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路路終於改良了部分藥劑的口吻,而不是下次一定,塞拉更吃驚於路禹的現狀——魔力一滴不剩,若非灌服了魔藥外加自身天賦,真真正正的被榨乾了。
雖然塞拉戲稱路禹是標準體系下最弱八階,擁有着八階基礎魔力容量甚至不如一些七階,也不會任何一個高位階魔法,但……一口氣魔力全空,換作一個低位魔法師如此操作,恐怕命喪當場了。
“什麼情況?”她問。
“我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召喚模板,就在召喚儀式與龍骸產生聯繫,有所共鳴的瞬間。”路禹說,“我本能地注入魔力想要繼續探索……但召喚意識突然像是個無底洞,源源不斷地抽取我的魔力。”
“除此之外,我的意識也很沉重,一度無法正常的思考,就連現在……”路禹指了指腦門,“這裡仍舊是刺痛不斷,找不到太好的形容了,大概和加斯洛侵入我的記憶翻看時差不多。”
除此之外,路禹沒說的是,在儀式執行過程中,他彷彿看到了四周地面被累累白骨所覆蓋,幽幽的鬼影漂浮而過。
這種感覺,與卡爾登、莎拉交手時感受到的“生者厭惡”氣息很相似,彷彿一腳踏入了生靈與死靈的不可逾越的一線,再向前一步就只剩下荒蕪與寂滅。
路禹的描述嚇到了路路,她連忙開啓聊天室感受路禹的意識,來來回回一番折騰,確認沒有任何異樣,滿頭大汗,精疲力盡的她才狠狠地鬆了口氣。
趴伏地面的霍古挺立起身軀:“銷燬嗎?”
“別!”路禹連忙出聲制止。
“你的描述中我可聽不到任何好的信息,打碎送給西格莉德,充實素材庫應該是更好的選擇,聽說我們領地來了個小鍊金術師,他應該會很開心的。”霍古話鋒一軟,“探索未知的知識總是伴隨着風險,說實在的,我擔心不這麼做,你可能鑽進詭異的角落裡,無法脫身。”
法古塔爾本是想跟霍古唱反調的,數百年前他浸染狀態下捏死這兩頭無名巨龍都輕而易舉,時光冉冉,他們均以化作白骨,即便如今魔力潮下發生異變,又能掀起什麼波瀾?大不了,再殺一次!
但此情此景,他選擇了站在霍古一側,出遠門帶回來寶貝是爲了讓路禹和晨曦領增加籌碼,不是讓他冒險的,漫長的時間中,他目睹的作死天才不計其數,探索魔法的奧秘始終伴隨着危險,那些脆化的,變成人乾的,化作蠟像的,狀如瘋魔的例子猶在眼前,難得看到一個值得欣賞的,總不希望他們又一次比自己走得早了。
儘管他知道,路禹肯定會……
“謝謝你們的關心,但既然已經揭示了這是一個全新的召喚模板、儀式,或者別的什麼,它是召喚,我就要掌握它,誰讓我是先驅者呢。”
真的很像,當年拒絕了他給出的提議,一定要喚醒凡妮莎的薩耶爾也是這股氣勢,這幅堅定的表情,只不過路禹的神情中還多了些柔和,不似薩耶爾那般冷厲。
塞拉陰陽怪氣路禹作爲先驅還如此狼狽,而路禹先是尷尬地笑着,而後反脣相譏,兩人打起嘴仗路路卻在一旁扇風點火……怪異的,法古塔爾讀出了一絲溫馨。
是巨龍世界中不曾有過的感受。
“又一對凡妮莎和薩耶爾啊。”遠去的三人組讓法古塔爾忍不住感慨出聲。
霍古不屑地嘲諷着法古塔爾:“什麼一對,三角形懂不懂,明明能組成三對。”
法古塔爾說:“三角很穩定,但如果有朝一日缺失了一角……可能會是雙倍的薩耶爾。”
“你爲什麼不能想點好的呢,整天薩耶爾薩耶爾,世界已經變了,他們的目標在一點點實現,不會踏進薩耶爾的輪迴之中的。”霍古不滿地呼出一口氣,湖了法古塔爾一臉灰塵,“反正我是要跟晨曦領一起上天的,即便晨曦領出了意外,不能上天,在這睡到下次魔力潮也是極好的,遲早有一天我能在夢中自由地獲得想要的一切。”
“你是我見過最懶的巨龍,白日做夢這個詞像是爲你量身定製的。”
“少來,我可是聽說過,路禹故鄉的吟遊詩人寫過不少夢境中的神明影響現實的橋段,這太酷了,沒準魔力潮真的能讓這一切成爲現實呢?我先在這條路上睡好,就等着……霧妖,那個詞,路禹怎麼說?”
“版本。”
“哦對,我就在這蹲着,版本來了,我就變強了。”
法古塔爾時常爲自己無法能與晨曦人順暢交流而苦惱,大家說的都是梅拉語系,但蹦出來的詞卻遠超他的知識儲備……
“我也該補充補充新時代的詞典了嗎?”他忍不住想。
路禹這一夜睡得並不好,渾身乏力的他半夜渾身虛汗地醒來,口乾舌燥。
他以爲自己病了,在吵醒塞拉之後,卻看不出任何異樣,直到路路檢查了症狀……
“你是說,副作用?”
路路忐忑地點頭:“不過應該只是暫時的,應該到了天亮就會完全消除了。”
“爲什麼一個魔力恢復藥劑會有渴水這樣的副作用啊。”路禹頭暈了。
“奇怪,我當時喝的時候沒有問題的……”路路滿頭大汗。
塞拉提醒:“也許是你的魔力較爲充盈,因此副作用可以被忽略不計,而路禹是完全的魔力真空?”
“還能這樣?”路禹苦着臉,自己倒黴都能倒黴得這麼別緻?
“魔藥是這樣的,改動之後服用存在差異性,也與服用者狀態掛鉤,所以經過實踐檢驗的魔藥改良起來有點難度,不是單純的加一些提升風味的糖漿、藥材就行的,因爲那也可能導致藥性被稀釋、中和,甚至有可能導向一些奇怪的副作用,但基本不會太嚴重就是了,你應該慶幸,不是劇烈腹瀉,之前我幫你改良時候就喝過一款……”
路路本是想爲自己開脫一下,但說着說着,她忍不住捂住了臉。
路禹嘆氣:“在你徹底完成改良前,還是讓我喝難喝的吧……”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當噴射戰士。
“不要緊,如果你不在乎效果下降,我有一款汽水風味的。”
“那真是太好了……”
路禹勐灌完一大碗水,順勢躺了下去,腦袋接觸到的柔軟卻讓他觸電般彈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塞拉卻是扭過頭,徑直躺下去,背對着他。
路禹什麼也沒說,再度枕到了柔軟的枕頭上。
他知道,有些東西正在循序漸進中鬆動。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路禹將所有儀式中積累的身體疲勞與精神疲勞盡數恢復,塞拉早晨沒再用她那長長的耳朵搔得他不得不早起下廚,而是任由他好好的當了一回懶蟲。
從外返回的塞拉瞥見路禹賴牀,哎了一聲:“你不會是想讓我餵你吧?”
路禹順勢接話:“我倒是希望你能這麼做,但很顯然,你不願意啊……喂路路就這麼開心,我也想被投喂啊。”
塞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路禹,看着他洗漱完畢,這才問:“你是打算再去試試那具龍骸?”
“嗯,我想和你一起試試?”
“啊?”塞拉驚訝道,“什麼叫一起?”
“直覺告訴我,昨天的失敗是一個信號,是召喚儀式在警告我單純地依靠魔力無法觸發儀式,因此通過無限吸收魔力的方式勸退,以免我受到更大的傷害。”路禹說,“這樣臨界警告在許多探索未知魔法的事故中都出現過,只不過很多人會誤認爲,只要再添加更多魔力就能一力破萬法,最後下場悽慘。”
“可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塞拉問,“我對召喚一竅不通……倒也通一些,你的塑形召喚物我用得很順手,但那是例外啊。”
“我要的是你掌握的死靈魔法,以及你從路路那裡學得的薩耶爾傳承,精神魔法。”
喝着汽水的塞拉瞪大了眼睛。
“我從龍骸身上感受到了怨氣、死靈之力、厭惡生者的情緒波動、暴戾,並非我的錯覺,那是召喚儀式聯繫下傳遞到我意識中的‘信息’,混亂、駁雜,毫無邏輯,就像是莎拉曾經掌握的那些虛無的靈體。”路禹說,“因此我認爲,這次召喚的關鍵在於死靈的靈體控制之術。”
“可,可我該怎麼做?”路禹的嚴肅認真感染了塞拉,她忙說,“只需要提供魔力就好了嗎?你的徒弟似乎做過聯手召喚,但那隻需要魔力對吧,現在你需要的是我的魔法,我該怎麼給你?”
路禹嘴角上揚。
塞拉恍然大悟。
“路路的聊天室,能爲我們完成前置條件。”
“我們並非三位一體,聊天室的強度不好保證啊,如果出現了異常強烈的波動,只要我發出信號,你們必須抽離意識,懂了嗎?”
上魔藥課的路路被喊過來,聽到路禹的特殊要求,同樣目瞪口呆。
“不用這麼麻煩,出了意外我們直接捏碎這塊骨頭,媒介毀了,儀式自然失敗。”霍古和法古塔爾異口同聲,這兩龍少見地默契着。
站在龍首上的塞拉猶豫着問:“我該怎麼做,牽着你的手,還是?”
原本牽手即可,但塞拉這麼問了……路禹選擇了抱住她的腰。
看到路禹嘴角上揚的幅度,塞拉咬牙切齒。
“準備好了?”
路路的聲音讓塞拉只得紅着臉接受了這個姿勢。
聊天室接通瞬間,塞拉分明感受到,路禹摟自己的力度又大了幾分,手也攀上了她的背。
可進入聊天室的她已經沒時間抱怨了,儀式恰到好處的展開讓兩人的意識瞬間受到龍骸的牽引,向着深處墜落。
恰如路禹所說,與儀式連接之處,是令生者卻步的荒蕪與寂滅。
雙目所見,皆爲白骨。
在累累白骨鋪就的平原盡頭,在血紅色的夕陽之下,山嶽般的白骨巨龍眼中燃起了漆黑的火光。
這一刻,意識世界黑色的火焰升騰,將視界內目之所及的一切化作水墨畫般的黑白雙色烈焰,向上向下無限高的“水墨色”火焰高牆從四面八方向路禹與塞拉合攏而來。
“這一次,我可不是一個人而來了,你的抗拒,對我無效!”路禹牽着塞拉的手自信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