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雙方士卒們紛紛回到各自的營地內時，宋振海等人也得知了那場戰鬥以及之後發生的一切。
“二十萬，他還真敢說。”
“他以爲戰場上殺敵就像是砍瓜切菜吧，敵人都排着隊讓他砍呢。”
左洋與單明旭譏笑不已。
林四在兩軍之中所說的那些話，幾乎一字不落的被人送入了他們耳內。
那番話對於絕大部分士卒乃至中下層軍官的觸動都相當大，但卻無法讓他們有絲毫感觸。
他們只覺得這名年輕殿下，太天真了。
或許，他還沉浸在一些幼稚的幻想之中，所以纔會說出那番看似激昂的話。
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在月****中摸爬滾打過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他們什麼場面沒見過，區區幾句震撼人心的話，又怎麼可能‘侵蝕’得了他們？
能觸動他們的，只有利益。
但宋振海卻並沒有加入到這場嘲諷之中，他的眉皺得很緊。
“他今天的舉動，並不算傻。至少，我們的計劃已經被破壞掉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古於達淡淡道。
郝向晨同樣是一臉凝重，他也看出了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經過今日之事，南方軍已經徹底對他歸心了。而他的個人戰鬥力，同樣也深深植入了每一名士兵的心中。即便是北方軍，或許也不會再抗拒他的統領了。”
“怎麼會……”左洋失聲道。
“軍中士卒多崇拜勇者，他今天已經將個人勇武發揮到了極致。追隨這樣一名統帥，沒有誰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宋振海冷冷出聲道。
是的，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實力比林四強，諸如那些天境高手。
但林四有一樣他們所有人都無法比擬的優勢——他是月國王子。
他是月王親自任命的徵北大將軍，他在戰場上的指揮能力暫時無從得知，但憑他這強悍的個人戰鬥力以及這些身份，便足以令許多士卒從內心接受他的統領。
“那我們該怎麼辦？就這樣乖乖聽他的？”單明旭有些難以接受的問道。
古於達搖了搖頭：“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南北兩軍之間的芥蒂，他並未能夠消除。更何況，他爲南方軍出頭，不可能會讓北方軍甘心接受。”
“現在北方軍也需要爲他們撐腰，爲他們說話的人。而這人選，自然是宋大哥。”郝向晨微微一笑。
左洋和單明旭也笑了起來。
沒錯，剛剛受了一番打擊的北方軍，現在急需一個主心骨。
林四對南方軍的袒護，會讓許多北方軍士卒生出了被打壓，被輕視的感覺。他們擔心長此以往，他們的地位和待遇會因爲林四的出現而下降。
這時候，他們原本的主帥宋振海，無疑是他們最迫切需要的那個倚靠。
“他等於是變相將北方軍推到了我們這邊，這份饋贈，我當然不會拒絕。”宋振海的嘴角翹了起來。
……
夜幕已經降臨，無論是青娑葉弘，還是酈木賈融等人，都已經被賈融勸了回去。
林四獨自一人盤坐在雙方營地的分界線上，一時間無一人靠近他。
他傍晚時的那番舉動和話語，恐怕會讓雙方許多士卒心內都無法平靜。
此時兩邊營地中亮着火把，一些正在遠處站崗的士兵則總是忍不住將視線移到場中那如同岩石一般的身影上。
“你今天的舉動，真是讓人很意外。”
不知不覺間，扶搖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麼還不休息？”林四睜開雙目，臉上浮起了輕鬆的笑意。
“我現在可是你的親兵，你這主帥坐在這裡，我怎麼能睡得着？”扶搖伸了伸懶腰，極其自然的坐在了他身邊的空地上。
林四咧嘴一笑：“哈，你倒是記得你的職責。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很厲害？”
扶搖苦笑了一聲：“厲害？豈止是厲害？恐怕今後許多士兵終生都不會忘記你今天的表現。只是，這樣做，值得嗎……”
“哦？你看出了什麼？”林四似笑非笑道。
“嘖，你還真是變了不少啊，竟然開始考究我這位學長的頭腦了嗎？”
林四撇了撇嘴：“嘁，你這人，心思還真是複雜。”
“南方軍的心已經徹底倒向了你，你的實力已經深入人心，得到了許多人的尊重。但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爲什麼要將北方軍推到對面？”
“不錯。”扶搖不着痕跡的瞟了他一眼，似乎想要看穿他心內究竟在想什麼。
但林四卻沒有馬上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目光悠悠道：“再過兩天，我便會向北面的甘城發起進攻了。”
“這麼急？”扶搖微微一愣。
他本以爲林四會在封城修整至少十天，將南北大軍徹底整合起來，將一切都安頓得妥妥當當，纔會進兵的。
他甚至以爲林四會坐守封城，挑動南齊人來攻打封城。
畢竟，守城要比攻城的損失小得多。
卻未曾想到，他竟然打算這麼快就主動出擊。
“這也算急嗎？我原本是想要打一場突襲閃擊戰的。只是，最初的聲勢被造得太過浩大……現在甘城之中聚集的南齊大軍只怕都不下二十萬了。”
“你的野心還真是夠大的……”扶搖啞然失笑。
打退南齊人，哪有這麼簡單呢？
驀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般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時間不多，所以根本沒打算收攏北方軍的心？”
“你看出來了嗎？和聰明人說話果然不需要費勁。”
“你不介意宋振海指揮北方軍？”
林四搖了搖頭：“說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打勝仗，我不在乎過程如何。”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爲了挑起北方軍的戰意？”
“沒錯，只要他們能將戰意散發到南齊人身上，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未來的月王陛下，權力**還真是低得令人髮指啊……”
“哈！是嗎？”
“但指揮他們的人，是宋振海。一支大軍怎麼能有兩個指揮？他必然會和你產生衝突。”
“你忘了一點，這其實不是一支大軍，而是兩支。”
“難道你打算讓兩軍各行其是？”
“不，我會給宋振海足夠的自主權，北方軍依舊由他統領，但必須要配合我的計劃。”
“如果他不配合呢？”
“呵……”林四輕笑了一聲，雙眼看向了遙遠的天際，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幽然：“如果他不配合，我會殺了他。”
“什麼！”扶搖低聲驚呼，眼內佈滿了震驚。
哪怕他性子淡泊，哪怕他很難失態，此時依舊被林四這句話震得差點失聲。
殺掉宋振海？
這種念頭，他想都未曾想過。
固然宋振海現在是在給林四製造麻煩，但他終歸是月國將軍。
就像今天林四和那六百名北方軍將士對決，他最終沒有殺死一個人。因爲這些人都是月國人，都是他的同袍，都是自己人。
而即便北方軍之中那幾人對南方軍下手時，也不敢鬧出人命。
殺害戰友這種事，向來都是天理不容，國法更不容的。
而拋開這一點，宋振海的身份同樣不是能夠輕易去殺死的，否則北方軍必亂。
除非宋振海通敵叛國，否則即便是月王陛下對他不滿，也不會處死他。
林四這句話，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了。
統領着大軍，身爲月國王子的他竟然抱着這種無比恐怖的念頭，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哈哈哈哈……”林四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傳出了很遠，令得遠處一些士兵都忍不住掀開帳篷探頭看了過來。
“你的表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啊，哈哈，我只是嚇嚇你的……”
看着面色變得錯愕無比的扶搖，他笑得前仰後合，最終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肚子。
扶搖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無奈。
“你這傢伙，性子也太惡劣了，這種玩笑你也敢開。”他苦笑連連。
林四笑着搖了搖頭，將話題從戰爭中岔了出去。
“學園之城的大家還好嗎？”
“很好啊，知道你要帶兵反擊南齊之後，各學院的學生們情緒高昂，恨不能紛紛趕來戰場幫你。”
林四微微一愣：“我竟然這麼受擁戴？哈，我是不是該感到自豪？”
他倒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確實感到意外。
他自問自己在學園之城那一年，並沒有爲那裡的學生做過什麼。甚至，他其實並沒有真正在內心將自己當成過一個真正的學生。
對於那些學生的支持，他感到有些汗顏。
扶搖失笑道：“你終歸是學園之城出來的，而且是毫無疑問的史上最強學生。你或許根本想不到你在那些學生心目的地位有多高，在許多學生心目中，你是承載着他們期待的人……”
是的，如果換成另一個月國王子在學園之城就讀一兩年，絕不會有這種效果。
而林四，他一開始只是個平民草根，那時候就有許多學生將他當成了自己一路人，他們對林四有着莫名的親切感。
學園之城是月國的人才聚集地，扶搖很清楚，再過幾年亦或十幾年，等這些學生成爲月國的中流砥柱時，下一任月****四能得到怎樣的一股力量。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笑着問道：“你的嫡系人馬會來嗎？”
“什麼嫡系人馬？你說北谷一族？”
“沒錯。”
對於這支人馬，扶搖也算是相當瞭解了。畢竟當初南齊進攻月國時，他和北谷一族一同守過城，而戰後爲了安頓散入學園之城的北谷族人，他也出了不少力。
他很清楚這支人馬的戰鬥力，足有四千能戰之士，而且全在元境之上。毫不誇張的說，只要他們加入，那現在戰場的平衡立刻就會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