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爲何不選他？我想他應該很願意殺死你，滿足你這個贖罪的願望。”
月洛寧所說的那個人，自然是林四。
連琴既然想讓青櫻的孩子殺死自己，以‘彌補’那所謂的罪過。那無論月洛寧還是林四，應該都可以纔對。而相對於月洛寧，林四和連琴算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如果可以，林四一定不會錯過斬殺連琴的機會。
“看來你還是不懂啊……”
“是麼？”
“連山根本不會傷我，至於林四……他早已視我爲仇寇，他殺我，也談不上什麼背叛，此事唯有你能辦到。”
連琴那怪異的想法，月洛寧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她只是冷冷笑道：“然而其實，你根本不會死對麼？第四天印能殺你，本身就是個謊言吧？”
連琴要的只是自己的背叛，當自己真的決定殺死他之後，他就能得到那所謂的圓滿了。他不可能真的會死，否則他就不是瘋子，而是蠢貨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對她這質問，連琴竟然搖頭否認了。
“不，我會死。我害死了櫻夢，真要贖罪，怎麼可能不讓你殺死一次？”
“什麼意思？”
“你可知千年來琴英轉世了多少次？只是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完美罷了。當你真正出手之後我會死，惟有這樣纔算真正的了結。”
“轉世？那不是又要等幾十年麼？而且你這一世都白練了。”月洛寧對這修行並無太大興趣，她只是故意挖苦他罷了。
“我的實力，已經不遜於當年的琴英，境界甚至比他當年更高。我當然不會白練，也不需要再等幾十年。”連琴倒是顯得很有耐心，對於月洛寧的問題，他算是有問必答。
儘管這依然算是語焉不詳，那其中的過程更是讓人無法理解，不過月洛寧卻也終於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是會復活啊……”
“是的，當我再次活過來之後，連琴和櫻夢的羈絆將會煙消雲散，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愧疚悔恨。那時候，斬斷前緣的我將徹底達到圓滿，只可惜，你竟然……”
月洛寧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沉浸在遺憾中的他，她看向連琴的目光之中再無絲毫感情：“你還真是打的好算計，原來你果然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
“你真這麼認爲嗎？”
“呵……”
“最初我確實是抱着這個念頭，但漸漸的，我忽然現自己或許不用那麼做。那段時間，我內心的破綻竟然開始漸漸修復了，那是另一種方式，不需要什麼報復……只可惜，那需要時間，而我現在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
換作林慕二人聽到這番話，就會立刻明白連琴爲什麼在這兩年實力又開始突飛猛進了。如果不是劍主林四尹漓慕哲平這些對手和敵人提升太快，如果不是他原本的大計被破壞殆盡，或許他不會急於一時，或許他會選擇另一種和緩的提升方式。
不過，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更何況他現在談話的對象是月洛寧。
“你就算說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難道你還指望我理解你？”
她已經看出了許多東西，不出意外，連琴這段時間的反常其實就是刻意挑起自己的殺心。
以連琴的聰明，上一次他怎麼可能不知刺殺紀冰雲的後果，可他還是做了。他爲的，只是讓自己殺他而已。
只是，那次自己沒有殺他。而偏偏，他又不能主動將這句話說出口，讓自己配合他。因爲他要的是對自己好，爲自己着想，最後再被自己背叛……
而這次，他那針對靈國那些各國大臣的行動，最大的目的也不是什麼破壞三國和談，還是爲了挑起自己對他的殺心。
然而，這次自己依然沒有殺他，甚至還將第四天印還給了他。
連琴搖了搖頭，他靜靜看了月洛寧許久，才長長嘆道：“罷了，我確實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月洛寧沒有迴應他這句話，她現在只想儘快擺脫這個危險的人。這個人現在說得再動聽，她都會當成花言巧語，都是假的！
當連琴離開之後，她會立即對外宣佈連琴從此和月國無關，她已經不想再和這個瘋子共事了。
她內心的念頭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連琴卻彷彿已經看了出來，於是他的嘆息越低沉。
大殿一時間變得靜寂下來，對於仍然處在早朝的大臣們而言，這是極爲罕見的一幕。
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內心同樣被那一系列不可思議的消息所震撼。哪怕他們之中許多人根本不是修行者，哪怕他們之中許多人對這種江湖恩怨嗤之以鼻，但現在卻終歸還是生出了許許多多複雜的感受。
更何況，連琴太強了。即便他受傷了，也依然是聖境高手，是在場其他人不敢輕易招惹的。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流逝着，連琴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月洛寧的臉，彷彿從此再也看不到她了，所以要將她刻進腦海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纔再度轉過身，向着殿門方向望了過去。
“是了，或許這種利用和刻意營造出來的背叛和贖罪，根本就只是緣木求魚，其實還是無用吧……我殺了她，永遠無法彌補，哈……”
殿內迴盪着他滿是自嘲意味的笑聲，讓所有人的神思變得有些恍惚，而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殿內羣臣依舊無聲，此時的他們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又該對此事作何評價。
他們之中一些人甚至感到有些不安，這件事可以算是陛下自己的隱秘私事了，卻被在場這麼多人聽到，似乎有些不妥吧？
她現在是何種感受？她應該受到了沉重打擊吧？她會否下令封口？這件事會對她和月國造成什麼影響？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他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上方的月洛寧已經重新坐回了皇位。
“衆卿還有何事要奏，呈上來吧。”
……
望着下方遠處正在書房內批閱奏章的月洛寧，林四的心情變得極度複雜。
距離連琴離開常陽城皇宮大殿已經兩天，他終於趕到了這裡，而某些事情早已結束，甚至漸漸傳了開來。
畢竟，女皇陛下沒有下達封口令。而那天在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又怎麼可能瞞得住？
林四已經知道了那天生的一切，甚至每一句話都沒有漏掉。
連琴那番話算是‘解答’了他的許多疑惑，他也終於明白月洛寧爲什麼敢信任連琴，而連琴那段時間又爲什麼會對她那麼好了。
月洛寧沒有殺連琴，甚至將第四天印還給了他，此舉非但讓連琴意外，就連林四都感到不可思議。
然而，這就是事實。
他很清楚，向來冷酷薄情的月洛寧這次並沒有背叛連琴，雖然誰也不知她當時在想什麼。相反，這一次她是被連琴背叛了……
儘管表面看去，她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也沒有多大的損失。
他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現在這種平靜的，即便是在人後，即便是在獨處之時，依然能表現得彷彿什麼都沒生一樣。
這樣的事情，林四自問自己可能永遠都辦不到！
此時的她，或許正在忙着籌劃月國和兩大帝國之間的協同作戰事宜，或許已經開始考慮戰後月國的休養生息和展事項……
他在那遙遠的高空站了很久很久，最終卻還是沒有下去驚動她。
……
常陽城皇宮早朝生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這本該是連琴和月洛寧的私事，但兩個當事人似乎都不在乎被外人知曉。
無論是連琴那詭異得令人無法理解的計劃，還是月洛寧之前竟然能隨時殺死連琴，以及連琴那讓許多人難以理解的所謂破綻，都足以成爲一時談資。
是的，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這件事也只是個談資而已，和他們並沒有太大的關聯。
不過各國君臣倒是長舒了一口氣，根本無需月洛寧主動再說什麼，他們也知道連琴現在不可能還屬於月國了。
也就是說，月國從此少了一個強援，而離開了月國的連琴，至多也就是一個級高手而已，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了。
確實他所說的神境讓許多人震驚無比，但他自己不也說了麼？因爲月洛寧沒殺他，所以他失敗了，他從此再無機會晉入神境了。
而因爲連琴的退出，劍宗亦退出了月國。劍宗大長老被慕哲平在戰場重創之後，現在的劍宗已經重新由劍宗之主帶領。
至於十方樓，一如若若所料，他們現在確實成了衆矢之的。
所以，連琴應該沒什麼威脅了吧？
這是許多人的想法，只是這想法卻很快就被緊接着生的一系列事件給打破了。
白雲道天境中期長老無彥被刺死在山門駐地，心宮天境初期長老素瓊死在仙武王國仙極城內。
殺死他們的人就是連琴，因爲當時有許多人親眼看到了那慘烈而又簡短的過程。
蒼羅大陸第四大門派無極殿，一夜之間被人搗毀大半，出手的那個人還是連琴。
無極殿的弟子門人足有上萬之多，這麼多人連琴當然不可能全部殺光。但那一戰無極殿還是死了九名天境高手，三十餘名破境，四百餘名極境，而最重要的是門主步飛揚也死在了連琴的劍下。
無極殿殘存的長老和弟子四散奔逃，護山大陣根本擋不住連琴，山門被強行毀去，這個大派將來能否重新建立起來無人能知，但現在他們確實是暫時被滅掉了。
消息傳出，天下皆驚！
直到這一刻，人們才終於現當一名級高手不顧一切之後，會帶來怎樣的可怕後果。
只是短短几天，之前還是許多人口中談資的連琴，現在剩下的已經只有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