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四隻能停下了手。
並非他怕了步銳以及他身後的城衛軍,如果真的繼續全力出手,即便步銳是極境後期,只怕也擋不住他的突破。
他只是顧忌到了謝少英。
衝撞王都的城衛軍,甚至可能會打傷其中一批人,這個罪名絕對不小。
自己爲了殺死聶河,倒是不介意把天捅破,大不了再次上演臨嘉城那逃亡一幕。
但謝少英不行,他的家在這裡,他的父親是千宋鎮國大將軍。自己二人昨日和他一起進城,並且住在了他的家裡,這關係的親密程度可想而知。
他今天同樣參與了追殺聶河。
一旦自己二人衝擊城衛軍,他肯定會受到牽連的,他父親也會受到牽連。
雖然千宋國王不一定會對他父親做什麼,但芥蒂或許會有,而大將軍在民間的風評只怕也會因此受損。
對面的聶河看着兩人停下腳步,不顧渾身傷勢,擠眼歪嘴打手勢地做出了挑釁的表情。
他知道,慕哲平和那傢伙現在再也沒機會殺死自己了。
但聶河大爺不是那種被人打了一巴掌還賠笑的人,此仇日後必報!
……
發生在青王府的這場打鬥,很快就傳入了千宋國王的耳中。
年近五十的千宋國王當政已經十幾年,雄偉的身軀已經略略有些發福,而那開始有皺紋點綴的臉上,依舊還能清晰看出年輕時的俊逸風采。
只是此時,坐在書房龍椅上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是心事重重,就連額角那不顯眼的幾根白髮似乎都因此變得鮮明瞭起來。
半個時辰前,謝池的兒子謝少英與兩個朋友一起去紀丞相府上作客。
這本來很正常,謝少英遠行一事,他也有所耳聞。他去丞相府拜訪也是理所當然,因爲丞相家的大小姐紀冰雲是他的未婚妻。
但在他進入紀冰雲的院落後,卻發生了意外。
一名叫做聶河的修行者藏在了院內大樹上,並且被謝少英和他的兩個朋友發現,雙方發生了打鬥。
包括謝少英在內,這四人年齡全都不到十七歲,然而竟然全都是極境修爲。
謝少英晉升到極境,對於千宋國王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他現在還只有十四歲,可以預見,繼續保持這樣的天賦修行下去,也許二十歲前他就能突入破境。
這比月國西北軍之中的天才葉城,似乎要更加耀眼。
假以時日,少英這孩子,或許能夠突破到天境也不一定。
一旦到了那個境界,那便是東南六國最強之人。到時候,他一柄劍便能守護住千宋。有他坐鎮,到時候不管誰想要動千宋,只怕都要掂量掂量,能否扛得住天境高手的怒火!
看來,這孩子不願從軍,也未見得是一件壞事!
但這個好消息卻無法沖淡他的煩惱。
因爲隨後這四個人將戰場移到了青王府,一場大戰結束後,青王府的護衛重傷五人,輕傷四十三人!
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青王府內,那千宋國王最多隻會口頭訓斥幾句。
畢竟沒有鬧出人命,當成年輕人血氣方剛打鬧着玩也未嘗不可。
但現在,他們打傷了王府護衛,這便是徹底打了青王的臉,如果不給青王一個合理交代,只怕會造成將軍府和青王府不和。
尤其這件事,還有丞相府的人蔘與。
雖然謝少英他們沒有鬧出人命,但真要按照千宋律令,他們現在做出的事情,依舊是會受到鞭刑五十,坐牢三年的懲罰的。
謝少英是大將軍謝池之子,這樣的判罰,謝池就算嘴上不說什麼,心內也會不滿。
千宋君臣向來團結,少有嫌隙,否則在面對強大的草原國時,他們早就被滅了。更何況,就算謝少英是平民子弟,以他這樣的天賦,千宋國王也不會關他三年。
那樣是毀掉了他的未來!同時還失去了他對千宋的忠心。
然而,不對他作出任何懲罰的話,青王又怎會善罷甘休?方纔他就已經故意一臉悲憤地向自己哭訴,要求嚴懲兇犯了。
只不過,被自己一番安撫,暫時退了回去而已。
雖然他說的兇犯沒有指名道姓,但謝少英是肯定被包括在內的。
青王爲千宋也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同樣也是大權在握,如果不給他滿意交代,只怕他也會心懷不滿。
既不能嚴懲,又不能不懲,這可真是愁到了千宋國王。他甚至寧願現在面對的是草原國的進攻,這樣至少舉國上下都是同心同德,共抗外敵。
“那三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他向下問道。
此時的書房內,還坐着另外兩人。
其中一人年過四十,身着鎧甲虎背熊腰,他正是步銳的頂頭上司,定川城衛軍大統領麻洪。
聽到千宋國王的問話,他抱拳答道:“和謝少英一起的兩人一人名叫林四,另一人名叫慕哲平。他們昨日中午與他一同進入定川城,隨後住進了謝家。疑似謝少英在外歷練時結識的朋友!”
“另一人名爲聶河,身份是青王府二世子白景煥的門客,十幾天前……”他將十幾天前聶河向紀冰雲示愛的一幕說了出來。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已經做過了第一輪問訊,只是問出的內容卻並不多。
這三個人的來歷都頗爲神秘,旁人皆不知曉。
這三人修爲都在極境之上,他們也不可能對他們用刑。否則他們一旦暴起,只怕會造成大亂。
千宋國王也明白這一點,他皺眉道:“這三人修爲真是極境之上?”
麻洪點頭確定道:“這一點不會有假,那聶河與林四,很可能是極境後期,而那慕哲平,至少也不會低於極境中期!”
這三人,年歲都不到十七,論起修行天賦,只怕是完全不遜於謝少英。
什麼時候,天才已經變得隨處可見了?
天河國王並非不識貨的人,以這三人的天賦,無論去哪個門派,都能成爲親傳弟子。
他們竟然齊齊出現在定川城,這着實太蹊蹺了。
“他們爲何會死鬥?我可不信這是因爲那聶河藏於紀冰雲院內的原因!”千宋國王倒是沒有架子,並不像某些君王,言必稱孤道寡。
不過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人,輕易就看出了疑竇。
如果只是因爲那藏在樹上的原因,他們何必生死相向?這三人看上去就像有殺父之仇一樣!
麻洪道:“那三人都不肯說,而謝少英則是一口咬定對方意欲對紀家小姐不軌,他身爲未婚夫實在忍不下去,纔會如此。而林慕二人則是他的好兄弟,專門爲他出氣的。”
他說完之後,也不禁搖頭起來。
他又不是笨蛋,哪能看不出這是謝少英的託詞。
“嘿!這個謝小子,他會爲冰雲着想?用刑,必須對他用刑!撬出他嘴中的秘密!”書房內端坐在側的另一人聞言高聲喊道。
敢在千宋國王面前這樣大聲說話的,除了紀老爺子還能有誰?
事情傳入千宋國王耳中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將這位老爺子請來了王宮商量對策。
這老爺子先前一語不發,現在一聽到謝少英的謊言,立刻就恨不得要跳起來。
他早就看謝少英不順眼了,纔不相信他會這麼着緊自己的孫女呢!謝少英以往對冰雲是什麼態度,他又不是沒見過。
現在犯事了,竟然把冰雲擡出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千宋國王聞言苦笑起來,他請紀老爺子來此,是要商量一個能令謝家和青王府都滿意的對策的。
哪知道這老丞相竟然說出這番話來,他簡直是來亂上添亂的啊!
“那聶河與林四慕哲平,似乎先前就已經認識,進了城衛所之後,三人還互相辱罵過。”麻洪回憶道。
不過,他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卻也不得不對那三人挑起大拇指。
那三人在被抓進衛所之後,全身鮮血淋漓,傷口處處。但卻能談笑自若,彷彿根本沒受傷一般。這種意志力,哪怕在軍中,也極爲罕見。
千宋國王點了點頭,這一點,他早有所料。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發表意見,就又聽到了紀老爺子那洪亮的聲音。
“果然,那三人早就認識了,謝小子根本就不是爲了冰雲!他說謊了,陛下定要重重責罰他!欺君罔上,罪加一等!我家冰雲怎能嫁給這樣的人……”
千宋國王無奈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老丞相切勿說這樣的話,冰雲與少英的婚事,可是當年我父王與您還有已故的謝樑老將軍三人親口定下的,豈可反悔!”
不等紀老爺子開口,他就繼續道:“那三人在衛所可還本分?”
那三人,可是極境高手啊,真要是齊齊發難,只怕衛所是困不住他們的。
麻洪道:“雙方除了互相謾罵之外,倒沒有其他舉動。”
千宋國王點了點頭,稍稍放下了心來。
修行者一般都較爲桀驁不馴,尤其那樣的少年高手,多半極有傲氣,是受不了被抓進去審問這種事的。
這三人的表現,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他們三人拒捕,那他也不得不派出高手大軍來一場圍殺了,畢竟千宋不可輕侮。
紀老爺子也明白,想要千宋國王贊同撕毀婚約這件事,是不可能了。
事實上,這件事他看得很分明。
若非謝少英那兩個朋友最終及時罷手,沒有衝擊城衛軍,那謝少英現在絕對討不了好。
他那兩個朋友倒是很夠意思。
雖然和那聶河有私仇,卻不願牽連謝少英,而是配合了官方,任由他們抓回去。
這兩人的天賦並不下於他,卻能這般爲他着想,着實難能可貴。這謝小子,這次倒是交了兩個真正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