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鏗鏗……
密林內不斷響起沉悶的兵器撞擊聲。
片刻後聲響頓歇,十幾具屍身橫七豎八躺在了地上。
“這已經是五天以來,第三次有冒險者出現在附近了。”鬱荼一邊擦拭着刀身血跡,一邊皺眉不已。
他附近,巨壘以及另外十幾名北谷族人都在,每個人的面色都顯得有些凝重。
剛剛戰鬥的過程很輕鬆也很順利,一夥一共十三人,其中包括兩名極境修行者在內的冒險者小隊被他們全滅,沒有一個人逃脫。
但他們卻高興不起來。
巨壘沉聲道:“我們必須要將此事上報給林兄弟了,這太反常,也許我們要換地方了。”
他們來到客蒼山已經一個多月,前面一個月,他們一共只遇到一次冒險者不慎闖入附近十幾裡範圍內的事件。
對於冒險者,北谷一族的態度就是殺。
現在在他們眼中,神炎帝國的任何人,都是他們敵人。更何況,他們隱藏在客蒼山是個秘密,不能被外界任何人知曉。
在殺死那批冒險者之後,他們當即報告給了林四,畢竟這事關族人性命安危。
而這段時間一直沉浸在陣法和修行之中的林四,在得知此事之後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上陵山脈內出現冒險者,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們沒必要因爲出現一次冒險者,就大舉遷移。
於是,五天前,第二次殺死闖到附近的冒險者時,他們並沒有上報。
因爲他們也覺得這是正常的事情,冒險者闖到這裡只是個意外,而冒險者死在山林內也不會被人注意。
但現在,已經是第四次,這就顯得很反常了。
這上陵山脈如此遼闊,足有數萬里長,冒險者可以選擇去的地方很多。
五天時間,光是客蒼山周邊十里範圍內,連着出現三次冒險隊伍,或許也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更可能是外界發生了什麼。
數萬裡方圓的範圍內,三支冒險隊在五天之內碰巧走到一個山頭附近,這其中的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小。
如果上陵山內的冒險者有這麼密集的話,那這裡的魔獸恐怕早已被殺光了。
而且,就憑這兩支冒險隊的實力,能闖到這裡,說實話有點僥倖。
畢竟附近五級魔獸並不少,冒險者雖然是刀口舔血之輩,但卻不會明知危險還故意往山林深處闖。
“或許下一次當我們再遇到他們時,應該留下活口盤問一下了。”清理着先前交戰場地的鬱荼思索道。
“嗯,我也感覺他們似乎是帶着某種特殊目的來的。”
……
鬱荼等人將屍身就地掩蓋處理後,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他們一路向着客蒼山而去,對於此事,他們的意見是儘快摸清事實。如果事有不妙,那就撤離這裡。
而在他們看來,林四應該也是這個意見。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他們剛剛離開不久。戰鬥現場三十多丈外的樹叢後,忽然站起了十幾個人。
這羣人,一看就不像冒險者。
首先他們年輕,年歲從十幾歲到二十四五歲不等。而冒險者的隊伍之中,往往會出現年齡四五十歲的老成員。
其次,他們的穿着也不是冒險者打扮。一個個都是綾羅錦緞的綢布長衫,看上去就像是來上陵山遊玩的富家公子與小姐一樣。
他們兵器精美,他們穿着得體,他們的舉止同樣不像冒險者,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扛着裝滿戰利品的包裹。
而且,這羣人臉上完全看不到太多尋常冒險者的警惕,更看不到一絲因爲長期冒險而留下的疲累和風霜。
“真是沒想到啊,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北谷一族,竟然出現在了這裡,我想我們似乎有了一個了不得的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名面貌英挺年歲約莫二十三四的背劍青年。
從他們的站位來看,這名隱隱居於人羣中央位置的青年,應該是這羣人之中的領頭人。
而接他話的另一名看上去十七八歲的青年更是語出驚人:“看來,這便是上陵山脈會出現第四天印這個假消息的原因了。”
如果鄂泰聽到這些人的談話,一定會很驚奇。他的消息傳出去不過十天,整個上陵山脈都還沒有被搜索完畢,在許多冒險者眼中,儘管尋找到天印的希望很渺茫,但多半都還抱着一絲希望。
而眼前這羣人,似乎已經提前斷定關於天印的那個消息是假的了。
“神炎軍方,倒是出了點人物嘛!這種計策,他們都能想得到。許兄,不知你對此有何看法?”一名二十餘歲的黑衣青年意味深長的望着另一名同樣二十餘歲身着白衣的男子。
那位被稱作‘許兄’的白衣青年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聽到黑衣青年似挖苦一般的話語,他面色微微一變。
隨後又快速恢復了平靜,淡淡出聲道:“我沒什麼看法,現在一切都已經明瞭。之所以會出現第四天印這個假消息,就是神炎軍方打算利用外人幫他們找出北谷一族。”
那黑衣青年輕聲一笑,微微諷道:“確實,神炎軍方用了一條好計,如果不是他們對天印缺乏足夠的瞭解,編造的謊言漏洞明顯,恐怕我們這些人乃至身後的人也一樣會被他們利用。但是……許兄應該明白,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許姓青年面色再次變了變,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北谷一族劫掠民衆,更是在我們眼前殘殺無辜冒險者,自然是要剿滅的。只是從神炎帝國傳出的消息來看,北谷餘孽之中至少有五名破境,而且人數衆多,我們這點人根本不夠。”
“許兄的意思是不管不問了?”
“那是自然,神炎軍方散佈假消息,我們又何必被他們利用?更何況,即便沒有我們,那夥盜匪一樣會被其他冒險者發現蹤跡。”許姓白衣青年侃侃而談。
“許兄真是非常人!據說你那位未婚妻被那羣盜匪所擄,此事現在傳得沸沸揚揚。而你竟然當做毫不知情,真是郎心似鐵啊!”那黑衣青年嘿然一笑。
“什麼未婚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許姓青年豁然轉身,似乎已失去和黑衣青年交談的耐性。
他注視着那名二十三四歲的背劍青年緩緩道:“我的未婚妻,現在應該正在無上雲顛之上!”
那看似領頭人的背劍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許,本門將夜師妹許給你,並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換做你,會作何選擇?”許姓青年冷冷道。
那背劍青年微微浮了浮嘴角並沒有再說話,彷彿能夠理解許姓青年的選擇。
他微微轉過身,就在旁人以爲他要離去時,他忽然對着前方空無一人的密林淡淡道:“聽了那麼久,也該出來了吧?”
“什麼?”
此言一出,無論黑衣青年還是那許姓青年都瞬間面色大變。
他們這隊伍之中,有着七名破境,至於其餘幾名年歲稍小的少年少女,修爲也都在極境之上。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爲,他們若是走到外界,定然會成爲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然而現在,他們卻沒有絲毫心思去想這些,因爲按照那名背劍青年所言,他們這羣人已經被人暗中盯了很久卻毫無所覺。
枉他們還以爲自己是背後獵人,神不知鬼不覺瞞過了鬱荼一行人。沒想到,他們自己也成爲了別人眼中的‘獵物’了嗎?
這真是奇恥大辱啊!
只是,當他們拔出刀劍嚴陣以待,並順着背劍青年的目光望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那裡根本沒有人出現。
“呵……閣下,繼續躲下去又有何意義呢?”背劍青年言談之間倒沒有太過盛氣凌人,此人會被他發現也只是因爲某一瞬間的疏忽,否則自己也會一直被矇在鼓裡。
由此可見,此人的實力,定然也不弱,至少比先前北谷一族那個破境要強!
前方寂然無聲。
“看來閣下是要我們請你出來了,那便得罪了!”背劍青年背後長劍驟然彈出鞘外,隨後前方一棵需要兩三名壯漢才能合抱過來的古樹轟然倒地。
轟隆隆,古樹傾倒在地,不知砸斷了多少樹枝,砸落多少樹葉,砸碎多少樹叢。又不知驚起多少飛鳥,蕩起多少塵灰。
但是,前方依舊空無一人……
猜錯了?
背劍青年周圍其餘人紛紛露出了錯愕不已的目光。
這背劍青年是他們之中修爲最高的人,同時他外出歷練的年頭也比衆人更久。正因爲如此,他們這羣來自不同門派的天才人物才願意暫時以他爲首。
在他們看來,這背劍青年不可能會判斷錯誤。
以他們的實力,在這一路自然沒有遇到過什麼真正危險,但背劍青年行事時滴水不漏謀定後動的風格卻早已深入人心。
如果無法確定前方有人,那他事先肯定會不動聲色,不會在沒有看到對方身形前就發動。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這樣的誤判倒不算什麼。但提前宣之於口,可是很丟顏面的一件事,尤其是當着其他門派弟子的面。
而眼前,背劍青年,似乎真的是判斷錯誤了。
“看來是我聽錯了,我們走!”背劍青年無奈笑笑,隨後長劍入鞘,大步向前行去。
衆人搖了搖頭,紛紛將兵器放回鞘中。
原來只是虛驚一場麼?
他們一邊跟着背劍青年向前走,一邊饒有興味低頭看着前方數步外那株長達數十丈的倒地巨樹。
這倒是一件值得回門派後對同門師兄弟宣揚的有趣事件,向來以沉着穩重而著稱的無上雲顛‘石劍’陸南竟然出了這麼一次糗。
只是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陸南走到那株倒地巨樹旁時,他的長劍突然毫無徵兆地再次彈了起來。
後方幾名少年甚至未能看清那劍光,便發現巨樹已經忽然變成了一根光禿禿的圓木。
原本錯綜雜亂的枝葉被肅殺的劍氣清掃一空,甚至就連附近地上的落葉和矮樹叢都被絞成了粉碎。
陸南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看來,對方真的是提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