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慄東滿城風雨。官員人人自危,走到路上頭也不敢擡。民衆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有幾個義憤填膺的,甚至壓抑不住怒火,聚集到辦公樓前扔起了石頭。要是平時,警察們老早就衝了過來將這些人給逮走了。可是,這個時候他們自己的頭兒,劉國亮也捲入了其中,哪有人還有心思去獻這等殷勤?
在碰頭會上,剛剛得知消息的樑勝濤憋得滿臉通紅,拍着桌子大發雷霆:“這是污衊,是政治傾軋!我樑某人在慄東這麼多年,勤勤懇懇,爲慄東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時間會證明一切!”
臺下的人噤若寒蟬,沒人接他的茬,傀儡一般的縣/長和縣/委書/記相互對視一眼,都看懂了對方眼中的痛快和期盼。
已經沒有人相信樑勝濤的辯解,在那個賬本的照片和各種樑系官員貪污的證據昨天不知道爲何在網絡上瘋狂流傳開始,所有人都知道樑勝濤的末日已經來了。網絡輿論的可怕,就算樑勝濤在慄東一手遮天,他也逃不掉上面的追查。
跟樑勝濤走得近的那些人如今如同過街老鼠一般,走路只敢溜着牆跟走。入常的縣領導中,樑系的有五個,平時牢牢地把控住了話語權,如今,碰頭會只來了三個,臉色蒼白,彷彿一夜蒼老了,而另外兩個,還未等定罪,就已經告病藏身,不敢再往家門外走出一步。
樑勝濤挺着脊樑,維持着自己最後的尊嚴。不過,就算他不經意聽到了辦公廳那些小姑娘關於他的議論,樑勝濤也沒有精力去批駁她們。
碰完頭之後,他幾乎是強撐着精神爬上自己的公車,存着最後一絲僥倖,趕去了自己的藏金窟。
“怎麼會被發現?怎麼會出現在網上?”樑勝濤百思不得其解,在兩天前的夜裡,他去藏錢的時候,那個賬本還完好無損地躺在牀鋪下面,怎麼會短短兩天之內就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呢?
樑勝濤顫抖的雙手都有些握不穩鑰匙,鑰匙在門鎖裡邊捅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對位置。
樑勝濤的電話已經在短短半個小時之內響了十幾次,樑勝濤不用看,都知道是自己那些惶恐不安的手下們打來的,可這時候,樑勝濤自身難保,哪裡有心情去搭理他們?
現在樑勝濤就想着趁紀委還沒有反應過來,趕緊帶着老婆孩子們逃離慄東,甚至遠走海外。樑勝濤這些年貪了近億,只要逃出去,這些錢足夠他們在國外逍遙一輩子了!
樑勝濤現在心懷僥倖地期盼自己藏得那些錢沒有被發現:“應該不會吧?應該不會的,我的保險櫃藏得那麼隱蔽!”讓他感到還有希望的是,他至今沒有收到保險櫃的報警通知,他的保險櫃是特別定製的,無論是強行破解或者有一丁點的位移,都會將報警信號傳送到他的手機上。
樑勝濤不知道,正在他打開門走入自己藏金窟的時候,本來地處偏僻山區平時無人問津的小縣城突然涌入了三輛黑色的桑塔納,全都是外地牌照。沒有誰留意到,它們消無聲息地駛向了樑勝濤所在的小區。
打開門,沒有發現任何被闖入的跡象,樑勝濤握緊了手,走到主臥門口,推開門,就連牀上的被褥都跟他離開時候疊的一模一樣。
樑勝濤臉上稍微恢復了一點血色。希望來了一點,然後他又有些不太死心地期求更多。樑勝濤沒有走進主臥,而是走向客臥。
不過,很快,他就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臉上的血色再次褪去,蒼白的額頭滿是冷汗。
不過他還有最後一個希望在支撐着,樑勝濤雖然身體搖搖晃晃的,但是還是心急火燎地回到主臥。
“千萬,千萬!”樑勝濤扭動機關開關的牀頭燈,顧不上將被褥給收拾起來,隨着牀板的擡起,被子枕頭全部滾落到縫隙裡。
下面外觀完好的保險櫃給了樑勝濤信心,他顫抖的手在精緻的密碼盤上劃過,似乎在撫摸一個價值連城的工藝品一般。
憂心忡忡之下,樑勝濤居然連續兩次手滑將密碼輸錯了。假如再次輸錯兩次,那就不僅僅是他的手機收到報警訊息的事情了,密碼鎖有三次錯誤的機會,然後再次輸入錯誤密碼,那整個密碼鎖都會鎖上來,即使樑勝濤能夠解除,但那也要花老長老長一段時間,至少到明天才能重新輸入密碼呢!
他趕緊停了下來,跑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下臉,告誡自己:“冷靜,冷靜!”擡起頭,樑勝濤在鏡子裡看到一個臉色蒼白、頭髮凌亂、衣襟上還滴着水的狼狽中年人。
說是中年人,那是因爲樑勝濤養尊處優,看不出年紀。但是現在半天時間,驚惶焦慮之下,竟然看起來又蒼老了十歲。
堂堂一個掌控了慄東十幾年的土皇帝,何曾有過現在像喪家犬一般倉皇逃竄的經歷?究竟是誰在整我!!
樑勝濤面色猙獰,一拳揮出,可是在鏡子前又堪堪停了下來,他怕痛..
樑勝濤大概死都不會想到,他今天如此下場的“元兇”,竟是他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兒子!要不是逼得楊果上了“梁山”,然後冒險出來盜取了他的罪證,估計樑勝濤還能再逍遙幾年吧!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先趁紀/委還沒反應過來,逃出去再說!樑勝濤急匆匆地回到了主臥,輸入了正確的密碼。
“啪嗒!”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保險櫃的門彈出了一小截,樑勝濤迫不及待地用力拉開。
“哐啷..”這回的聲音更加大,如同夜半鐘聲,在樑勝濤的耳朵裡晃盪晃盪。
樑勝濤眼神呆滯,雙手還保持着握姿,可保險櫃的門已經脫手掉了下去。此刻的樑勝濤,彷彿三魂丟了兩魂似的,呆呆地,沒有了神采。
“怎麼會,怎麼會..”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保險櫃裡邊空空蕩蕩的樣子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樑勝濤的腦海裡!
空蕩蕩的,不僅是保險櫃,還有樑勝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