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裡空蕩而冷清,暗黃模糊的燈光下,交織糾纏的身影爲這片寂冷增色不少。
易楠臣這次倒是挺中規中矩的,一雙大掌扶在腰處沒有亂動。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才放開了她,氣息還不穩定,他額頭抵着她,啞着聲音輕笑了一聲。
然後又輕輕的在蘇睿白那微紅腫的脣上啄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臉,低笑着道:“天氣冷。上去吧。”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手下也一點兒沒留情。直擰得蘇睿白差點兒跳起來。
嘴上雖然那麼說,他卻沒有將她放開。雙手依舊樓在蘇睿白的腰處。含情脈脈的看着她。
蘇睿白的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低垂着頭悶聲道:“你還不走嗎?”
易楠臣這才鬆開手,擡腕看了時間,慢悠悠的道:“八點四十的飛機,是該得走了。”
起牀的時候才幾點?五點多吧。現在也才六點多點兒。敢情他是早算好了時間來早早的將她從被窩裡將她拉出來來這麼一出的啊。
蘇睿白的鬱悶不是一點兩點兒,易楠臣的心情卻極好,又擰了擰蘇睿白臉頰,這才上了車。還不忘揮手和蘇睿白道別。
知道這廝是故意來那麼一出的,蘇睿白恨恨的跺跺腳,打了個寒顫匆匆的上了樓。
屋子裡比起外面暖和了許多,重新躺在牀上,蘇睿白卻怎麼也睡不着。被子上殘留着某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另外一邊牀上,他的溫度似乎也還停留着。房間裡好像變得空蕩蕩的,翻來覆去良久,鬧鐘響了。蘇睿白才揉着緊繃繃的眼眶起了牀。
纔剛準備下樓,手機就響了短信的提示音。是易楠臣發來的,長長的一大段:任坤那邊徐成巖已經有眉目了,別亂跑,徐成巖暫時不會回K市,有事給徐成巖打電話。
最後面附帶的時徐成巖的手機號。因爲早上的事,蘇睿白回也沒有回,將手機丟在包裡,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中午還未下班,蘇睿白就接到了舅媽舒雲的電話。舒雲的嗓子早已哭啞,蘇睿白剛接起電話,她就嚎啕大哭着道:“阿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那個小孽畜竟然要和陳香雪養的那小賤人結婚,還說已經懷了孩子……”
那天林宏宇說的時候,蘇睿白並沒有怎麼在意。因爲她很清楚。蘇宜蓓的眼光高着呢,根本就看不上林宏宇。她和他在一起,多半的目的都是爲了噁心自己和媽媽。怎麼會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電話那端的舒雲哭得傷心極了,蘇睿白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急匆匆的問道:“舅媽,你先別哭。事情還沒弄清楚不是嗎?您現在在哪兒?有人跟着你嗎?”
“我現在在家裡,已經給你舅舅打了電話。你舅舅一會兒就回來。阿白,他不是鬧着玩的,拿着醫院開的證明回來的。這個孽畜,他怎麼對得起你媽……”舒雲說着,又放生大哭了起來。
她的身體不好,這些林家就算有什麼事,對她也是報喜不報憂的。她一直過的都是安穩平靜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對她的打擊。
在林宏宇的事上,她雖然管不了他,可也操了不少的心。而林宏宇,卻誰也沒有體諒過。
可憐天下父母心,蘇睿白的心中有些傷感,安慰道:“醫院的證明也能弄假的,舅媽你別難過。等一切弄清楚了再說吧,他喜歡,誰也攔不住。隨他吧。”
舒雲又是一陣嚎啕大哭,陳香雪那樣的人養出來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樣。娶進門不知道又會生出多少事端來。
林家,也許從此不會再有安寧。
蘇睿白怎麼安慰,她也停不下來。到最後索性掛了電話,舅舅雖然在趕回去的途中,蘇睿白擔心會出什麼事,請了假匆匆的趕了過去。
她是最晚一個到的,她到的時候,林建成已經回來。並且,蘇宜蓓和林宏宇都在。屋子裡茶水茶杯碎片撒了一大片,而舒雲則被帶上了樓。
上次在醫院碰了壁,這次林宏宇見到她,立即就激動了起來,站起來護着蘇宜蓓,冷笑着道:“我告訴你們,這婚你們讓結我也要結,不讓結我也要結!”
“你個孽畜!當初生下來我應該把你一把捏死!”林建成的額頭上青筋暴跳,一個茶杯又砸在了林宏宇的面前。
林家雞飛狗跳的,蘇宜蓓臉上的表情卻閒適至極。口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嚼着什麼玩意兒。
林宏宇的手上被碎片濺了一下,要是以往,他早就跳開,這會兒卻要在蘇宜蓓的面前裝男子漢,身體瑟縮了一下,鼓足了氣衝着林建成道:“爸,不是你讓我一定要負責要有擔當的嗎?我要是連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還算什麼男子漢!反正我告訴你們,這婚我是一定要結的,就算是斷絕父子關係,我也要結!”
林宏宇真不愧是地地道道的紈絝子弟,腦袋裡裝的就跟豆腐渣似的。他在外面混得走,不過是因爲有林建成撐着。如果真斷絕了父子關係,別說是蘇宜蓓了,就算是他往昔的那些狐朋狗友,誰又會將他放在心上?
蘇睿白無比的悲哀,舅舅是個憨厚的人,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才攤上了一個這樣的兒子。以至於到了晚年也不能安享。
養育了幾十年的兒子因爲一個女人就輕易的說出要與自己的斷絕關係,林建成氣得直捂住胸口,顫抖着聲音道:“好好好,我這些年,算是白養白養你了……”
林宏宇多少還是有些怵林建成的,可想到坐着的蘇宜蓓,腰桿又直了起來。竟然連上前也未上前扶一下林建成。
蘇睿白對林宏宇是說不出的失望,快步的上前拉住了林建成,剛想說話,林建成就對她擺擺手。捂住胸口直靜了下來,纔看林宏宇道:“好,這幾十年就當我是白養你了。從今天起,我林建成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你走吧,明天我會正式登報,和你脫離父子關係!”
這確實是在他的預料之外,林宏宇有些慌亂,怕被蘇宜蓓罵沒出息,他沒敢回去看她,想放狠話,一時有找不出話來。
他身後的蘇宜蓓,臉上是毫不遮掩的幸災樂禍。她恨透了林家的人。當初她和媽媽進蘇家的時候,她可是記得林家每一個人對她們的羞辱。她早就暗暗的發過誓,這筆賬有一天她一定會討回來!沒想到林宏宇竟然主動的送上了門。
林建成在一瞬間彷彿老了許多,任由着蘇睿白扶坐在沙發上,直捂着胸口喘氣。他氣極,緊緊的扼住蘇睿白的手腕,沉聲道:“阿白,你上樓去陪你舅媽。”
這就是不讓蘇睿白插手的意思了。他是不想讓林宏宇記恨蘇睿白,他就算再怎麼對林宏宇,他也是他的父親。打斷骨頭還連着筋。蘇睿白就不一樣了,一旦有了隔閡,表兄妹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來往。
蘇睿白當然不會走,搖搖頭,道:“舅舅我沒事。”
說完之後她看着蘇宜蓓道:“表哥,我能不能單獨和她談談?”
林宏宇怎麼會答應,將蘇宜蓓護得緊緊的,道:“有什麼好談的。你姐已經有了我的孩子,這婚我們是一定要結的。”
蘇睿白的這話,雖是徵求林宏宇的意見,可眼睛卻是盯着蘇宜蓓的。
蘇宜蓓懶洋洋的看着手指甲,理也沒有理林宏宇,道:“這屋子裡太悶了,要談就出去,我正好也要走了。”
這樣子,分明是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這哪裡是想要嫁入林家的樣子,林建成氣得直瞪着林宏宇。
林宏宇的心裡有些發憷,沒敢看林建成,急急忙忙的對蘇宜蓓道:“蓓蓓,你要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
蘇宜蓓當然不會忘記給林建成和蘇睿白添堵,將手遞給了林宏宇。一向以花心著稱的林宏宇,在她的面前就跟一條狗似的,也不管蘇睿白和林建成還在,一臉的諂媚樣。
蘇睿白的心裡沉甸甸的,讓阿姨招呼着林建成,率先走了出去。
在林宏宇的面前,蘇宜蓓就是一女王。到了外面,見蘇睿白站在一旁,她對着林宏宇努努嘴,道:“去把車開過來。”
林宏宇就跟一條哈巴狗似的,賠着一臉的笑,小跑着去開車去了。
在蘇睿白的面前對着她的表哥頤指氣使,再也沒有比這更痛快的事了。蘇宜蓓的心情好極了,環抱着雙臂對着蘇睿白揚揚下巴,道:“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可沒時間在這兒陪你。”
蘇睿白直直的盯着她看了看,沒有任何情緒的開口道:“你是真有了我表哥的孩子?”
“和你有關嗎?”蘇宜蓓嗤笑了一聲,一手摸了摸爲了上門看好戲特地弄的新發型。
蘇睿白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有些費力的道:“他……是真的喜歡你。如果你真打算和他好好過,我會說服我舅舅舅媽。”
不管怎麼說,她肚子的都是林家的骨肉。就算舅舅舅媽再怎麼氣,都是想孫子的。
就蘇睿白知道的,林宏宇也談了許許多多次戀愛。他這人寡情,換女朋友就跟換衣服似的。就算是辛辛苦苦追來的女明星,蘇睿白也從未見他像對蘇宜蓓那麼上心過。
說出這話,蘇睿白費的不是一點兒兩點兒力。她對她們母女,早已是厭惡透了的。
蘇睿白的妥協對蘇宜蓓來說根本什麼都算不上,她冷笑了一聲,看着蘇睿白一字一句的道:“你以爲我稀罕你說服嗎?我和不和他過,和你有關係嗎?你跪下求我,求我我也許會考慮考慮!”
她的臉上滿是扭曲了的快感,蘇睿白冷冷的看着,語氣冰冷的道:“蘇宜蓓,適可而止。你要恨我,就衝我來。我表哥是無辜的,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無辜的。”
蘇宜蓓聽到這話,聳聳肩,大笑了一聲,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微微的頓了頓,她又接着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恨你,我恨的是,你們所有人!”
說完,冷哼了一聲,得意的一笑,扭着身走了。蘇睿白回到房間的時候,屋子阿姨已經打掃乾淨了。舒雲也已經從樓上下來,病懨懨的靠在沙發上。盡邊記圾。
看見蘇睿白,她坐了起來,紅着眼眶道:“阿白,阿白,這要怎麼辦?”
她一向都沒有什麼主見,林映雪還好着的時候,她有任何事,都是向林映雪討主意。
林建成的臉色陰沉沉的,不待蘇睿白說話,就冷冷的道:“我明天登報和他脫離父子關係,從今以後誰也不許管他!我林建成沒有這個兒子!”
舒雲聽到這話,捂住嘴哭了起來,求助般的看着蘇睿白。她再怎麼生氣,林宏宇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可能不心疼。
蘇睿白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蘇宜蓓是爲了報復而來。勉強的扯出了一絲笑容,安慰道:“舅媽你別當真,舅舅是在氣頭上。”
林建成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起身去了書房。蘇睿白在陪了舒雲良久,直到她睡着,才起身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去書房找舅舅林建成。
蘇宜蓓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好,只要想到雞飛狗跳的林家以及蘇睿白那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她就忍不住的想大聲的哼起歌來。
這麼多年,她總算是報了當初的羞辱之仇。高興沒多久,她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了一抹嫌惡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一場手術就什麼都不會存在了。
她臉上的嫌惡退去,開始拿起手機打起電話來。這麼高興的日子,林宏宇那個討厭的跟屁蟲被她支走了,她當然得好好的再出去high。
不巧得很,今天她那些狐朋狗友一個個的說有事。不過這並沒有掃到她的興,她獨自去世貿買了一個愛馬仕最新款的限量包,這才興沖沖的回了家。
只可惜,她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林家是雞飛狗跳。蘇家同樣是有過之無不及。
蘇宜蓓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客廳裡東西破碎的聲音以及蘇正旭的怒罵聲。中間夾雜着的,還有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她似是不相信,搖搖頭,直到更清晰的怒罵聲傳入耳中,她才慌慌張張的衝進了門。
客廳裡早已是一片狼藉,蘇正旭紅着眼站着,而陳香雪則是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一張臉已被打得紅腫,嘴角以及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則是青紫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