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能感受到，林四已經快不行了。
上一次他和林四的劍交擊時，對方劍身傳來的抵抗力已經極爲微弱了。
再堅持下去，勝利就屬於自己了！
雖然，他已經有數次都差點被陣法攻擊到了。
這種感覺，讓他也很不舒服。
這種原本對他來說無關痛癢完全可以無視的攻擊，現在卻需要全部避開抑或擋開，彷彿它們是蛇蠍一般，這讓他很不習慣。
但是沒辦法，儘管對面的林四看上去已經快不行了，但只要他沒有徹底倒下，藥師都不敢放下警惕。
鐺！一波攻擊結束，兩人再度互相碰了一記。
林四劍身的力量似乎更弱了，藥師這一劍，甚至差點讓他的劍脫手。
換成旁人，此時可能已經不管不顧衝上去解決林四了，對方看上去甚至連個元境後期的修行者都不如了，完全就是強弩之末，一劍就能解決掉了。
但藥師沒有這麼做。
事實上，他的選擇是對的。
林四此時確實有示弱的演戲成分在內，他希望藥師不管不顧的來攻擊他。
那樣對方勢必會被十道勁氣攻擊擊中，身形和劍都會被影響，他便有了機會。
林四能擋住十道元境後期的勁氣攻擊，他怎麼可能虛弱到連元境後期都不如？
不過，他的狀態確實很糟，此時他劍身的藍芒已經暗淡了許多。
再過片刻，他可能會真的變成那樣。
此時他只想好好睡一覺，有時候甚至覺得就這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這樣累，又是爲了什麼……
他只能一遍遍的堅持着自己的信念。
指望藥師自己犯錯，看樣子是不可能了。那麼，只能靠自己了！
他還有，一擊之力！
此時，又是十道光柱攻擊降臨。
事實上，他們兩人應付這些光柱的時間差不多是一樣的。藥師勝在修爲高，林四勝在熟練。
然而這次，林四陡然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他手中的劍陡然加快了數倍，只是一閃之間，身前左右八道攻擊便已經被瞬間擊滅。
其實，這纔是他在陣法內的真正實力，否則以往他獨自一人憑什麼應付第十一丈的十五道攻擊？
只可惜，他此時的狀態着實太差，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力量了。
在他擊滅這八道攻擊時，藥師才堪堪擊滅第三道！
林四撲向了他。
身後的兩道攻擊打在了他的後背上，他根本就不管不顧，任由那攻擊打爛自己的衣衫，留下兩道傷痕。
他甚至藉着後背那兩道攻擊的推動，讓自己的前撲之勢變得更快！
藥師正在全神貫注應付着身周的陣法攻擊，對於林四的舉動，他竟然一無所覺。
他和林四不同，他做不到分心兩用，一邊應付十道攻擊一邊還能時刻留意着對方。
那樣他早就會被陣法擊中了，他需要集中注意力。
他本不是這麼大意的人，每次在攻擊完第七八道光柱後，他都會習慣性的觀察一下林四的狀況，以免被對方所乘。
他已經習慣了林四的節奏。
而這次，林四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他纔剛剛迎上第四道攻擊，身側就突然又出現了一道藍芒。
這道藍芒，外形和陣法攻擊時的藍色光柱看上去差不多。
藥師雖然本能的覺出了一絲不對，但此時他根本無暇想太多。
他本能的揮劍擊向了那道藍芒。
對於這些陣法光柱的攻擊，他已經有了足夠的瞭解，每一道都是元境後期。
他自然不可能用盡全力去碰它們，那等於用大錘砸蚊蟲。只需要用出極境初期的力量，就行了！而且這是一場僵持戰，儘量節省點靈力自然也很必要。
極境初期的力量，足夠讓這些陣法光柱一觸即潰。
當他一劍碰上那道藍芒之後，果然那道藍芒瞬間消失了。
隨後他劈向了面前的另一道綠芒。
這一切，似乎也成了他的習慣性動作。
如果是在十丈範圍內時，他絕不會如此大意，連林四包裹着藍芒的劍都分不清。
因爲那時候他身周每次只有五道攻擊，他有足夠的精力觀察四周。
而現在他身周每次都是十道攻擊，這讓他有些疲於奔命，根本不知道這道藍芒是突然多出來的。
當林四的長劍觸到他的衣衫，然後再次亮起時，藥師纔剛剛擊散那道綠芒，而他也終於感知到了林四的存在。
他終於知道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了！
他竭盡全力擰身向着林四一劍揮去，但已經晚了。
噗！黑劍貫穿了他的左肋，隨後斜斜穿過他的胸口！
在那最後一刻，他怒吼了一聲，重重一劍劈在了林四的肩頭！
兩人頓時齊齊血流如注！
然而，僅此而已了！
印力在頃刻之間，便在他體內炸開，他的五臟六腑儘管經過了靈力的淬鍊，但卻依舊擋不住印力的侵襲，紛紛碎裂！
他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倒了下去。
他彷彿明白了什麼，體內的那股力量，根本就不是靈力！自己原來，一直在和一個怪胎在作戰！
面前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他心內有着無盡的疑惑。
林四同樣倒了下去，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同時他的肩頭也受了重傷。
陣法終於停了下來。
原本轟響不斷的試煉室，忽然變得寂靜無比。
林四和藥師側躺在地，四目相對望着對方。
兩人一動不動，林四知道，藥師還沒有死，不過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看向林四的目光中，顯得很是平靜，並沒有什麼不甘與怨恨。
然而林四卻彷彿從中看到了一縷惋惜……
林四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惋惜，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神志不清看錯了。
於是他努力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個笑容代表着他對藥師的尊重。
林四對敵人從不手軟，他沒有多餘的情感去同情敵人，他和藥師也沒有任何交情。
不過這個敵人，着實讓他厭惡不起來。
過得良久，他恢復了一絲力氣，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藥師剛剛已經徹底閉上了雙眼，沒了聲息，林四終於贏了！
他費力的拖動着染血的黑劍，一步步向前挪動着，一道歪歪斜斜的血跡順着劍尖在陣法臺上劃過，爲這單調的試煉室平添了一份色彩。
他終於來到了門口的檢測陣處，整個人幾乎已經撲倒在了牆上。
他的左手無意識的按在了那墨綠色的方塊上，微弱的藍光亮起，他開始破陣。
他需要儘快出去，如果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他恐怕會真的一睡不起，這裡面的毒霧已經越來越猛烈了！
原本他輕易就能打開的陣法，此時卻變得異常困難，他試了好幾次，才最終打開了那扇小門。
他緩緩移動着沉重的身軀，摸到了門邊，隨後整個人一頭栽了出去。
外界新鮮的氣息終於涌入了他的體內，他趴在訓練館外的草地上，望着那寧靜的夜空，心神終於也變得寧靜了下來。
只是相隔了一扇門，但卻像是兩個世界。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最終他索性閉上了眼睛，開始向前爬，他不想倒在這裡。
此時的他，看上去比一個狼狽的乞丐還不如。沒人知道他創下了修行界亙古未有的奇蹟——以極境的實力在單打獨鬥中殺了一名破境修行者。
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他將會吸引到全大陸所有修行者炙熱的目光！他會被載入修行界的史冊之中，被人們代代相傳下去！
不知道老慕那邊的戰鬥怎樣了，希望他們也能活下去吧？他努力胡亂想着，免得自己睡過去，但其實腦海內已經是一片昏沉。
耳畔忽然傳來了若隱若現的歌聲，他腦海再度回覆了一陣清明。是了，今夜自己本該上臺表演呢！
不知道那邊怎樣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陣陣變涼，原本就已經破損的經脈也在一陣陣刺痛，渾身不斷冒着虛汗。
這讓他有些迷惑，自己不是隻中了那毒霧嗎？
他似乎終於明白了藥師那最後的惋惜是什麼意思了，他劈在自己肩頭的那一劍，原來也是有毒的，而且還是致命的毒……
此時的他，根本就無力解毒，他甚至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
聖心樓的準備室內，唐小芷心亂如麻。
她早已經不再爲那表演而緊張了，此時心內全都在想着林四。
她知道，十方樓的人來了。她也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除了好好呆着，好好保護自己不成爲他的累贅之外，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從慕哲平離去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她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她記得林四有一次和她開玩笑時說過，‘林四大爺的戰鬥，向來都會結束得很快’。
然而這次，不光是他，就連慕哲平與聶河也沒有回來。
她現在已經知道他面對的都是什麼樣的敵人，也知道他每次戰鬥是多麼的兇險了，儘管他每次都說得渾不在意輕鬆至極。
她心中不詳的預感已經越來越重。
她痛恨自己爲什麼不是修行者。
“傾聽者協會嗎？馬上就是你們的表演了，快去前面準備吧！”門口忽然有人來喊她們。
“好！”身側的扶薇乾脆的答道。
她面色如常，彷彿林慕二人不到場的意外，已經被徹底忘卻了一般。
唐小芷呆呆的跟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前方，便是那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慶典會場了！
或許，自己現在能做，只是將他無法完成的表演繼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