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春風拂面。雖然這春風仍舊帶着絲絲冬天的寒意,但吹在人臉上不再那麼似刀割般疼。頡利抱着我走出帳蓬,站在了城堡的最高處。
“觀音婢,我接到爺爺傳回的消息,長孫將軍他們斬獲頗豐,今天歸來。看,草原上的女人都在準備豐盛的晚宴,準備迎接她們的英雄。”
嫋嫋飲煙、忙碌的女人構成一副和諧的畫面。再往遠處看,成羣的牛羊似飄浮在空中的雲彩,我興奮的指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羊羊羊’的字眼。頡利見我高興,他笑着抱着我飛身下樓,最後躍上一匹小馬,“觀音婢,我們騎馬去看羊。”
“王子,去哪兒?”守城堡的士兵擔心的問着。
頡利指着遠方的羊羣,“觀音婢想去那裡看一看,我帶她去瞅瞅。”
士兵恭敬的鞠了個躬,“那王子要早去早回。”
起初我還不明白‘早去早回’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看似近在眼前的牛羊,實則離我們很遠很遠,騎馬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纔到了牛羊羣中,驚得那些牛羊大叫着四散逃離,而頡利則抱着我‘哈哈’大笑。
頡利將我抱下馬,任我站在草地上,他將馬打了一鞭,由着馬兒飛跑遠去,他則發出天真、朗朗的笑聲。
在帳蓬中練習了許久的走路,在這草地上就不怎麼見效了。坑坑窪窪的草地讓我時不時的摔跤,而每每在這個時候,頡利都會非常眼明手快的抓住我。最後,他見我實在是走不了,於是讓我坐在草地上,接着,他衝進羊羣抓了一隻小羊羔來到我身邊,“來,觀音婢,抱着,暖和。”
我抱着小羊羔,果然感覺暖和了許多。而他則強行將一隻成年的大山羊拉到他身邊趴下,他則靠在山羊的身上舒服的吹着口哨。
“觀音婢,好不好聽?”
當然好聽,最原始的生態民歌,最古老的蒼狼之血……我不住的點頭,奶聲奶氣的說着‘好聽’的話。
頡利笑了,順手從身邊扯了一把青草,隨便撿了一枝放在口中輕輕的嚼着。然後又選了一枝嫩的送到我口邊,“嚼嚼,觀音婢,甜的呢。”
吃草?我皺了皺眉,將頭扭到一邊。耳聞得頡利的笑聲,我仍舊堅持着不回頭,免得真做出那吃草的事來。
“觀音婢,很香的,是食物的清香呢。來,乖,吃一口。”
聽着頡利不停的勸哄,我勉爲其難的轉過頭,小心翼翼的試着嚼了一下,確實是甜的,還泛着一股大自然青草的淺香,但緊接着伴隨而來的卻是澀澀苦味。我尚在幼兒期,對味道相當的敏感,是以極快的將草吐了出來,一時間,綠汁液伴着口水都噴了出來。
頡利又‘哈哈’大笑起來。急忙伸手用他的衣袖替我擦着口水。
“觀音婢,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和你呆在一起?”
我定定的看着他。只見他嘆了口氣,再次側身歪在山羊的身上,口中嚼着草仰望着藍天,半晌傳來他夢幻般的聲音。“因了我嫡長孫的原因,更因了我的母妃和父王死得不明不白……我……沒有多少孩子願意和我玩耍。他們說是我剋死了母妃和父王,只有奶奶……只有奶奶喜歡我、護着我、願意陪着我。還有爺爺,他也喜歡我,喜歡帶我去打獵。可是你知道嗎?我雖然隨着爺爺外出打獵,可曾經三次遭遇了暗箭……”
暗箭?這麼說來,是有人要謀殺他這個嫡長孫了━━可憐的頡利!
“從此後,奶奶總是找着藉口不讓我隨爺爺外出打獵。這一次的藉口就是你。”說到這裡,他看着我羞愧的一笑,接着又說道:“大家都在傳言,我會繼承爺爺的汗位。以後我會是偉大的可汗……可相隨而來的,卻是我的食物兩次發現有毒。奶奶不知道這些毒是我的叔叔們下的還是我的兄弟們下的?”
尋常百姓家爲了爭名奪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何況是至高無上的‘汗位’。這一點我明白。只怕頡利父母的死也是陰謀了。看着頡利小小的臉上那展不開的失落感,我不禁有些深深的同情起頡利來。
“可我的命大,總是逃過劫難。薩滿法師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薩滿法師?
似乎看出我眼中的疑惑,頡利解釋道:“一如你們隋朝的國師般,我們突厥人也敬重薩滿法師。”
我點了點頭。
“奶奶遵循薩滿法師的叮囑,我兩次遇毒的事對誰都沒有提及。她怕逼及了導致那兇手會狗急了跳牆,是以她裝作不知道,仍舊一如既往的對我的那些叔叔和兄弟們好,奶奶的以德報怨,也不知道能不能夠換來那些人的愧疚和悔改?”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我不禁低嘆:“爲無爲,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爲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爲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頡利自然聽不懂我口中奶聲奶氣的咕噥之意。也許是長久沒有人能夠陪着他說話,頡利講了許多突厥王庭的事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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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聖誕來了,春天還會遠麼?朋友們,聖誕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