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瑞，你真威風啊！我倒要看看，有老夫在，你怎麼打這三百軍棍！”
此時吹鬍子瞪眼怒斥關瑞的，不是範仲遠這老天境又是何人？
而他身邊的那位年輕的英俊將軍，則是當初庫寧城隨同林四一道征戰過的顏越。此時的他，原本英氣勃勃的面龐，已經徹底變了樣。
一道可怖的疤痕從他的左眉梢一直拉到了左下巴，顯得猙獰無比。那是在鐵竹城大潰敗時留下的，而在那一戰中，他的好友卞忠已經戰死了。
他的心思遠比沙承運細膩，他明白關瑞爲何要這麼做。因爲這襄蘭城，已經不是由龍燕人說話的地方了……
縱然關瑞是名義上的主帥，但現在城內龍燕大軍連二十萬都不到。而高真大軍反而有五十多萬。
關瑞根本不敢得罪羅侯，否則羅侯帶兵一撤，這襄蘭城下一刻就會淪陷。
雖然他也明白，高真人之所以如此賣命，只是因爲龍燕滅亡後，下一步就會輪到高真國被攻打。
他們只是儘量想將戰場固定在龍燕，不想高真也被戰火侵襲。
然而，他和燕高揚沒辦法不領情。高真人固然有他們的目的，但龍燕卻不能就這麼亡國。
他重罰沙承運，只是爲了做給羅侯看，讓他滿意……
曾幾何時，龍燕要比高真王國更加強大。而現在，卻已經淪落到了需要仰別人鼻息，看別人臉色過活的境地。
他知道光憑自己根本救不下沙承運，甚至自己也會一起陷進去。他只能拉來了範仲遠這位老天境……
無論龍燕王國現在敗落得多麼厲害，他的地位都沒有多大變化，因爲他是天境高手。
哪怕龍燕滅亡了，也不會有幾個人敢對他不敬。他的話，關瑞不敢當成耳旁風。
果然，範仲遠一開口，關瑞便皺起了眉。
“長老大人，這是軍規，您老還是……”
“還是什麼？關瑞，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當初不是林兄弟，我們早被神炎人打沒了，他是我們的英雄。他被人侮辱，你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還有什麼臉站在這裡？”
他的話，讓許多人的面色變得不自然起來，而關瑞的臉上也顯出了一縷怒意。
一直未發一言的羅侯輕咳了一聲：“範老莫要生氣，我這就教訓這幾個不懂事的！你們幾個，誰讓你們侮辱林將軍的？林將軍可是立下過卓越戰功的人，誰敢對他不敬？”
“是，將軍，我們知錯了……”
羅侯眉目一豎：“知錯就好，下次敢再犯，嚴懲不貸！”
“我們不敢了……”那幾人連連道。
“退下吧！”他揮了揮手。
範仲遠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
沙承運最終沒有被懲罰，這件事就那麼不了了之。
不過當事人都明白，這件事的影響不會那麼快淡去。但現在他們又哪裡有閒暇去管這些事情？
就在這天晚上，神炎大軍再次對襄蘭城發動了猛攻。
沙承運和顏越範仲遠等人很自然的出現在了城頭上，這樣的日子他們已經習慣了，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望着城頭下方那密密麻麻的神炎大軍，他們知道很快就會在城頭迎來慘烈無比的血戰。每次攻防戰，雙方都會有上萬人死去。
這種血戰，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經歷了無數次，次數已經多得讓他們麻木了。
他們看慣了敵人倒下，也看慣了自己人倒下。這一戰打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而最終的結局是襄蘭城破還是神炎暫退，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是本能的拔出了兵器，做出了戰鬥的準備。
沙承運不禁再次想起了林四，那時候的戰鬥，根本不會這樣。
那時候，他們需要考慮的，只是該怎樣更好的執行他的計劃，然後取得怎樣的勝利。那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失敗的擔憂。
甚至每次大勝時，己方付出的損傷都極小……
對面的敵人很快出現在了城頭，他揮舞着長劍大叫着迎了上去，腦海內再也沒有了那些多餘念想。
他很快陷入了無休止的廝殺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一炷香，一刻鐘，半個時辰……
他的劍下不知倒下了多少敵人，他白天才剛剛包紮好的傷口，早已經再次開裂。而他的左臂和大腿也重新受了新傷。
他仿若渾然未覺一般，依舊如同一頭瘋魔，只想將面前看到的每一個敵人斬倒，將他們趕下去。
他很清楚，這種攻勢，對方最多堅持一個時辰就會停下。士卒畢竟也是肉身之軀，而修行者的靈力也會見底，這樣的攻防戰，對雙方參戰的人而言負荷已經超出了極限。
然而這一晚，敵人卻彷彿根本就殺不完啊！
他的前後左右，幾乎全都是神炎人，他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邊。
恍惚間，他耳畔忽然傳來了範仲遠的怒吼聲：“快退！”
隨後顏越出現在了他身邊，幫他架開了兩名神炎高手。
“快走！”一臉血污的他幾乎已經辨不出人形。
沙承運一臉迷惑，他不知道他們爲何要讓自己走。
“城破了，我們被賣了！”
顏越的嘶吼在他耳畔迴響，讓他一時間差點愣在了原地。
在範仲遠的護持之下，他和顏越一邊向着城頭下方撤退，一邊極目望去。
襄蘭城北門……已經破了。
他們下方已經涌進來了無數的神炎士兵。
爲什麼……會這樣？
他的嘴脣顫抖了起來，握劍的右手差點失去了力氣。
襄蘭城，怎麼會在今晚被攻破？
他能想象到後果，一旦襄蘭城破，前線三城之間的相互聯結便會出現重大漏洞。
而神炎大軍也可以從這裡長驅直入，攻向龍燕最後的防線——臨時國都朝漢城。
那時候，龍燕也就算是徹底亡國了。
他沙承運好歹是個統兵大將，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底層士卒。他其實也是會指揮作戰的，當初在林四麾下時，他經常會被委以重任，而每次的軍事會議他也會參加。
他能看得出來，按照如今雙方的實力對比，襄蘭城再守半年都不成問題，前提是神炎大軍不再增兵。
真正制約他們的，只是城內的糧食快要不夠了，或許只能再撐兩個月。
但是，神炎大軍人數比他們更多，他們天天在城外紮營，消耗其實比己方更大。
這襄蘭城，無論怎麼看，也不可能在今晚破掉啊！
他忽然想起了顏越的那句話，於是他終於發現了異常之處。
此時雖然是夜間，但他依舊能看到遙遠的景象。他能看到，城頭上，以及城牆下方只有兩方人馬——龍燕大軍和神炎大軍。
高真人，已經不見了。他沒有看到任何一名高真士兵，任何一名高真將軍，甚至連關瑞以及他身邊那些人都沒有看到。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原來，高真人已經悄悄撤離了防線嗎？那襄蘭城怎麼辦？
他已經無暇在爲此而感到悲哀和憤怒了，因爲到處都是敵人。
如果沒有範仲遠在前方爲他們開路，或許他們早就已經被圍攻致死了。
這位老天境，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默默護佑着他們這庫寧城的最後幾人。如果不是他幾次出手相救，或許他們也活不到今天。
襄蘭城只是一座小城，而因爲龍燕一直節節敗退，這座小城內已經聚集了許多逃難而來的龍燕人。
這座小城內，現在至少還有五十萬民衆。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夜就會城破，他們根本沒能來得及撤出去。
沙承運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命運是什麼，也許神炎人會屠城，也許會如同之前那些城池那樣奴役着。
整座襄蘭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城內處處都是喊殺聲，到處都能看到神炎士兵和高手的身影。彷彿這根本不是龍燕人的城池，而是神炎人的。
他們一路向着南面衝殺，只打算早點突圍出去。涌入城內的神炎大軍越來越多，他們只是在城內衝出了三里路，便終於被一羣門派高手給攔住了。
在人羣之中，他認出了兩名來自心宮和星羅門的天境高手，這段時間他們經常會出現在城頭的戰鬥中。除此之外，他們身邊還有數名破境高手。
他知道，也許自己要死在這裡了。儘管自己身邊還有着數百名同伴，但範老自己也只是天境初期，對面那兩人之中，甚至有一人是天境中期。
雙方毫無意外的殺在了一起，他們很快落在了下風，他身邊的同伴也開始一個個倒下。
他被兩名來自不知名門派的破境高手圍攻着，很快就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就在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抱着能多拼死一個是一個的念頭時，他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了耀目的紅光。
他們之間的戰鬥依舊在繼續，但每個人似乎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因爲整座城都變紅了，在這無盡的夜幕之下，整座襄蘭城彷彿突然之間變成了白晝。
但這紅光，卻透着一股瘋狂也妖異，絕非陽光照耀下的光芒……
隨後他們感受到了一陣陣不正常的熱意，而且越來越熱。他彷彿明白了什麼……
“是天火大陣！撤！”對面一名天境高手大聲叫喊了起來。
所有人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