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在塗襖襖等圖透的時候,從外省交流學習的塗媽媽也坐上了回家的車,趕巧得很,和週末來陪她的童辛妙正好在路上碰見。

塗媽媽和童辛妙進屋的時候,塗襖襖正在餐廳吃西瓜,受傷的左腿吭哧拉成一條直板線,而老木頭的拐就這麼藉着右大腿的支撐直直地橫在她的腿面上。

“媽,你回來啦。你和妙妙在路上遇見的?”

“你就不能把拐豎着支起來嗎?非要橫在腿上?”塗媽見着她大腿上的拐就覺得眉頭緊皺,心氣不順,參加了半個月學術交流才換來的雙休假期,好像也不再那麼期望,誰讓她家有個得讓人服侍的小斷腿呢?

“剛纔我把拐倚在餐桌上的時候滑了好幾下啊,而且想說又不靠牆,乾脆就這麼擱着唄,我覺得挺方便的。你們過來吃西瓜唄。”正在用勺舀西瓜吃的塗襖襖動也沒動,依舊保持着這麼個不拘一格的姿勢,招呼着小夥伴和媽媽一起吃吃吃。

塗家的餐桌不靠牆,大部分桌面也擠進了客廳的空間,說實話,這拐要不倚在餐桌上也真沒什麼可以擺的地方。

童辛妙見她是真懶,這才走過來替她把雙柺收了起來,然後,一起吃西瓜。

湊合着把行李安置好的塗媽媽一出臥室門就見着姐妹兩個你一勺我一勺的,連吃個西瓜都能把腮幫子鼓得像倉鼠進食一樣,再到吐子,就又換成了豌豆射手“突突突”的畫風。

“這幾天修養得還好嗎?”到底是自家女兒,大小事兒的噓寒問暖,塗媽媽還是不會忘的。

說到這個,塗襖襖的話就不會少:“康復還是很辛苦的,不過我覺得還能接受,然後顏醫師做飯真的超好吃!還有還有啊,我最近賺錢啦啦啦啦!”

塗媽到底是塗媽,和塗襖襖多少隔了點兒代溝,以至於她言語裡頭多是和自家女兒閒話家常,整個關注點就只得了個塗襖襖康復還算順利的結論,沒一會兒就回房收拾起了之前的行李。

反倒是童辛妙,嗅覺感觸相當敏銳,一下子就抓住了話裡面的重點。

“誰?誰是顏醫師,男的女的?幹嘛給你做飯啊?”八卦總是特別能點燃一個人的說話慾望,童辛妙也有這樣的通病。

“就是我康復科的實習醫師,住我們家閣樓天台的那個,黎安醫科大畢業的研究生,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很厲害的院長得意門生。左右是和我媽的那些老同學有聯繫,我媽拜託他給我順便帶了一週飯…”塗襖襖說這些的時候完全是陳述的語氣,半點兒情感也不摻,好吧,她承認,她最多摻了點兒對美食的無法抗拒行吧。

童辛妙聽到小夥伴這樣的口氣就知道這裡面真的沒什麼八卦,轉而繼續懟起桌上的西瓜來。

剛說完話的塗襖襖卻是覺得有點兒欠缺,她剛纔還想說什麼來的?

是她賺了錢啊!

“那不重要啊…”回憶起自己上上一句話的塗襖襖一下子把桌面拍的震響,情緒相當激昂。

“勇敢的少女喲,請說出你的重要!”

童辛妙及時把嘴邊的西瓜嚥下去,兩眼閃着星星,好友現在這個態度纔是有八卦的樣子好嘛!

“重要的是我宅家裡也能賺錢了,有沒有覺得我很厲害!”

本想着能聽見什麼實習醫生和病人之間七拐八拐的情愫邂逅,童辛妙情緒還算高漲,但塗襖襖再一開口,她便立馬泄了氣。

“我跟你講,我週一的時候收到工作室…”

童辛妙十分惆悵地應和着塗襖襖吧啦吧啦的喋喋不休,神思早和她不在一個頻道上。

什麼嘛,爲什麼不是一場轟轟烈烈的近水樓臺,就只是一場副業掙錢的勵志人生啊,允悲。

週六晚上,白日夢工作室如約發佈了《餘衡紀事》的概念式圖透,外封內頁,部分周邊設計都已經完完全全展現了出來。

封設大大的刀果然夠快,只是2D封面圖,居然也把題字和外封設計做出了景深的效果,炒極好看。

塗襖襖暗戳戳地偷笑,十分仗義地轉發了微博,回到自個兒主頁的時候才發現,因爲《餘衡紀事》的連帶效應,她的微博粉絲也蹭蹭蹭地漲了許多。

這時候的童辛妙正在塗襖襖臥室裡給自己打地鋪,爲了塗襖襖着想,她這個半夜睡覺能把同牀人折騰死的多動症還是不要和斷腿睡一張牀比較好。

余光中,童辛妙瞥見塗襖襖笑得合不攏的嘴,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有這麼開心嗎?”

“有啊!你專心投入的一件事被人家認可,感覺上還是很滿足啊。”這像是一種另類的虛榮感,並不是因爲你比別人獲得更多什麼東西而滿足,反倒是因爲你喜歡的東西,你自豪的東西被更多人認可而滿足,塗襖襖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嘿嘿,說得有道理,我剛開始畫圖有粉絲的時候也和你現在這個傻樣子差不多。”

話匣子一開,兩人的話題無縫切換到了關於副業職業前景的交流上來。

相當…勵志。

週末過得很快,顏醫師的飯盒在塗媽媽回來的那一天戛然而止,就只是兩天,塗襖襖已經開始懷念了起來。

週一準備例行去醫院做康復的塗襖襖用拐已經順了很多,現在沒有顏醫師的幫忙,她也能自個兒安穩地到達康復醫療中心。

本想着自力更生到飛起的襖襖,剛一拉開玄關門,顏辭的身影就落到了她眼裡。

“塗襖襖,你今天動作慢?怎麼比之前晚了十分鐘纔出門?”門外的顏辭依舊是休閒襯衫和西褲,碎髮柔順,整個人都是暖色色調,相當符合塗襖襖的審美。

顏辭的語氣不算很嚴厲,但也不是那麼親和,塗襖襖下意識就開始極其自覺地道歉:“啊,顏醫師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收拾了點東西。”剛一說完,塗襖襖的手就捂住了半邊臉,極其恨鐵不成鋼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靠,爲什麼她要道歉,她是受虐狂嗎!還有,顏醫師,我們根本就沒有約時間好嗎!

儘管塗襖襖的腹誹已經到了核彈爆炸的程度,但她還是極其淡定地關門穿鞋,生怕讓顏醫師再多等,嘴裡面嘟嘟囔囔,聲音輕得宛如自言自語,而內容不知道算是在安慰自己還是討好顏辭還是腦子壞了兜不住自己的的嘴。

“不要急嘛,鞋子還是要穿噠。最近真的是辛苦顏醫師了,等我好了,一定不會虧待你噠…”

“你後面那句說什麼?”突然,顏辭的聲音從塗襖襖的上方傳下來,穿鞋的塗襖襖忍不住閉眼,她到底又嘀嘀咕咕給自己挖了什麼坑!

“我,我沒說什麼啊。”小小聲迴應的塗襖襖覺得自己在顏醫師面前實在是太沒有地位,這個人明明就很平和,氣勢氣場什麼的也不是很強,但她塗襖襖面對顏辭的時候,下意識就把自己蜷成了小老鼠,默默等候貓大王的發落。

直到某一天,成爲顏太太的某斷腿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家顏醫師的回答真絕了。

“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有依附你家先生的下意識,這很自覺,值得表揚。”

顏辭沒有正面迴應塗襖襖的回話,只是留了個讓她趕快穿鞋的信號,但塗襖襖從他的神情上來看,總覺得十分玄妙。

因爲左小腿石膏的關係,塗襖襖能站着就儘量不坐,畢竟一旦坐下去就很難再站起來,所以即便玄關有穿鞋凳,塗襖襖還是選擇站着穿鞋。

但站着穿鞋又有站着穿鞋的不方便,平常一腳就能蹬進去的老北京布鞋,今天卻突然不聽話,後跟竟然怎麼都蹬不進鞋裡面。

心裡頭越着急,塗襖襖越是穿不進,越是不穿不進,她就越是尷尬,直到她面色泛紅並且相當明顯的時候,鞋,還是沒穿進去。

好,好難堪啊。

顏辭看着她瞪仇敵似的和鞋子生悶氣,一直抿成一條線的薄脣也柔和了下來。

偷偷睨過去一眼的塗襖襖看見顏辭嘴角的笑意,頭埋得更低,恨不得埋進自己裝着一大包零食的帆布袋裡。

尷尬了幾秒塗襖襖正準備重新戰鬥,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等她把腦袋從零食袋子裡挪出來的時候,顏辭正屈膝替她把那一隻快被踩扁的布鞋往腳上套。

剛纔還極其不配合的布鞋突然就沒了脾氣,只一下就蹬了進去。

“走吧,去醫院吧。”

塗襖襖瞬間像是穿上了新鞋的孩子,剛想擡頭向顏辭道謝,不知不覺中,視線裡盡是顏辭那張和煦如風的側顏。

塗襖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完好的右腳蹦蹦踩踩了幾下,只想用力掩蓋住自己過快的心跳。可沒過五秒,她又覺得自己太過掩耳盜鈴,忍不住再擡起頭和對方對視的時候,一下子又把自己浸了進去。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大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