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雙劍交擊，這是第六十招了，林四已經在透支自己的能力。
如果這場戰鬥傳出去，或許會引起轟動。破境後期和天境初期正面單打獨鬥六十招而不倒，這絕對會讓許多人難以置信。
在這之前，即便再逆天的破境後期，恐怕也無法在最弱的天境高手面前撐過十招。
但現在，這一‘逆天舉動’，顯得根本就毫無意義，因爲當事人很可能會馬上死掉。
林四的印力依舊還有大半，但身上卻已經再次添上了兩處傷口。而最關鍵的是，他的體力在快速的被消耗。
儘管兩人之間戰鬥的時間並不長，但每一次碰撞，他都會覺得自己的骨頭在悲鳴，血肉在顫抖。
這場戰鬥對他來說，強度實在是太大。從第一招開始，他就一直在超出自己承受極限的情況下戰鬥，而且中間一直沒能得到任何喘息機會。
他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了疲憊期。
鐺！
又是一次碰撞，他勉力格擋住了對方重愈山嶽的一劍。
對面的莫白生臉上透着嘲弄與殘忍，他並不着急，他看得出，林四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他這一劍，林四雖然格擋住了，但他能感知到，對面這小子的劍已經不如最初那麼穩定。用劍來感知狀態，有時候要比眼睛更加可靠。
他要一點點將這個小子轟成爛泥！
林四沒有任何回氣的機會，更沒有調整的機會。
對方的速度本就比他快，他前面一劍尚未收回，對方下一劍已經如巨浪滔天般到來，他只能再次咬牙迎了上去。
鏗！
他的劍顫抖得更厲害了……
鏗鏗鏗！
又是接連三劍，他的胳膊已經在不自覺的抽搐，他覺得自己的劍開始變得沉重了。
已經到了極限麼？他心內苦笑。
鏗！
火紅長劍與湛藍大劍如同先前那數十次一樣再次碰撞，場面顯得沉悶不已。
但這次的碰撞，卻沒有發出先前那麼大的聲勢。因爲頑強的湛藍大劍再也無力擋住火紅長劍了。
一觸之下，湛藍大劍終於悄然被壓了下去。
無用了，終於死定了。
在這一刻，林四甚至還有心情用神識去感應慕哲平和聶河的狀態，他們兩人依舊陷在重圍中無法自拔。
他看得出他們兩人都已經在不顧受傷，不顧生死的拼命了，他們想要快速殺出重圍。但很可惜，來不及了啊……
他的意識重新落回交錯的雙劍上，他已經被莫白生的火紅長劍抵在了城樓的磚石上，而擋在前面的是自己的大劍。
大劍身上的藍芒已經熄滅，他身周徹底被一片火紅所纏繞。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姜戎心絃劇烈一顫，完了！
雖然只是相處了三天時間不到，但他對林四的印象已經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古道熱腸，這場守城戰本和他無關，但他留了下來。他在戰鬥中沒有留力，兩次都拼殺在最危險的地方。他不居功自傲，更沒有藉機提任何要求……
他忽然涌起一絲愧疚，或許自己根本不該將他們拖下水。
他們畢竟不是龍燕人，庫寧城的死活，本就和他們無關，而現在他反而要死在自己等人前面……
然而，就在他眼前快要被剛剛涌起的霧氣所填滿時，驚愕忽然佈滿了他的瞳孔！
林四沒有放棄，手中大劍再度亮起，忽然貼着莫白生的長劍微微向下方纏去，繞着詭異的弧度，大劍竟然莫名其妙挑了上去。
莫白生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到手的絕殺機會他怎麼可能錯過。
火紅長劍當機立斷向着林四心口直刺！
但這近在咫尺，而且瞬若疾電的一劍，竟然落空了！
已經被抵在城牆上，被逼入絕路的林四，身子忽然怪異般的扭動了起來。
他的腳步微微一錯，竟然徹底避開了這一劍！
撲！火紅長劍刺入了磚石之中，莫白生的右側迎來了呼嘯的勁氣！
莫白生心頭的驚駭無以倫比，外人或許看不出，但他卻能確確實實感受到一點，林四的速度忽然變快了！
快了太多太多！
無論是他的身法還是他的劍，都彷彿突然突破了自己結界的束縛。
他剛剛那身法步法以及劍法，固然是精妙無比，但原本還是不可能逃得出生天的。因爲他即便有那個意識和反應，也沒有那個速度。
原本在他錯步之前，在他扭動之前，自己的劍就將插進他的胸口！
原本在他的劍旋轉上挑之前，自己的劍就應該能夠及時將其重新壓回去！
但是剛剛，全都沒趕上！
而他此時趁着自己長劍未能回收的一刻，如行雲流水般發起的反擊，更是徹徹底底的說明了一切。
換在片刻之前，他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
這速度，固然還不到天境初期的程度，但卻已經超出了許多尋常破境後期。
他此時展現出來的狀態，就像是自己的天境結界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鐺！
他及時抽出了長劍，橫擋住了湛藍大劍！
從劍身傳來的力量和林四先前所展現的力量並無太大分別，他進一步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這不是什麼臨陣突破，林四不可能如某些傳說的橋段一般突然從破境後期突入了天境初期！那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更何況他的積累也不可能夠！
然而對方的速度和反應突然變快，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這一劍無功之後，林四的大劍並未回收，而是徑直貼着他的劍身向他的右臂滑去！
換在先前，莫白生絕對能提前震開他的長劍，然而現在卻已經來不及。
因爲林四的劍滑得太快了，於是他只能後退撤劍！
這是今天兩人開戰以來，他第一次後退。
他退得已經足夠快，但林四那一劍卻如同已經計算好了線路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滑到了他的手臂上。
如果不是莫白生畢竟是天境高手，那林四這一劍或許會削斷他的手腕。
但饒是如此，莫白生的右臂依然染上了鮮血。
縱然傷口很淺，淺得讓他感受不到多少疼痛，他心內卻還是一片駭然。
他無法想象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其實知道，林四的反應能力以及劍術境界都在他之上。只是受限於境界壓制，對方的速度力量全面處於下風，加上天境結界對林四的進一步削弱，他才能一直壓着林四打！
而現在，天境結界似乎已經無效了。
林四展現出了他破境後期本該有的速度與反應，如果沒有天境結界，這就是他本該有的表現！
如果說林四先前的戰鬥顯得遲滯艱澀，那現在他已然表現得順暢靈巧。
縱然他的境界沒有提升，力量也沒有上漲，但憑藉更高一籌的劍術，他已經有了暫時和自己一戰的資格！
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但莫白生完全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他感到很荒唐，甚至比林四臨陣突破到天境初期更加荒唐！
這種事，修行界從來就沒有發生過，聞所未聞！
哪怕天境高手，被對方的結界壓制的話，也同樣會行動受到限制，只是不如破境修行者那般明顯罷了！
怎麼可能視結界如無物？這種事從來沒有人做到過！
他快速重整旗鼓，重新穩住了局面。
然而局面卻已經和先前完全不一樣了，他已經無法一面倒的壓着林四打。
他依舊佔着優勢，畢竟他是天境高手，但林四卻已經完全能跟上他的節奏！
他不再和莫白生硬碰，而是徹底展開了自己本該有的作戰技巧，避實就虛和莫白生遊鬥起來！
如果是先前，那他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在天境結界中，他的行動處處受限，每一步都會被對方提前封堵，那時候他不得不被對方逼得硬拼。
而現在，彷彿突然解開了枷鎖的他，卻完全能夠做到！
兩人一時間，竟然殺得難分難解，令人看不出勝負來。
林四的心頭一片暢然，他彷彿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景物依舊都在，但卻全都蒙上了一層灰色，惟有對方那火紅結界是那般的醒目，如同一片火海！
他看到了火紅‘海洋’之中的水流和波動，他順着那‘水波’流動的方向輕輕一擰身，輕而易舉便避開了莫白生高速揮出的一劍。
結界完全就沒有阻攔他，因爲他在順着結界內部混亂不堪雜亂無章的‘水流’方向移動，他的劍也在順着結界的韻律而起舞。
他捕捉到了這天境結界的規律！
源珠曾經向自己展示過極致的動和靜，這結界也是如此，看似渾然無波，其實內部充滿了無窮的律動！
任何人只要踏入其中，就會受到這些律動的吸引牽扯，惟有結界的主人能夠天然豁免。而更高級的天境後期修行者，甚至已經能夠自己控制結界流動的方向。
那便是方羽和應海天能夠讓自己身體不受控制向他們飛去的原因！
但很遺憾，天境初期的莫白生對於結界的領悟，還留在原始的階段，他只會胡亂揮灑。
自己只需要看清其中的律動，順應結界的變化而動，將自己也溶入這結界之中，便能在裡面自如行動。
如果這結界是一首曲子，那他已經找到了曲中的節拍。如果這結界是一幅畫，那他已經看到了畫中的節奏。
想要做到這一點，看似簡單，其實卻有一個極難的地方，那就是怎麼看到？
這種事，恐怕就算是連琴在天境時也無法辦到。在外人眼中，天境的結界其實根本就無法用肉眼看到，只能在進入後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並非靈力，也非神識，完全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就連天境修行者自己都無法解釋它的構成。
而林四先前同樣‘看不到’這東西的存在，他現在能看到只是因爲機緣巧合。
在那即將被殺的一刻，他收斂了印力，放出了神識感知力。或許因爲湛藍印力突然消失，當時感應到的只是純粹的火紅結界。
沒有了湛藍印力的‘干擾’，他在那生死關頭，終於利用那特殊的神識‘看到’了結界中不斷流動的無盡‘波紋’。
那些波紋無處不在，只是自己先前完全就察覺不到。而波紋自內而外，以莫白生爲中心不斷向四周散發，同時也不斷變得平緩。
然而和真正的水波不同，它並非自內向外的擴散，而是隨意般向着任意一個方向雜亂無章的流動。
它的運行線路，完全就看不出絲毫規律來，有時候相鄰的兩道波紋甚至以截然相反的方向在流動，顯得極其玄妙。
當看到那些波紋後，他才發現，其實無論哪一處，都有自己想要找到的空隙。
只需順應着結界的律動，自己的身體和劍就能如同在外界時一樣，不受任何束縛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