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刀劍交擊的清鳴聲帶起了數之不清的氣浪和光芒,在聖域的扭曲之下,這片天空幾乎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樣子。
林四倒飛而出,除去耳畔的風聲之外,便只有不斷變幻着角度和方位從自己眼前呼嘯而過的光和影。這種戰鬥換作天境之下的修行者,只怕光是不斷錯位的感覺就足以讓人難以適應和忍受了。
但對他而言,這甚至算是激烈戰鬥之中的片刻享受。因爲至少在這短短一瞬間,他至少暫時脫離了和敵人的碰撞。
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罷了,原本倒飛的他陡然折向了前下方,一道滔天的刀芒自他剛剛的位置劃落而下,於是那下方早已被毀得面目全非的荒原再次迎來了一場災難般的破壞。
然而此時他又哪裡有餘暇去感慨,身影消失隨後閃現,他的瞬移被打斷,不過他已經來到了敵人的面前。
一個眨眼之間,刀劍已經再次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和方向,以種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交擊了無數次,直到上方的刀芒再次襲來,他纔不得不再次抽身而退。
面對迦王和島主的聯手,林四很自然而然的處在了被動之中,不過手中天缺劍片刻都沒有停下的他,面色卻是那般的平靜。因爲這樣的戰鬥這段時間以來,已經太多了,多到他快要習慣了。
這是他和尹漓分開之後的第三個月,他依然還活着。
兩個多月的時間,他記不清自己經歷過多少大小戰鬥了,但光是聖境級別的交鋒就已經是第九次。
追擊他的人包括迦王島主和祝雲妙空四大聖境,至於虛聖海皇和刀魔,顯然是選了尹漓那個方向。
而連琴,他甚至不確定對方現在是在養傷,還是也加入了追擊之中,因爲根本沒有機會去打探什麼。
不過想來,連琴如果要加入戰鬥的話,追的也應該是自己吧?畢竟相對於尹漓,他更想殺的人是自己。
他唯一慶幸的,只是敵人也只有一個大概的方向,而且這些敵人並非一夥的。最初的幾次戰鬥,自己每次遇到的只有一名聖境,因爲自己只有一枚天印,誰也不想看到別人捷足先登。
直到自己前幾戰都全身而退,對方纔又開始漸漸變得兩兩結隊。
戰鬥一如既往的激烈,因爲這是從前極爲罕見的聖境之戰。面對兩大聖境的聯手,林四不可避免的受了傷,不過迦王和島主恐怕想不到即便是在這樣激烈的戰鬥中,他依然還在找尋着一切可能的破敵機會,以及對規則的領悟契機。
鏗!
某一刻,他被兩大聖境齊齊轟落了下來,於是下方那滿目瘡痍的荒原忽然沸騰了起來。
至少有四五十名天境高手呼嘯着衝向了他即將出現的落點,然而還不等那下方的結界亮起,也不等那些人的刀劍舉起,他就以出他們理解的度提前落在了地面。
轟!
早已裂開了無數縫隙的大地猛然一震,一道灰濛濛的劍氣以無可匹敵之姿在人羣中劃開!
他來不及查看自己的戰果,應該趁機傷了幾人吧,畢竟自己‘聽’到了劍氣破體的美妙聲響。
塵灰和數之不清的劍氣散去之前,兩大聖境便已經先一步殺到了地面上,只是林四卻已無蹤無影。
這是他們這半個月來最不想看到的一種結局,林四殺到了地下。
雖然身爲聖境高手的迦王和島主也能遁地,甚至現在直接向着地下揮一刀,都能劈出近百丈的溝壑深淵,但毀滅印力在這方面終歸還是要比其他靈力有效率得多。
在地下,他們很難追得上林四。
……
當夜幕再次降臨時,林四已經逃到了當年太羽劍派境內的一片山林之中。
剛剛的戰鬥他又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畢竟敵人的強大程度出了他太多,這戰鬥對他而言就像是在玩火,可他卻又不得不面對。
而另一方面,他並沒有掌握什麼土屬性規則,遁地對他而言是損耗極大的一件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那麼做。
躺在地上劇烈喘息的他知道,自己應該能夠得到至少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因爲第一天印的指引方向並不明確,敵人想要重新找到自己,需要一定的時間。
更何況剛剛的戰鬥中,迦王和島主應該也有了一定的損耗。
仰躺在地望着夜空中那顆微微震顫的湛藍‘星辰’,他心內的感受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第一天印沒有明確朝着一個方向移動,那便說明另一枚天印在另一個方向同時吸引着它,所以它只能在兩個方向之間來回徘徊。
這是林四能確定尹漓消息的最直接方式了,這至少證明她應該也還活着。
他不知尹漓這段時間遭遇如何,但她當初那句話應該是對的,她用不着自己擔心,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擔心,因爲天女尹漓本就極爲強大。
她有她的辦法手段,自己能活着,她當然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想過將第一天印轟落下來,他甚至向着無盡的虛空不斷飛翔,打算衝到它的近前將它一把摘落下來。
只要沒有了它的指引,自己和尹漓都能重新歸入黑暗之中。
然而這種事情,他嘗試過一次之後便不得不放棄,因爲確實辦不到。
他能飛到那遠離這個世界的虛空之中,但他沒辦法接近天印。
天印可是無數人都想得到的寶物,這樣隨隨便便暴露在外,怎麼可能沒點防備手段?他連天印的十丈範圍都無法接近,因爲那天印確實被連琴和五大聖境聯手利用陣法佈下了層層‘牢籠’。
如果只是一兩名聖境高手佈下的手段,那對他而言倒不算什麼,畢竟他都能直接和聖境高手對決了。但六名聖境其中甚至還有神鬼莫測的連琴,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連琴敢將天印放在這裡,也明白五大聖境爲什麼會放心連琴了,因爲這枚第一天印暫時誰都拿不走。
因爲那次接近天印,他自己反而暴露了一次行蹤,險些被圍殺在無盡虛空之中。
他現在考慮的,只是該怎樣從這連綿的追殺之中存活下去。至於蒼羅大陸的妻兒好友,他已經沒有餘裕再去回味了。
如果不是在戰鬥中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感悟,那另一個世界的畫面在他眼中變得越來越清晰,令得他對規則的適應和掌握越來越深,只怕他是真的沒有信心能活到蒼羅大陸勝利的那一天。
雖然很想睡一覺,但他還是猛然坐了起來,強迫自己開始修煉,因爲時間緊迫。
他的預料並沒有錯,兩個多時辰之後,天空再次落下了攻擊,他所在之地的方圓數裡山林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而他的身影也瞬間來到了天空之上。
妙空和祝雲兩大聖境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雖然都來自蒼羅大陸,但他的天缺劍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揮了出去,因爲他的敵人並不會對他留情。
……
當林尹二人被迫沉浸於一場場追殺大戰之中時,蒼羅大陸的戰爭格局也早已是風雲變幻。
自從玄羅大陸入侵開始,蒼羅大陸這方就一直在節節敗退,根本無法抵禦那麼強大的敵人。而現在,由於雙方大批高手的撤離,這局面終於得到了改寫。
神炎大軍在從前的烏夏境內一舉伏擊了玄羅大陸風雨島和古皇門以及另外七大宗門的修士大軍,斬二十萬餘人,其中天境高手戰死不下四十餘位。
經此一戰,玄羅大陸修士大軍的不敗神話轟然破碎。神炎將軍宓元韻的名字再次傳遍了蒼羅大陸,甚至被玄羅大陸無數人所銘記,一時間險些風頭無兩,如果不是碧瀾那邊同樣打出了輝煌大勝的話。
幾乎是在宓元韻獲勝的同一時間,東煌戰場之上碧瀾大軍連夜分兵出擊,一舉突襲了太虛府以及另外十餘個大中型宗門的臨時營地和據點,殲敵數十萬,東煌戰場的局面頓時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在此之前,碧瀾帝國內部那場政變本就令無數人驚愕,也讓碧瀾內部出現了一定的動盪,而碧瀾皇帝任命木三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爲北征軍主帥,更是引起了無數的質疑和抨擊之聲。
那段時間,什麼任人唯親將大事當兒戲的指責憑空落在了碧瀾皇帝和木三身上,但隨着這場突襲大捷的消息傳回,之前的聲音突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皇帝陛下慧眼識人,木三將軍能征善戰,足可在天書策掙得一席之地云云。
兩場勝仗對於神炎碧瀾朝廷格局的影響,和絕大部分普通人無關,他們從這兩場大勝之中看到的是趕走玄羅大陸侵略者的希望。
這兩場勝利當然還沒有到一戰定乾坤的地步,古皇門風雨島以及太虛府聖海宮等門派雖然有大批聖境高手追着天印回了玄羅大陸,但留在這裡的力量依舊極爲強大。
那畢竟是純粹由元境之上的修行者組成的大軍,而且人數多達數百萬,真正論起實力來,其實依然凌駕於兩大帝國的大軍之上。
之所以能獲勝,可以說絕大部分是宓元韻和慕哲平的指揮之功。
宓元韻一路示弱,最終誘導着敵方大意冒進,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伏擊戰。而慕哲平那邊則是直接算出了對方每一個宗門,每一支小隊的行進路線方位乃至配合聯結手段,最終反而將向來以快靈活著稱的門派大軍給偷襲了。
因爲這兩場勝仗,蒼羅大陸無數地方都陷入到了狂熱的慶祝之中。
異族人的侵略爲他們帶來了太多的恐懼,這兩場勝仗暫時驅散了他們心頭那片陰影,讓他們明白玄羅大陸並非不可戰勝的。
一時間神炎和碧瀾大軍,已經成了無數人心目中保衛大陸的英雄。
只可惜,限於身份眼界等許多原因,許多大事的內情並非普通百姓所能清晰看到的。於是民間無數人並不知道正在異大陸苦苦支撐的另外兩個人,對於這場大陸之爭的意義。