈不得,但憑着內心的光明,韋伯鼓起殘存的勇氣,目視着輕易殺死霸王的金色半神。

Archer站在渾身瑟瑟發抖,但卻堅定地正視着自己的少年面前,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問道:

“小子,你是Rider的Master嗎?”

本以爲被恐懼所攝的喉嚨是不可能出聲的,但被問到與“他”的關係時,僵硬的束縛卻瞬間解開了。韋伯搖了搖頭,用嘶啞的嗓音答道。

“不。我是那個人的臣子。”

“嗯?”

Archer眯起眼睛,從頭到腳把韋伯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樣啊。但是小子,如果你是真正的忠臣,不是應當爲死去的王報仇嗎?”

對於第二個問題,韋伯也以平靜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吐露真心。

“我不過是脆弱的凡人,向你挑戰,我會死。”

“那是自然。”

“我不能那樣做。王在出徵前,曾對我頒下遺命,他要我‘活下去’。”

是的,他不能死。只要王最後的遺言仍在胸中迴響,韋伯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從這走投無路的窘境中脫身。就算敵人的Servant就在眼前,自己又沒有任何防身之術,情況絕望到萬事休矣的地步,他也決不能放棄。

他已經對征服之王宣誓效忠,憑着這份榮光,他決不能踐踏當時的誓言。

面對着無可逃避的死亡,少年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但那倔強的眼神訴說着不屈的意志,甚至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

吉爾伽美什默默地俯視着他那贏弱的身軀,輕輕點了點頭。

“忠道,乃大義所在。不要給他的努力蒙羞。”

黃金的英靈扭轉腳跟,飄然而去。

韋伯默默地目送他遠去。直至那身影從視野中完全消失,直到夜晚的寒風拂過河面,將緊繃的氣氛一掃而空之後,少年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獨自留在了靜夜中。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能夠僥倖存活下來,這是自己的王用犧牲爲自己贏來的奇蹟,這讓他的心臟再次顫抖不已。

那個Archer在改變心意之前,確實是打算殺了韋伯的。

如果韋伯移開視線,癱軟在地,

如果他在回答時稍有猶豫,他現在,就將是一具屍體。

雖說只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但這也是英雄王對他的一種肯定。

直面恐懼,而保住性命,這是一場戰鬥,一場勝利。是韋伯·維爾維特首次獨力出戰所贏取的戰果。

這是場難看而微不足道的戰鬥,與英勇壯烈扯不上任何關係。既沒能讓誰屈服,也沒能奪取到什麼。他從困境中活了下來,僅此而已。

但韋伯還是很高興,並以此爲榮。在那種時候,那種情況下能得到那種出乎意料的結果。箇中的寶貴之處,只有韋伯才能體會。不管在旁人看來怎樣失態,他也沒有爲此羞愧的理由。

他遵守了王的命令。見證了一切,並活了下來。

他終於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把自己的戰果向那個男人好好炫耀一番了。

但是在這萬物俱寂的黑夜中,只有韋伯自己形影相弔。他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樣,現在的韋伯,又被獨自留在了這麻木而了無生趣的世界一隅。

這場戰鬥只屬於他自己。雖然他獨自地闖過了難關,但卻沒有人發覺到這一點,也沒有人爲之喝彩。

但這一事實殘酷嗎不,決不。

世間最偉大的王已經認可了他,擢用了他,把他列爲了臣下中的一員。

他已經獲得了至高的榮耀。接下來他只要用盡餘生,取得與這份榮譽相稱的功勳就可以了。

韋伯·維爾維特,在這場聖盃戰爭中,找到了值得以一生爲之奮鬥的目標,他的俄刻阿諾斯。

無盡之海的濤聲,依舊在少年心中迴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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