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該爲他仍舊視我爲朋友，而感到欣喜？”她的嘴角有着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時堂內已經只剩尹漓和慕哲平兩人，所以她這句話很顯然是對慕哲平說的。
“也許……不過我覺得沒有失去你這個朋友，更應該是那個笨蛋感到榮幸。”慕哲平攤了攤手，露出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儘管他和尹漓之前從未有過一句交談，但兩人此時卻沒有一絲生疏之感。
或許是因爲林四，他們對於對方都已經有了足夠認識吧？
“哦？你竟然會這麼看？不打算旗幟鮮明的站在你最好的兄弟那邊嗎？”尹漓頗爲意外的笑了笑。
慕哲平同樣笑了笑：“也許讓她去天極城真正死心纔是最好的結果呢……那個笨蛋偏偏要幫別人做出自以爲正確的選擇，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而且，面對天女尹漓，我自然會適當的改變立場，我可不想未來多出一名可怕敵人。”他聳了聳肩，同尹漓開了個小小玩笑。
他的話，讓尹漓笑得香肩都在輕顫。
“我很意外，沒想到你竟然和我是相似的人……另外，你的恭維讓我很受用，儘管和那個笨蛋的話一樣不可信。”
慕哲平搖了搖頭，微微笑道：“不，我確實很希望，我們之中能多出一位新夥伴。”
“夥伴？你的意思是像你和聶河那樣留在他身邊的夥伴？”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然最好不過。”
“如果我所知不錯的話，林小四在學園之城有一位名叫唐小芷的戀人。而身爲他們兩人共同的朋友，你似乎不應該拉攏另一個女人到他身邊。”
慕哲平搖頭失笑：“我並不認爲你會這麼容易就喜歡上一個人，甚至會做出爭寵奪愛這種事。如果只將你當成一個普通女人來看待，那未免太看輕天女尹漓了。”
“爲什麼你會這麼看？難道我看上去不像深愛他的人嗎？”
“知道嗎？看到你和他，我第一個聯想到的是聶河和藍嵐。我只希望他不要將你因爲一時新奇而隨手製造出來的錯覺當成真的。話說你和聶河，給我的感覺很像……”
雖然尹漓不知道‘聶河和藍嵐’是什麼意思，但慕哲平的話她卻能聽明白。
對方目光之中的深邃，讓她極其罕見的認真了起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這個人對於人心的揣摩讓她覺得可怕。
這是一個和林四處在兩個極端的人，林小四對於這種事情顯得懵懵懂懂，但此人卻如同已經研究此道數十年一般。
任何意圖打算想法念頭都逃不出他的眼睛，都能被他透過重重表象一層層剝開。哪怕這些念頭自己之前都說不清道不明，哪怕顯得很荒謬。
“看來你比那個笨蛋更瞭解我，拉攏我是因爲我的實力天賦以及背後的心宮嗎？”她並沒有虛僞的否認什麼，她很坦然的說出了自己本就具備的一些東西。
至於慕哲平最後那句話，她直接選擇了忽略。
慕哲平毫不避諱道：“沒錯，至少未來我們能少許多敵人。”
“能讓你們忌憚，我是否該感到欣喜？因爲天印？”
“或許……不止於此。我想，門派遲早會和神炎帝國一起走到我們的對立面。”
“哦？你是怎麼得出這個判斷的？”
“只是一些不太確定的預感，所以，提前做一些準備總歸不會錯。”
尹漓難掩眼中的意外，慕哲平這所謂的預感，讓她不得不用笑容來掩飾心內的驚訝。
“我想我必須重新調整對你的評價了。另外，你所說的準備，是指北谷一族這支力量嗎？這就是上陵三鬼依舊留在這裡的原因？”
“我也必須對你重新評價了……你說得沒錯，亂世之中，如果不想做任人撥弄的浮萍，那要麼躲起來，要麼強大起來。而因爲天印，我們連做浮萍的機會都不會有。”
慕哲平並沒有對她隱瞞自己的打算，面對尹漓這樣聰明的女人，兜圈子毫無意義，反而還會讓對方失去談話興致，於是他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尹漓輕嘆了一口氣：“你既然知道我身後站着心宮，就該知道，我和你們不一樣……”
“是的，我能明白。”
慕哲平當然明白她和自己等人有什麼不一樣。
自己和林四聶河，隨時可以爲自己的任何事情做出決定，哪怕任性也無所謂，因爲自己三人身後根本沒有站着什麼所謂的人或勢力。
但尹漓不行，她需要考慮的太多。光是心宮十幾年養育栽培之恩，就能讓她在行事前不得不提前爲自己套上一道枷鎖了。
“林小四有你這樣的朋友，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尹漓何嘗看不出，慕哲平現在所說的這一切，根本就不是林四想做的。
如果是那個笨蛋，肯定不會想着要建立什麼勢力。哪怕真的不知不覺走到那一步，他也不會如慕哲平這般，毫不掩飾的來拉攏自己。
“你能不覺得我這個念頭可笑，並且沒有明確拒絕，已經讓我很驚訝了。”慕哲平並未接過她的話頭。
他這番話，對其他任何一個人說，恐怕都會招來嘲笑吧？
區區幾千人，天境都沒有一個，就想成爲未來能夠和門派以及神炎帝國抗衡的勢力，任誰都會覺得可笑。
但偏偏尹漓沒有，她甚至根本沒有經過太多思考，就對他們保持了一定的信心乃至興趣。完全不需要自己費盡脣舌去說服她，讓她看到所謂的美好前景。
如果，她不是心宮的人該多好啊……
“我只能做出一個承諾。”尹漓似乎經過了一番思考，這句話儘管依舊是笑着說出來，但卻顯得很是慎重。
“嗯？”慕哲平面色一正。
雖然尹漓現在既不是天境，也沒有統領着龐大勢力，但慕哲平對她的承諾卻顯得極爲看重。
“如果到時候，你們三人之中有人晉入天境。我會盡力讓心宮不與你們爲敵。”
“多謝。”
她忽然嬌笑道：“不，如果到了那個時候還與你們爲敵，恐怕會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我想也是……”慕哲平扯起了嘴角，很狂傲的承認了這一點。
一旦他們晉入天境，敵人打散他們的勢力，讓他們變得痛不欲生乃至一無所有的後果，將會是迎來三個瘋狂的天境刺客！
只可惜……天境何其難啊！
彷彿是終於結束了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尹漓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明快起來。
“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她顯得饒有興致。
“我爲什麼會一直呆在他身邊嗎？”慕哲平聳了聳肩，彷彿已經預料到了她想要問什麼。
“和你談話，真的很省心。”
“其實，我原本以爲你是最能明白原因的人呢……”
“原來如此嗎？”
……
衛軒頹然從藍嵐的屋內走了出來。
與其說是走出來，或許更應該說是被趕出來吧？
因爲斜倚在門外的聶河分明聽到了她的聲音。
“走！都給我走！”
看來，林四那番話對她終究有着極大觸動。只是，她不願意面對那樣的結局而已，除非親眼看到。
並非她有多麼愛許少嶽，而是因爲白風國的未來在她心中重於一切。
“呦！她連你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嗎？”
眼見衛軒出來，他擡手打了個招呼。
“是啊……”衛軒的心情顯得很是沉重。
“還是鐵了心要去仙武王國天極城？”
“沒錯。”
聶河浮了浮嘴角：“你對這件事怎麼看？你相信林四那傢伙所說的話嗎？”
“我……我不知道。”衛軒張了張嘴，他給不了回答。
他同樣不願相信那是真的，然而他比藍嵐要更加清醒。
“呵……儘管和那個傢伙不對付，但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因爲他就是那樣一個蠢貨。”
聶河的話，讓衛軒不禁低下了頭，他無言以對。
小姐認爲許少嶽沒有動機那麼做，那林四又何嘗有動機騙她？她去不去仙武王國，和林四又有什麼關聯？
他沒道理故意欺騙小姐。
“真沒想到啊！藍嵐小姐朝思暮想的許少嶽，竟然這樣一個人物。我對他有點興趣了……”
“你……”衛軒愕然擡頭，他聽不明白聶河的意思。
如果許少嶽真如林四所說的那樣，那他只是個人渣，又算得上什麼人物？所謂的興趣，又從何說起？
“你還希望她去仙武王國嗎？”聶河忽然邪邪一笑。
衛軒面色黯然：“我，我尊重小姐的一切決定。”
“哈！哈哈哈哈……”聶河放聲大笑，以至於遠處一些北谷族人都忍不住紛紛側目向這邊看來。
“我們沒辦法放棄任何一線希望，你根本不懂小國的悲哀！”似是聽出了他笑聲之中的嘲諷，衛軒忍不住出聲辯解。
聶河猛然止住了笑聲：“既然你明白小國的悲哀，那你更該明白，仙武王國那個所謂的長老會，只是幾個大國和大門派的玩物！這一點，就連我這樣的人都能明白，你們爲什麼還要對它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他的話，猶如一根尖針刺入了衛軒的心口。
“至少，要試一試，小姐到達天極城後，也不會有危險……”他木然道。
“你怎麼確定她不會遇到危險的？”聶河滿臉嘲弄：“神炎帝國安排在天極城的人，難道還沒有你們強嗎？許少嶽現在能狠下心來置她於死地，到那就又會變得突然以禮相待了麼？”
衛軒默不作聲。
“哪怕沒有危險，她也是我聶河曾經動過心的女人，我不想看到她萬里迢迢跑去另一個男人面前受辱！”
他毫不掩飾對藍嵐的在意，而對此，衛軒絲毫沒有感到奇怪。
這些天，任誰都能看出來聶河喜歡藍嵐，恐怕藍嵐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如果沒有許少嶽，沒有白風國的危機這些事，也許小姐會接納他吧？自己甚至同樣樂見其成。
他對聶河的印象一直很好，甚至比對林四慕哲平還要好。
也許是因爲聶河救過他，也許是因爲聶河一直對小姐照顧有加。
他爲聶河和小姐感到惋惜，在他看來，這是命運要‘拆散’他們，讓他和小姐只是有緣無分。儘管他們內心對彼此都有好感，但時局迫得他們無法真正走到一起。
以至於，他完全沒注意到聶河所說的，只是‘曾經動過心’。
“小姐的決心很堅定，沒人能讓她打消去天極城的念頭。”他希望聶河能放棄這段毫無可能的感情。
即便是心痛，也只是暫時的。
但他面前的聶河卻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我可以，相信我！”
說罷，在衛軒驚訝的目光之下，他推開了屋門。
“我需要一些時間，你可以自便……”
衛軒並不相信聶河能勸得動藍嵐，她的決心根本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悲劇收場，她也一定要看到之後纔會放棄。
罷了，聶河下午就會離開客蒼山，和慕哲平一起突出南線邊境，這也許是他和小姐最後的獨處機會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大步離開了這裡。
如果他知道聶河打算要做什麼，那他絕對會後悔此時的決定。
林四當初選擇了自認爲最簡單直接的方法，殺死許少嶽，但可惜失敗了。
聶河馬上就要離開客蒼山，前去執行林四的行動。也許下次他和衆人會合時，藍嵐已經踏上前往天極城的路上了。
他現在當然無法立即殺掉許少嶽，他甚至不知對方身在何處。
但是，就像慕哲平與尹漓在某些方面很像一般，聶河與林四在某些方面，同樣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